第630節
老謝歎著氣:「好吧,真沒想到……方老闆跟我認識也有好幾年了,現在卻……我過幾天就搬回去住。」
至於鬼王的住所,登康悄悄去打聽過,那棟房子已經被燒燬一半,火滅掉之後,警察去實地調查,有人稱當晚看到鬼王滿臉是血,在大路上邊瘋跑邊大叫,就像瘋了似的,但不知道人在什麼地方。登康想打聽警察在火場中找到幾具屍體,但生怕打草驚蛇,最後還是作罷。
在馬尼拉機場,登康對我和于先生說:「鬼王那天晚上雖然陰法對抗失敗,但恐怕他沒那麼容易就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天意吧。我們現在只好分開,我回馬來西亞,于先生和田七你們也得回中國。」
「可是……鬼王要是沒死的話,找我們麻煩怎麼辦?」我問。
于先生搖搖頭:「就算他沒死,經過這件事,恐怕也不敢再跟我們對抗,而且也不知道我們在什麼地方,畢竟在他眼裡,他只是一個人,而我們有四個。」提到這事,我就悲從中來,這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第1075章 各奔東西
登康回馬來西亞去了,而我和于先生要先飛回曼谷,再轉機廣州和北京。臨分手的時候,登康讓我倆保重,以後有緣再見。這段時間要低調些,最好別再和以前的牌商、阿贊和客戶們接觸。我點頭答應,說以後再也不想賣佛牌。
我和于先生是在曼谷機場分的手。他對我說:「那天晚上我們都中了鬼王的降頭粉,是無色無味的,我們雖然戴著口罩,但眼睛沒防備,那種降頭粉裡面有原蟲,只要通過人體的孔竅就能進入,然後迅速結束休眠而生長。我聽過在菲律賓東北部深山中有這種降頭術,但沒接觸過,不知道鬼王是從哪裡弄到的。所以我們還是中了招,我和登康會鬼王心咒,所以能解開,而你那時候成了中陰身,能看到因為你的業障而死去的人。現在沒事了,但你以後要消除業障,不然就很難說。」
「怎麼才能消除?吃素?念佛?」我問。于先生想了想,掏出紙筆給我寫了個地址,是江西某寺廟和某僧人的名字,讓我去找他。
于先生買了去拉薩的機票,我不知道他打算在什麼地方隱居,而我買了去南昌的。從南昌轉乘火車來到某市,再乘長途汽車,到了于先生寫給我的這個地點。這是個縣下的小鎮,山清水秀,跟當地人打聽之後,早晨我從背陽面開始爬山,五六個小時後才到半山腰的這座寺廟。香火不太旺,一問這僧人的名字,居然是廟裡的老和尚,平時不怎麼見客。
我說了是一位朋友介紹來,想消除我的業障,好不容易說動僧人給我引見。那老和尚在後院的昏暗小屋裡坐著,很瘦,老得牙都沒幾顆。屋裡供著佛像,旁邊擺有水果和罐裝可樂等供品。我跪下先拜佛,沒等說明來意,老和尚就看著我,對我說:「你身上的業障太重啊,能背得動嗎?」
我立刻哭出聲來,說了我當牌商和去菲律賓的事。老和尚笑著從佛像上把那罐可樂給我,說了很多我聽不太懂的知,好像有「大乘和小乘都有法,但鬼沒有」之類的。還說現在還來得及,但你有兩點要做。一是吃素,二是把你做這個事情所賺的錢全都散出去才行。要不然這麼重的業壓在你身上,可怎麼受得了。
可能是老和尚見了太多事,所以他沒有說那種比較極端的字眼,比如死、殘之類的。「大概要多少年?」我問。老和尚搖搖頭,說不一定,也許到時候你自己就知道。出了老和尚的昏暗小屋,我顫抖著把可樂打開,仰頭全都喝光。
從南昌飛回到瀋陽家裡,我一直發燒沒好轉,躺了好幾天才恢復正常。我想了很久,只好找借口稱在泰國投資某項目失敗,欠了不少錢,只得把那三套房都賣了才行。父母很著急,追問我到底為什麼。我也沒法多理解,最後父母狠狠罵了我一通,讓我盡快賣房,免得惹麻煩上身。
半個多月,三套房很快就被賣掉,再加上自己手裡的不到十萬塊錢現金,考慮很久,最後選了幾家機構捐出去,只留下兩萬塊,機構名字就不提了,反正也是匿名捐款。
把小何姑娘約到我家吃飯,半路就將這事跟她說了,她開始不相信,說我是開玩笑,後來又生氣地說是不是想甩掉她,說我這人沒良心,玩弄她的感情。等到了我家,看到氣氛不對,父母都沉著臉,我又拿出房屋交易的協議,她這才相信。
