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我知道李隊是吃定我了,羅峰的手下低著頭站在一邊,惹了麻煩,他也不敢多說話了。我深吸了一口氣,退了步,我告訴李隊,梅師傅數次盯著那座坍塌的小石橋看,而且曾經阻止沅溪鎮的鎮民拆掉小石橋。
至於羅峰手下剛打聽到的,我沒有說,因為我也還不知道。我告訴李隊,我可以配合警方調查,但是也不想他們逼得太緊,李隊目的達到了,對我笑著點頭,說既然我們能打聽出來,他也可以。
這是實話,羅峰的手下是去向沅溪鎮居民打聽的,這對警方來說,更不是難事,甚至於,沅溪鎮居民不對我們說的話,都會對警方說,警方的權威,在任何地方都是存在的。終於,李隊把我們給放走了。
我陰沉著臉,帶著羅峰的手下回到了賓館裡,我們的心情已經被李隊給破壞了,回到賓館之後,羅峰的手下才跟我說起關於那座小石橋的事情。他們說,我吩咐他們出去打聽小石橋之後,他們就又把整個沅溪鎮的居民給問了一遍。
大部分人,都只知道這座石橋,是專門給死人走的。而這種說法,最早來源於梅師傅,這是我早就知道的。當年沅溪鎮鎮民要拆掉小石橋,梅師傅站出來阻止,說小石橋專門給死人走,一旦拆了,必將怨氣沖天,沅溪鎮也必然會大難臨頭。
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小石橋既沒有被拆除,也沒有人再敢走小石橋。小石橋的歷史已經很長了,雖然破舊,但如果不是這次突降的大暴雨把它給衝垮了,小石橋絕對還可以撐上一段時間。
羅峰的手下問了大半個沅溪鎮,大家都這麼說。沅溪鎮上詭異的傳說有不少,這小石橋也是其中一個,有一些居民根本不願意提起小石橋,就像不願意提起東山修家一樣。那些願意開口的,也只是隻言片語就想把羅峰的手下給打發了。
他們沒有就此放棄,而是繼續挨家挨戶地搜集著信息,問了一陣沒有結果之後,他們變得更加聰明,換了一種詢問的方法。他們知道我之所以會調查這座石橋,是因為梅師傅老是盯著那石橋,也因為我懷疑石橋可能和修家有關係,所以他們在接下來問話的時候,都直接把石橋和梅師傅扯上了關係。
居民忌諱修家,羅峰的手下不敢輕易地提到修家,但是梅師傅,大家就沒那麼忌諱了。梅師傅,沒有師傅就成為趕屍匠,大家不願意接觸他,但也沒有對他有敵意或者很深的忌諱。果然,這麼問,沒過多久就有人想了起來。
羅峰的手下問的是,梅師傅在最早以前,是不是和石橋有什麼關係。眾所周知,梅師傅在小的時候離開了沅溪鎮,之後回來沒多久,就成為趕屍匠了。成為趕屍匠之後,梅師傅似乎並沒有和石橋發生什麼特殊的關係,所以羅峰的手下把重點放在了梅師傅還沒有離開沅溪鎮之前。
其實一開始還沒有問出什麼,羅峰的手下一路問到了居住在小石橋附近的居民家以及梅師傅家的附近,才終於打聽出來。那些人說,他們還記得,在很小的時候,梅師傅經常會在小石橋邊上玩。
我馬上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時隔這麼多年,當年的一個小孩喜歡在小石橋邊上玩,應該沒有多少人會記得才對,因為這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我問他們,梅師傅在小石橋邊上玩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所以讓大家印象深刻。
果然,我的推測是正確的。他們告訴我,他們打聽出來,梅師傅曾經在小石橋邊上,差點溺水。當年,因為算命先生的關係,梅師傅根本就沒有名字,大伙都像稱呼一個女孩一樣稱呼梅師傅為阿梅。
那個時候,梅師傅還只是一個小孩,沅溪不深,水流也不湍急,但是對於一個小孩來說,還是有些危險的。大家還記得,那個時候,沅溪鎮也剛下過一場大雨,只不過沒有前幾日下的那麼大而已。
沅溪滿了不少,大雨消停之後,沅溪滿起來的水沒有馬上退去,梅師傅在那種時候在沅溪邊玩耍,不慎從小石橋跌入沅溪,差點喪命。當時的情況,的確非常危急,剛下過大雨,沅溪附近沒有什麼人,當時只有一個懷了孩子的孕婦經過,但是她不會游泳,身體狀況更不合適下水。
