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3節
說實話,如果沒有他,此時的花街看上去應該是另外一個模樣,縱使現在就如同鬼城一樣,整個花街的範圍內除了他們,那是連一隻活物也沒,但是,若沒有這和尚日日誦經念佛,恐怕這範圍內將佈滿了周圍縣市聞風而來的各路孤魂野鬼。
到了那個時候,紅蓮心緒不寧,自然沒空理會這些東西,而他們的精力也有限,如何抵擋的了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絕的各路孤魂野鬼,如果能夠抵擋,通靈者協會早就派人過來了。
唯有這死心眼兒的和尚,日日以自身精血養著,在這裡誦經念佛,別的人可能不曉得,但是她精通醫術,只要稍稍留神,用精力在和尚的身上一掃,也便知對方時日無多,為了淨化此地,已經算是強弩之末了。
如今秦沐可以醒來,已經是萬幸,她雖不理解一個來自未來的和尚為什麼要對此地如此上心,卻也知道,即便是紅蓮心情大好,秦沐醒轉,都不可能救回和尚的性命了,她作為萬年的人參,她知道,和尚的身體已經經受不住,死只是時間的問題。
和尚這幾日竟然用自己的身體淨化此地,雖說只是唸經誦佛,但是她知道,每回在和尚唸經誦佛的時候,他都自主的推入自身的靈魂力量,小升雖不明白是為什麼,但是和尚每況愈下,強顏歡笑的樣子,是看在眼裡的。
只是不知道,這會和尚叫她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如今秦沐已經醒轉,這一塊大可放心,紅蓮心緒不寧,這幾日所散發出來的那種陰冷幽暗的氣息,自然在她心情大好的時候,可以悉數淨化掉,作為一個人參精,有很多事情,她是不明白的,就比如和尚的身體。
和尚將小升一路帶到花街的後面一條街,那是貧民窟的地方,這裡年久失修,許多建築雖說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但是早就荒廢已久,原先住在裡面的,大多數是寧城流離失所的人,或者是地上那些靠著黑暗和骯髒才得以存活下來的動物,而如今,在紅蓮接連著幾個月的冷壓下,別說人了,就連那些素來喜歡陰暗潮濕的動物們,也跑了個乾乾淨淨。
整個貧民窟內空無一人,連個鬼影都沒有。
和尚帶著小升到了這裡,小升本身還是疑惑的,但是想到和尚對花街做的貢獻,就淡然了,走了一段時候之後,她猶豫的問道:「究竟有什麼事情不能在裡面說,還一定要出來。」
釋然本來是走在小升的前頭,在聽到小升說出這麼一句話的時候,愣了一下,竟是有些扭捏的轉過頭,他小心翼翼的只轉過半邊臉來,生怕對方察覺出了什麼,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盡量的平和:「你知道的,我是來自未來。」
小升的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她不明白對方將自己叫出來說這種廣為人知的事情是做什麼,她淡淡的點了點頭,說實話,她對於這釋然的感覺很奇怪,總覺得對方很奇怪似的,記得她第一回見到釋然,就是秦沐帶著這禿瓢過來駐店,可那個時候,釋然只是個和尚,一個普通的和尚,一個看見妖精就會喊打喊殺的和尚。
但是現在,卻不一樣。
小升也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地方不一樣,總覺得眼前這個釋然有些彆扭,有股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這和尚說了自己來自未來,所以有些彆扭。
畢竟這種事情,在小升萬年的生命力,是從來都沒有遇見過的。
「我……」和尚看到小升淡然的模樣,以為對方不是很在意,但是他卻十分在意,他知道,他的身體究竟是個什麼樣,他也知道,若非這個時候不開口說清楚了,怕是以後想有機會都沒有了,他張了張口,有些猶豫的說道:「我……我穿梭在各個時空,見過了不少事情……」