小何姑娘頓時暴怒:「你這人還真沒出息,什麼生氣能說賠就把幾套房子全給搭出去?當初我要是知道你這麼沒用,才不會跟你浪費這個時間,你賠我精神損失費!」
我氣得要死,還沒等說話,沒想到我媽媽更生氣,直接對小何臭罵一通,把她給罵了出去,小何姑娘甩門就走,從此再也沒見過她。
我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其實對小何姑娘,我是半點也不可惜,只是心疼那三套房。姐姐和姐夫得知此事後,約我出來吃飯,問我是不是被泰國人給騙了,還要幫我打官司。我苦笑著說不會被騙,也不用打官司。
在瀋陽呆了幾天,我忽然接到一個神秘的短信息,對方自稱是菲律賓鬼王,讓我回復。我驚得雙腿無力,難道這個鬼王真沒死?我只好回復短信說是。對方回:「以後不得再找我的麻煩,雙方互不干擾,否則對你沒好處。」
「明白,只要你不找我的麻煩,我再也不會去聯絡登康和于先生,以後也不再當牌商。」我顫抖著用手打字回復。其實,想讓我再找登康和于先生也不容易,他們已經隱匿,但鬼王並不知道,所以對我們這三個還很忌憚。
幾分鐘後,對方只回了一個字:「好。」
忽然我想起了Nangya的事,再發短信問對方到底把她怎麼樣了,對方回復:「不知道。」我再發短信問,對方再也沒回過。我心裡懸著,乾脆回撥過去,沒想到已經關機,從此再沒打通過那個號碼。
那些天我躺在床上思考,每天早上醒來,我都覺得應該是在做夢,會用手機撥打方剛的電話號碼,希望那頭有人接聽,並且傳來方剛那熟悉的、或隨意或不耐煩的聲音,但方剛的手機一直關機。
既然鬼王也害怕我們繼續和他作對,那我也就不用再怕他找我的麻煩。我用手裡僅有的錢買了去曼谷的機票,再到芭堤雅,來到方剛住了幾年的那個舊公寓。半夜,我坐在公寓路口,含著眼淚燒了些紙錢和一副撲克牌,還擺了兩瓶啤酒。低頭看到胸前的五毒油項鏈和那條雙刀坤平,我全都摘下來,把五毒油項鏈踩碎扔進垃圾桶,坤平佛牌也扔在火裡。
從曼谷回到廣州,我給老謝打電話,但居然已經是空號。看來這個老狐狸已經換了號碼,可能是膽小怕事。我心想,不管怎麼說,也得把這些事告訴給他,就從廣州買了去武漢的機票,又轉乘來到仙桃。
我去過老謝的家,按記憶找到那棟樓,敲門後卻出來一個年輕女孩,告訴我這房子已經在半個月之前賣掉了,房主是姓謝沒錯,一個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我問是否知道他的聯繫方式,女孩給我抄了電話號碼,我一看就笑了,那已經是空號。再問有沒有聽老謝說搬去哪裡,女孩說:「好像聽他說是在XX路那邊吧,不太清楚。」
來到這個叫XX路的地址,我心想這怎麼找?真可笑。老謝又換號碼又搬家,看來還是怕鬼王找他的麻煩。看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鐘,附近有家大農貿市場,很多人進進出出,相當熱鬧。我站在路邊招手叫出租車,這時,忽然看到老謝從市場裡出來,挽著一個中年婦女的胳膊,兩人拎了幾個大塑料袋,有說有笑,老謝臉上帶笑,就像剛結婚那樣。
我喜出望外,剛要招手叫他,老謝眼尖,已經看到了我。我微笑地看著老謝,老謝先是笑容收起,愣了兩秒鐘,看看旁邊的女人,然後又對著我呵呵笑。當他們倆快走到我身邊時,我還在想這老狐狸第一句話是什麼,是先問我怎麼找到這,還是先介紹這個女人。
沒想到,老謝仍然只是看著我笑,然後擦肩而過,連頭也沒回。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半驚愕半生氣地看著老謝的背影。兩人越走越遠,拐個彎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我想了半天,難道他沒看到我?不可能,這麼近的距離,而且老謝明顯已經認出我,只是故意不想跟我說話。
第1076章 一切都成空
