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水面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翻上來,在水面上一閃又消失不見,留下一片血跡,在河水裡慢慢蕩漾開,逐漸稀薄……
  左右兩具骸骨也在這一刻突然傾斜,跌落水中,緩緩沉下潭底。
  潭面上再次歸於平靜。
  陸開軍擦了一把汗,萬分敬佩地看了丁二苗一眼,繼續開船向前。
  「二苗哥,那是鬼嗎?鬼怎麼會有血?」萬書高吃驚地問道。
  拴柱的聲音,又飄了出來:「那不是鬼,只是水面下有幾隻水獺,舉著人的骸骨裝神弄鬼。水獺嘴裡含著人的腸子做傳聲筒,傳聲筒的另一頭,通到骸骨的口腔裡,然後他們在水裡頭笑,笑聲就從骸骨的嘴裡傳了出來……」
  李偉年打了個激靈,用人的腸子做傳聲筒,這些水鬼,果然邪惡!
  「原來是這樣,」萬書高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我以前也在這裡呆過,這些把戲都玩過,當然懂了!」拴柱得意地笑道:
  「剛才二苗哥……不不,是丁大法師,他用掌心雷炸開了那具骷髏,有些碎骨頭紮傷了那個水獺,所以就有血跡出來,明白了吧?」
  這小鬼頭,跟丁二苗等人在一起有些時間了,竟然也順著李偉年和萬書高的叫法,把丁二苗叫做二苗哥。
  「小東西,賣主求榮,竟然還有臉在這裡津津樂道!」拴柱正在洋洋自得的時候,突然一聲咒罵不知從何處傳來,嗡嗡作響。
  拴柱聽得這聲音,似乎嚇了一跳,竟然從水面一陣風捲了上來,鑽進船艙裡,現出人形,對丁二苗說道:「這就是潭底的鬼老大,叫王鬍子!」
  看來,剛才說話的王鬍子,也就是拴柱以前的主人了,要不,賣主求榮的話,也就無從說起。
  突然出現的鬼小孩拴柱,也把陸開軍嚇得半死。他一邊掌舵,一邊扭頭打量拴柱,問丁二苗:「小哥,這這這……這小孩又是誰呀?」
  「陸大寶,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拴柱瞪眼道:「你的曾爺爺和爺爺,我都認識。」
  拴柱死後已有一百多年,被綠珠從鎖龍潭救出以後,整日裡東遊西逛,他認識陸開軍的曾祖和爺爺,也不足為奇。
  「啊?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叫大寶?」陸開軍又驚又怕。
  「嘻嘻……我當然知道。你的家住在西河灘槐樹莊,你的老婆叫翠珍,是從小定的娃娃親。你還不會說話的時候,我經常帶你玩,不過你爹媽看不見我。你小時候好玩,現在越大越不好玩了,我也就懶得找你。」
  「囉嗦夠了沒有?你上輩子是被話憋死的?話比屁還多!」丁二苗瞪了拴柱一眼,讓他閉嘴。
  拴柱立馬收聲,躲進了船艙裡,不敢露頭。
  船行平穩,丁二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衝著前方喊道:「剛才說話的水鬼,給我聽著。茅山弟子丁二苗在此,有膽量,現身一見!」
  「見就見了,還需要膽量?你以為我上輩子是被人嚇死的?」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前方不遠處水花一翻,一個身穿粗布藍褂的人,仰面漂在了水面上。
  陽光烈烈,照著他那張浮腫的臉,彷彿是在水裡泡了好幾天的死屍一樣,看不到一絲生機,直讓人一陣反胃作嘔。
  那一把大鬍子,倒是很威風,隨著水波微微晃蕩。
  這時候,距離北岸已經不遠。
  丁二苗指著北岸,讓陸開軍繼續直行,一邊看著那具「浮屍」說道:「你就是那個什麼王鬍子?好大膽子,竟然扣了我師妹吳展展的魂魄!」
  「浮屍」忽地直起腰來,坐在水面上冷笑道:
  「剛才那個小丫頭,就是你師妹嗎?她仗著自己是茅山弟子,硬闖我們的府邸,還揚言要把我們全部抓去陰間,實在是目中無鬼!人不犯鬼,鬼不犯人,現在鬧成這樣,也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我王鬍子。」
  「荒唐!茅山弟子,逢鬼必捉。」丁二苗手指「浮屍」,大聲喝道:「我師妹替天行道,維護陰陽秩序,送你等去該去的地方,有什麼犯不犯的?憑你們幾個水鬼,也敢與茅山弟子為敵?」
  浮屍仰頭大笑:「維護陰陽秩序?那也要看自己有幾分道行!我只不過略施小計,你師妹就自投羅網,叫我笑掉了大牙!」
  「笑掉大牙?你當心我等會兒掰了你的鬼牙!」丁二苗嗤地一聲冷笑:
  「王鬍子,我給你三分鐘的時間考慮。識相的話,趕緊交出我師妹的魂魄,我可以將你們從輕發落。如敢違抗,我必定蕩平鎖龍潭,叫你等百年修為,毀於一旦!」
  「好!我們弟兄幾個,今天就陪你鬥鬥法。抓了師妹,再抓師哥。痛快,痛快呀!」
  王鬍子突然一抹臉,剛才浮腫難看的面皮,變成了一張活生生的人臉。目賽銅鈴,鼻如懸膽,國字臉,大鬍子,不怒自威。
第166章 書生
  「想抓我?等下我就親自下到潭底,看你們有多少手段!」丁二苗越聽越怒,抬手又是一道掌心雷劈了過去。
  砰——!
  水花泛起,映著紅光。
  那王鬍子不敢接招,往後一倒,倒栽蔥扎入水中。片刻之後,卻又從遠處露出頭來,衝著丁二苗大叫:「堂堂茅山弟子,竟然出手偷襲,無恥,無恥!」
  「放屁!小爺只是先給你們一個警示,要偷襲,就不會大模大樣來鎖龍潭!」丁二苗罵道:「你們這些陰魂不散的鬼物才會玩偷襲,要不,先前就不會搞出那麼花樣!」
  王鬍子手捋長鬚,老氣橫秋地道:「丁二苗,廢話不用多說,手底下見真章,我在潭底等你!」
  「哈哈哈……」
  爽朗的長笑聲中,王鬍子身邊的水面上,毫無徵兆地鑽出一個人來。
  那人三十歲的年紀,面皮白淨,亮著額頭,藍布長衫,身後大辮子垂腰。卻是清朝書生的打扮,手搖折扇,神色之間甚為儒雅,又帶著幾分得意。
  那書生對王鬍子笑道:「鬍子兄,一百多年了,你的脾氣還是這樣暴躁!管他茅山弟子,還是阿貓阿狗,來的都是客啊,你怎麼能這樣怠慢丁先生?」
  說罷,不等王鬍子說話,書生又啪地一合折扇,衝著丁二苗拱手施禮,道:「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丁先生駕臨鎖龍潭,當真是蓬蓽生輝。窮書生梁良,這廂有禮——!」
  「娘娘?」丁二苗撫掌大笑:「我看你有氣無力,雄風不振,不像娘娘,也不像書生,倒像個公公!以前侍候赫捨裡氏,鈕祜祿氏,還是郭絡羅氏啊?」
  剛才這酸書生諷刺自己是阿貓阿狗,丁二苗現在針鋒相對,罵他是太監公公,算是報了嘴上之仇。
  「非也,非也,此梁良非彼娘娘也。失之毫釐,則謬以千里,丁先生大錯特錯,錯了十萬八千里。」
《鬼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