小升的臉上浮現了些許不耐煩的神色,她不明白對方這樣鄭重其事的將自己叫出來,卻又三緘其口是什麼意思,她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有什麼事情快說吧,秦沐已經醒了,我是他的侍靈,於情於理,我都得回去好生照應著,雖說那房子裡已經有不少侍靈了。」
和尚點了點頭,自然知道此時的小升,會將秦沐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他想想現在不說,以後可能就沒有了機會,想想自己每況愈下的身體,咬了咬牙,衝口說道:「我的能力就是穿越時空,我去過不少地方,甚至是我的未來,在我的未來裡,你是我的妻子。」
和尚說著,語速極快,在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雙頰竟然紅了,低頭看也不看小升的反應,直接扭過了身去。
和尚的心砰砰砰的跳著,他望著遠處漸漸變得湛藍的天空,心想那個佛祖,終究自己要虧待了,可是,他知道,沒了這一世,不會再有下一世,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這樣的事情,終究不會有一次了。
釋然的心在胸腔裡快要蹦出來,然而身後的小升卻沒了反應,半晌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釋然心頭疑惑,轉過了頭,就見小升死死的咬著下唇,眼裡不自覺的流出了淚水,紅了眼眶,就這麼怔怔的望著自己的方向,半晌不說話。
小升的模樣是釋然從未見過的,他愣了愣,連忙說道:「怎麼了?你……怎麼這個樣子?」
小升這才鬆了口,她的下唇已經有了一排清晰的牙印,她雙眼睜的大大的看著和尚的方向,眼裡的淚水就好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的往下掉,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已經嘶啞的不成調:「你……你剛剛說什麼?」
第1507章 如同噩耗
和尚被小升的模樣嚇了一跳,他結結巴巴原原本本的又將剛才的話說了一遍,只見小升的眼淚不要錢似的拼了命的往下掉,驚得他魂飛魄散,這比他在時空亂流裡面迷失了方向還要膽戰心驚,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小升的邊上,幫著擦眼淚也不是,不幫也不是,白白的乾著急。
遠處在偷偷觀察的小白和天空,相對無言,他們早就看出兩個人有些不對勁了,近日雖說和尚還是同以往一樣,對整個花街進行淨化,但是一雙眼睛總是時不時的掛在小升的身上,只有當事人是毫無所覺,其他的人多多少少都能夠感覺到和尚對小升的意思。
那是明晃晃的,瞎子都能感覺到。
偏偏小升自己不自知。
「嘖嘖嘖,還以為跟來有什麼好戲,這和尚也忒沒用了。」小白在遠處看著,這倆傢伙還不忘了從秦沐的家裡拿來一個望遠鏡,縱使小升和和尚特地挑選了遠離了花街的地方,可是在這空無一人的貧民窟裡,向來就沒有什麼秘密,在兩人一出門的時候,就讓小白和天空給跟上了,本來若是一路上兩個人稍微檢查一下這周圍,就能夠發現他們,可那個時候無論是小升還是和尚,都是各揣心事,誰都沒有注意著周邊的狀況,這才讓小白和天空跟了過來。
天空接過小白手中的望遠鏡,遠遠的看了一眼,只見這個時候的和尚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嘖嘖嘖,這已經很勁爆了,我原以為和尚嘛,自然是侍奉佛祖的,會委婉些忸怩些說出口,沒想到這貨就這麼直接說出口了,難怪當初了空只讓他做了個武僧,這夥計要是以後能參透經文,那是佛祖都能氣死的。」
天空這嘴壞,一句話直接將和尚說的一無是處,本身釋然的本分便是侍奉佛祖,然而他倒是也沒有說錯,釋然當初就是因為讀不進去佛經,所以了空乾脆讓他做了武僧,可這事從天空的嘴裡說出來,就是那麼不對味兒。
天空的話得到小白的一致贊同,她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從地上站起來:「不行,我看不下去了,我要下去幫忙。」