我這時才知道,老謝應該是不想再跟我有聯繫,也許他不想參與我們的事,也許他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不想打破這個平靜,也許他早就不想做牌商,也許……有太多也許了,我忽然覺得釋然,我已經沒必要再去猜老謝的心思,也許老謝現在的心態,正是我早就應該有的吧。
有輛出租車經過,我連忙招手把它叫住,讓司機帶我去火車站。
從這之後,我徹底告別了當牌商的日子,因為有老和尚警告,我註銷了所有與牌商有關的聯繫方式:手機卡,QQ號碼和郵箱,也把手機中所有客戶和跟佛牌有關的電話號碼全部刪除,包括費大寶和小楊的,再刪除一切相關圖片、視頻和交易資料,生怕留下半個字,都會對我不利。
最初那段時間,我經常覺得自己是在做夢,每天早上,我仍然還要打方剛的手機號碼,直到那個號碼從關機變成泰英雙語的空號提示。
壞事傳千里,親朋好友們也漸漸知道了我「投資失敗」的事,有的惋惜,有的生氣,有的嘲笑,有的譏諷。但我已經都無所謂,我終於明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著,能困了就睡、餓了就吃,才是最大的幸福。
我開始徹底吃素,所有人都不理解,我告訴他們這是某高僧算出來的,說我要是吃素,以後還有財運,否則沒戲。大家都笑話我,父母也說和尚都會騙人,但我仍然堅持。好在時間一長,也沒就人對這事有興趣了。那段時間我仍然會經常在夢中看見那些已經死去的客戶,總在夢中驚醒,渾身冷汗。但奇怪的是,我一次也沒有夢到過方剛。
除了老謝再也沒有聯繫之外,也沒有過Nangya的消息,不知道她在哪裡,遇到了什麼。當然,我從心底希望她只是隱居在某個地方,平平淡淡地度過後半生。而費大寶和小楊,我也再沒聯繫過,雖然有的時候很想找他們,但還是忍住了。
不當牌商,我只好再去操老本行賣手機。但我實在不想給人打工,畢竟之前我也是年收入幾十萬的人,於是就向父母借了幾萬塊錢,投資做二手的手機生意。沒到一年,居然全都賠進去了,同行都笑話我,稱手機生意這麼好做,想故意賠這麼多也不容易。
我開始反思,是不是因為業障難消,導致我運勢極低,做生意也不行。談了幾個對象,但都吹了,瀋陽女孩對男方的要求相當多,我這種沒長相沒錢的男人,基本都是人家挑剩下的。而王嬌倒是運氣不錯,在她老公舅舅的幫助下,夫妻都進了營口某事業單位任職,現在兒女都有,住著高檔小區,開著不錯的車,可能看到我後來混得不好,所以跟我的聯繫也越來越少。
第二年,也就是2008年末,我經朋友介紹去北京,在某小影視公司做一名劇組人員。沒想到,在某次朋友聚會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名湖南女孩,也就是我現在的老婆。她年輕漂亮,交往半年多後,我帶她回家看過兩次父母,他們也很滿意,於是,我們就結婚了。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她看上我什麼,因為我在瀋陽的朋友和同學中,我老婆是最漂亮的。她不嫌我窮,只是跟我過著最簡單的生活。
後來我們有了女兒,現在已經快七歲,當年剛提筆寫這個故事的時候,她才五歲,時間真快,已經過了兩年。我很多女讀者那時還沒懷孕,而現在孩子已經一歲多。我再也不敢去東南亞任何國家,香港也不想去,一是心虛,二也是因為沒錢。
數年之後,我仍然經常想起他們。我會猜測Nangya並沒有遭到毒手,只是臨時決定去了別的地方,我會猜測方剛並沒有死,而是在我們逃走後,也從火海中逃掉了,我會猜測登康以後在唱歌的時候就會想起我,我會猜測于先生仍然在中國的某個地方開舊書店……但也許正如那句話,這些人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只能存在於回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