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節
我看著左右兩口透明棺材,看著裡面躺著的兩具死屍,整個人呆若木雞,完全想不到為什麼會有兩個自己已經下葬。如果它們是我,那現在的我又該是誰?
山風呼嘯著吹過,捲起地上的沙塵,吹打在我的臉上,使我的雙眼只能微微瞇起,不敢睜得太大。
睜太大,不僅僅是懼怕風沙,我更怕的,是看清那兩口棺材中的兩具屍體,我擔心我越看越會覺得那裡面躺著的就是我自己。
這時,羅漢忽然開口,用金石相擊一般的聲音對我說:「這就是你心裡面的兩座墳。」
我沉默片刻後,回道:「別鬧。」
雖然我的語氣不是尊敬,但是羅漢看起來並不生氣,反而非常爽朗的大笑了起來。
「你與別人不同,你的心裡藏著兩座墳,因為你認為過去已死,甚至也已經把你的未來判了死刑。這就是你,你不能逃避。」羅漢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道。
我皺眉搖頭,不知道該接什麼樣的話。
在幾個之月前,我已經被心中的另一個自己糾纏,甚至差一點被折磨死。現在可倒好,又有新的自己出現了,還是兩個,而且還都是屍體。
我沉默無語,只盯著那羅漢看,不敢再看兩口透明的棺材。
羅漢衝我招了招手,將我叫到他的身邊,隨後伸手在空中晃了一下,手心中立刻就多出來了三炷香。
他將三炷香遞給我,向我問道:「如果,你只能選擇一個來祭奠,你會選擇哪一個?」
我愣愣的接過香,聞著好聞的檀香味,看著兩座石碑,想像著兩個石碑所代表的含義,內心生出一股股的寒意。
我眼前的這個羅漢究竟要做什麼?他到底帶有怎樣的目的來靠近我?我這三炷香插下去,會給我帶來怎樣的後果?
我不敢想像,也無法想像,只能盡量將自己放空,讓自己把心態放好,做好承受任何結果的準備。
長久以來,我只相信,人活著,就是為了存在,並且一定是存在於當下。過去只能用來回憶,未來只能用來幻想。
可是,隨著孫佛爺,趙爺,黑子,周阿公等人陸續離開這個世界,我越來越懼怕回憶。只要我陷入回憶,我就會感覺空氣變得很重,我會感覺自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除了回憶,我一想到我們即將處理完這所有的事情,即將有機會擺脫我們當前所處的這場陰謀,我就感到恐懼,不敢去想未來。
可以確定的是,做完這一切,我絕對會從此徹底告別這個圈子,永遠不再進古墓一步。可是,沈大力不幹這一行了,可以去當保安;楊晴不幹這一行了,可以去當鄉村教師;劉胖子能靠做銷售照樣發家致富;趙梓桐大不了還可以回去賣她的老鵝。
到那時,一無所長的我,究竟能做什麼,又究竟該何去何從?
這個問題我一直在想,但無論怎麼想,都無法想出一個答案。
羅漢說,我在內心中早就已經給自己的未來判了死刑,他說的一點都不錯。
我是一個渴望遺忘過去,又懼怕走向未來的人,我只能用得過且過的心態去過每一天,直到有一天老去,再孤苦伶仃的被燒成骨灰,丟在殯儀館的骨灰塔中,永世無人認領吧?
「怎麼樣,想好你的決定了嗎?」羅漢忽然在一旁問道。
他的話打破了我的沉思,讓我回歸到了兩座石碑前,繼續面對足以令每一個人都感到頭疼的難題。
在經過又一段時間的考慮之後,我最終做出了我的決定。
我向側邊走出一步,緩緩蹲下身子,將我手中的三炷香插進了「過去」的石碑前。
羅漢在一旁面帶微笑的看著我插好三炷香後,向我問道:「就這麼決定了?祭奠和告別過去?」
我點頭說:「決定好了,就是這樣。其實,是個正常人在面對這樣的抉擇時,都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我剛剛還想著要不要另類一點,選擇給未來上香。但我猶豫來猶豫去,最終還是決定隨大流。」
羅漢說:「你的回答很有趣,我很喜歡。只是,有些事情我們終究是要面對的,比如此刻,我就要讓你躺進未來的那口棺材,讓你餘生都用來悟禪。」
我聽到他的這句話,心中「咯登」就是一下,意識到我最擔心的事情終於要來了,於是忙轉身想要逃跑。
可就在這時,羅漢忽然迎風變大了身軀,腳踏大地,頭頂天空,身後背著金色的光環。他伸出巨大的手,一把將我抓緊了他的手掌之中。
我拚命的想要掙扎,但那隻手卻越攥越緊,好像要將我捏碎一樣。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沖那羅漢大聲咆哮。
羅漢盯著我,表情越來越猙獰,看起來非常的恐怖。
天色在這一刻快速變黑,天空中的太陽已經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取而代之的是弦月和星辰。
天邊有風吹來,吹倒一片片的野草,吹的野花搖曳,也將那輪弦月吹得冰冷。
「去吧。」羅漢大喊一聲,揮起抓著我的那隻手,將我高高舉過頭頂,讓我第一次如此距離天空如此接近。
緊接著,他用力將我拋下。
我感覺身子越來越沉,速度越來越快,眼前萬物越來越模糊,只剩下「未來」那口棺材越來越清晰。
在下墜的過程中,我不斷的揮動四肢,無力的掙扎,卻無法減緩我下降的速度,最終竟然準確的落到了那口透明的棺材上。
第790章 面對與抉擇
我的身體在接觸到透明棺材的瞬間,忽然崩碎成了無數的流光,繞著棺材四周旋轉,而後重新匯聚到了一起,穿透透明的棺材蓋,進入棺材內,最終鑽進了「我」那白髮蒼蒼的身軀裡面。
「啊!」積鬱的情緒瞬間迸發,我大聲呼喊,手腳再次能夠行動。
忽然,我感覺到身下冰涼,睜眼看到漆黑一片,身側有一道光束照亮一片區域,也照亮了那片區域中的一尊羅漢石像。
我猛的坐起身,發現我的靈魂終於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體裡,而我的身體,依然在那座古墓之中。
周圍,羅漢石像依然立在那裡,一點變化都沒有。
原來,這一切都是幻覺,也或者,這一切都是短暫的一場惡夢。
只是,這場惡夢非常不比尋常,似乎在隱隱的向我傳遞著某種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