天空一把拉住這小姑奶奶,躲避了起來,小聲的說道:「得了吧,這種事情咱們在邊上看著就行了,還過去啊?就以和尚那性子,本身就是三棍悶不出個屁的,好不容易敢張口直言,您要是這麼下去了,恐怕就黃了,還是在一旁看著吧,我倒是想看看和尚還俗呢。」
且說和尚手足無措的看著小升流淚,以為是對方不信任自己的話,又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再加上現在的日頭也越來越大,這紅蓮大姐的心情好了,整個花街不再是被低氣壓和冷壓照著,大地也漸漸的回暖,天氣越來越熱,和尚說的口乾舌燥,一臉鬱悶的說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的話都是實話,我這幾天也是好好的思量了一番,若是未來的你我能夠在一起,那就說明我很可能就是你的那個十世,秦沐跟我說過你的過去,十世,你最後的人若是在第十世都不能跟你在一起,那麼你們永遠都不會相見。」
「而你所經歷的十世裡,其中只有兩世是真正的那個他,第一個是大樹,第二個,是我的前世。」和尚淡淡的訴說著:「我的前世是一個和尚,不近女色,清心寡慾,然而在我那一世裡,有一個小妖,常常的小心翼翼的靠近我,雖說當年我在佛祖面前發了誓,要殺進天下妖魔,但是看見那個小妖的時候,我卻下不了手。」
「那個就是你,秦沐讓我看了前生的事,那也是未來所發生的事情了,但是在我的未來的世界當中,正是秦沐翻出了當年關於我的事情,我才知道,當年因為我遇上了那個不可戰勝的萬年蠍子精,當年因為我和蠍子精搏鬥的時候,對你,是動了真情,我將你踹開,自行滅亡,而我在佛祖面前發的誓,也就不作數了,所以這一世我還是和尚,並且是一個經歷了痛苦的和尚。」釋然淡淡的說道,彷彿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
但是小升卻越聽眼睛越亮,當日小升在訴說的時候,過去的和尚雖然在,但是未來的和尚是不在的,當日,秦沐說十世裡面只有兩世是她和他真正所呆的兩世,但是秦沐只能看見大樹的那一世,卻看不見另一世。
而眼前的和尚卻已經說出那一世,那是第六世,而這一世,他們再一次相遇,只是這個時候的和尚……
小升突然想起了和尚的身體,慌亂的說道:「可是你現在的身體……」
「你也發現了。」和尚打斷了小升的話,苦笑了一聲。
小升一臉不解的說道:「其實花街變成這個樣子,多半是因為紅蓮大姐心緒不寧的緣故,只要紅蓮大姐心情穩定,周圍的冷氣壓自然會減少,也用不著你浪費自己的精血來進行淨化,而導致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啊。」
和尚笑了笑:「你不懂的,我不是因為淨化,而是因為時間。」
「時間?」小升疑惑的反問了一句。
「沒錯。」釋然苦笑著說道:「我本來就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我是從未來過來的,而這個時空的和尚,還忙著斬妖除魔呢,甚至從XA城開始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而我,則是從未來過來的,我能過來,卻回不去了,我的能力出了問題,在XA城的時候,被污染的噬魂鼎也勾搭了我,他問我想要幹什麼,我說是來改變這個時空,尋找一個等我的人。」
「然後呢?」
「他說那是要付出代價的,我說沒問題。」和尚笑瞇瞇的說著,臉色有些慘白:「於是他改變了我的能力,我可以回到過去,卻不可以回到未來。我永遠都回不去了。」
「那也不會造成什麼啊?」小升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一切正常。
和尚無力的搖了搖頭:「這個時空來說,我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時間一點點的推移,時間越長,我就越虛弱,我本來就是要死的人了,在這個時空裡來說,我是不應該存在的,即便我消失在這個時空裡,那麼這個時空的釋然,依舊沒有死去,依舊擁有未來,所以,我消失或者不消失,都是沒有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