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仇三貧拉起丁志明夫妻二人,歎了口氣說道:「這個陣法極為厲害,牽一髮而動全身。稍有不慎,就會引來滔天大劫,整個村子裡的人,恐怕都難逃橫死之禍……所以這個陣法,我破不了……」
丁志明遲疑著說道:「那、那就全村一起搬家,行不行?」
「這麼大的村子,八百多人口,一起搬家談何容易?」
仇三貧搖搖頭:「大家祖祖代代都住在這裡,誰願意搬走?再說這陣法,本來就是生死相依禍福相守。無論是搬家還是遷墳,都會給全村人引來滅頂之災。」
「那……就真的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了?要是真的沒辦法,我可不管別人死活,我搬家!」丁志明瞪著眼睛,氣呼呼地看著穆家的三個老頭。
「志明,求求你,別搬家……」穆家的三個老傢伙,幾乎都要哭了,一臉的央求。
「就算你搬家,也無法保證這孩子平安。」仇三貧敲了敲桌子,看著丁志明夫妻說道:「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知道你們夫妻兩願不願……這孩子能活到七歲,也算是個奇跡,可見命格極硬。現在要想保著他不死,只有讓我帶回千里之外的大山裡去,收入我茅山道教門下。等他道法學成以後,多做好事,多修陰德,或者還能逆天改命。」
「這個……」丁志明夫妻猶豫不決。
畢竟是自己的骨肉,才七歲大的孩子,做父母的,怎忍心就這樣分開?
丁老爺子看著兒子說道:「志明,就聽道長的吧。這樣最好,二苗的命能保住,村子裡的鄉親們也不要搬家。」
丁志明無奈,狠心地點了點頭,眼裡又是一片淚水模糊。
「請問道長,你把二苗帶走以後,昨天夜裡那些鬼魂,會不會……再來鬧事?」穆振海小心翼翼地問。
「不會的,但是,我帶走二苗以後,丁家不能通過任何方式,和二苗聯繫。否則,很容易驚動百鬼抬棺陣的鬼魂,對二苗非常不利。」仇三貧捋著鬍子說道:「等二苗道法學成,積下天大陰德,就會回來認祖歸宗。」
穆翠珍一邊點頭,一邊抹眼淚,上前說道:「道長,能不能讓孩子在家裡多住幾天?」
「不行,我這就帶孩子回山。」
「那,是在茅山學道嗎?」丁老爺子又問。
仇三貧搖頭:「茅山太近了,百鬼抬棺陣裡面的陰靈會察覺到丁二苗的存在。所以,我要帶著孩子去更遠的地方。」
中午時分,陽光正緊的時候,仇三貧扛著一口小小的棺材,離開了穆盆地。棺材上塗滿了雞血丹砂等道家克邪之物。棺材裡,睡著丁二苗。
仇三貧說是有這樣,才可以將孩子安全帶出去。
……
十二年後,西川境內的齊雲山上,一座破敗的道觀裡,正在舉行某種奇怪的儀式。
一個形象猥瑣的老道背負雙手,站在香案前。香案上點著線香,倒扣著三隻小碗。
在道人的對面,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躬身肅立,手裡捧著一盞茶。
那道人就是當年的仇三貧,年輕人正是當初從墳墓裡挖出來的小孩,丁二苗。
丁二苗身材修長玉樹臨風,五官俊朗神采奕奕,和猥瑣的仇三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雖然丁二苗才十九歲的年紀,面相上還帶著一點稚氣未脫的樣子,但是明亮的雙眼裡,卻又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二苗,你跟著我也有十二年了。」仇三貧接過丁二苗手裡的茶,喝了兩口,才緩緩地說道。
「師父,是十一年半。到今年冬至,才整整十二年。還差半年……」丁二苗插了一句嘴。
「別廢話!」仇三貧瞪了二苗一眼,繼續說道:「我的本事,你也學的差不多了。今天獻茶之後,你就正式成為我茅山道教的入冊弟子。面前的三個小碗,你隨選一個吧。」
丁二苗彎下腰,打量著倒扣在香案上的小碗,用手敲敲這個,碰碰那個,然後抬起頭來問道:「師父,這三個碗裡扣著什麼東西?」
仇三貧又喝了幾口茶,面帶得意地道:「碗裡什麼都沒有,不過……碗底各有一個字。」
「字?」丁二苗很感興趣:「師父,為什麼碗裡要寫字?到底是什麼字?」
「三個碗裡,分別寫著『貧、夭、孤』,你任選一個。必須選一個。」仇三貧手捻鬍鬚說道:「這是祖師爺定下的規矩,歷代都如此。」
「那這三個字……都有什麼意思?」丁二苗問。
仇三貧點點頭:「這個字,被稱為命字,決定你一生的命運。『貧』,窮困潦倒身無餘財,永遠不會有隔夜的錢;『夭』,天不與壽英年早逝,不到三十歲就一命嗚呼,神仙難救;『孤』,克妻克子天煞孤星,注定不能成家,孤苦伶仃一輩子。」
「啊……?」丁二苗大叫了一聲:「師父,你也太陰險了吧?這個不好玩,咱們換一個玩法吧。萬一我選到一個『孤』,不是把你給剋死了?」
仇三貧咧嘴一笑:「師父不會死的,少囉嗦,趕緊選一個碗!」
「好吧。」
丁二苗哭喪著臉,嘴裡嘀嘀咕咕不停,選了半天,把中間的碗翻了過來。
「師父,好兆頭耶,居然是個『福』字!」丁二苗低頭看著碗底,大喜過望。
「是個『福』字?」仇三貧滿臉的黑線,隨手翻開了另外的兩個碗。那兩隻碗底,一個寫著『祿』,一個寫著『壽』!
「你你、你個王八蛋……」仇三貧氣的七竅生煙,指著丁二苗大罵:「一定是你早知道今天要選命字,所以偷偷換了我的碗。我、我……我被你氣的蛋痛!」
丁二苗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師父,我看你不是蛋痛,是肚子痛。」
「呃……你怎麼知道的?」仇三貧臉上的黑線又多了幾條。
「因為,我剛才給你的那盞茶裡,下了一點瀉藥……」
「王八蛋——!」仇三貧沒等丁二苗說完,已經拔腿朝著後院的丹房跑去。背後,丁二苗聳了聳肩。
不大功夫,仇三貧手裡攥著一個瓷瓶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把瓷瓶裡的止瀉水往嘴裡倒。
「師父,我忘了告訴你,」丁二苗上前兩步,垂手說道:「這瓶止瀉水也被我換成腹瀉藥了。」
「啊?」仇三貧臉色一變,抱著肚子蹲了下來,又騰出一隻手指著丁二苗罵道:「你個欺師滅祖的白眼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你師父?」
丁二苗摸了摸下巴:「因為我早就想下山,可是你一直不答應。我來到山上十一年半,從沒出山門半步,我能不著急嗎?所以,只好讓你蹲幾天茅房,我才能跑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