她只能嚇得驚聲尖叫,梅師傅是不會游泳的,就在他差點溺死沅溪的時候,有一個人突然跳進了沅溪裡,把他給救了上來。那個人,也是個少年,年紀也只比梅師傅大上一些,他會游泳,只是剛下過暴雨後的沅溪,雜物很多,在下水的時候,那個少年的身上也被割破,受了傷,差點連他也一起命喪沅溪了。
冒著生命危險,一個少年,把另外一個少年救了上來,羅峰的手下打聽出來,這件事,當時在沅溪,一時之間還成為一段不大不小的佳話,因為救了梅師傅的少年,在坊間普通老百姓的眼裡,地位要比梅師傅高出很多。
我的眉頭微皺,羅峰的手下說到這裡,還是沒有說那個少年是誰,但是我的心裡,卻隱隱地有所推測。我沒有著急,讓羅峰的手下繼續說下去。羅峰的手下點了點頭,繼續告訴我,從那個時候,兩個少年成了好朋友,經常會在沅溪邊上戲耍,感情如同親兄弟。
但沒過多久,梅師傅被家人帶離了沅溪鎮,走的很著急,就連家裡的房子也沒有賣掉。梅師傅的家境,不是很好,大家都想不通為什麼梅師傅的家人會那樣著急離開,至少,也得把房子賣了,換點錢,而不是把房子給閒置在那裡。
但是,後來大家也沒有想太多,有人說,梅師傅一家可能還會回沅溪鎮。
修家慘案,是在梅師傅一家離開沅溪鎮之後發生的,這兩件事的時間間隔,不算長,也不算短,應該沒有什麼聯繫。不是羅峰的手下不告訴我那個少年的身份,而是那些居民,要麼不說,要麼就以「少年」、「那個人」之類的稱呼去指代那個少年的名字。
大家都說,小石橋,見證了兩個少年之間很長一段時間的歲月。
羅峰手下打聽出來的,就是這些,我微微一笑:「橋邊少年,我知道是誰了。」
第360章 葬禮上的對話
「涵哥,你知道是誰?」羅峰的手下問我。
我點了點頭,反問道:「整個沅溪鎮,會讓沅溪鎮居民不想或者不敢提到名字,甚至連姓氏都不敢提起的,還會有誰?」
羅峰的兩個手下扭過頭,對視一眼之後,異口同聲地回答道:「修家人。」的確,恐怕沅溪鎮的居民,對那個少年的名字和姓氏絕口不提,不是因為大家不想說,而是大家根本就不敢說。放眼整個不大也不小的沅溪鎮,也只有已故的修家人有這種魔力了。
也就是說,橋邊嬉戲,情如兄弟的兩個少年,一個是梅師傅,而另外一個,應該就是修家人。那些居民怕忌諱,招來禍害,沒有明說,但也不經意地透露了一些,他們說救下梅師傅的那個少年,在坊間普通人眼中,地位要比梅師傅高上很多。
修家已經滅絕的今天,整個沅溪鎮的居民,身份地位已經沒有高低之分了,至少也不會地位懸殊到可以讓別人掛在嘴上,但是這種情況,僅限於修家被滅絕之後。二十年前的沅溪鎮,修家還在,修家的名聲,在湘西一帶,特別是篤信湘西巫術的人群當中,是數一數二的。
整個湘西地帶如此,在沅溪鎮,更是如此。而且,當時也只有修家人可以高高在上了,這就讓我更加肯定,那個少年,其實是修家人。按照居民所說的,那個救起梅師傅的少年,只比梅師傅大了一些,也就是二十多年前,他也才十多歲。
修家當年的狀況我不太清楚,他們有多少子嗣,每個子嗣多少歲,我也不清楚,如果非要調查到底的話,恐怕需要通過警方留下的案底和卷宗才能知曉。我相信,李隊也很快就會打聽出梅師傅的端倪來,他比我更容易查出那個少年的名字。
如果那個少年還活著,現在差不多應該和梅師傅年紀一樣大,才三十多歲,應該不超過三十五歲,更絕對不會超過四十歲。羅峰的兩個手下滿臉疑惑,他們說,如果當年真的是修家人救下了梅師傅,並且和梅師傅成為情同手足的兄弟,那時至今日,梅師傅幫助修家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梅師傅有犯罪嫌疑。
至少,梅師傅可能是個幫兇。我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他的確會幫助修家,不過,究竟是幫修家對付溫家,還是幫著阻止修家,這就不一定了。」這兩個人,聽不懂我說的話,我也沒有多說,只告訴他們,等我破案的那天,他們就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在賓館裡待了一會,我琢磨著時間差不多了,於是出門去了。段力的屍體,今天就會被下葬,屍體已經嚴重腐爛,再不下葬,對段力和陶虹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出門之後我也打聽到,說其實今天,並不適合下葬,因為沅溪鎮上的居民,不管是進行祭祀還是嫁娶,都會選個好日子。
由此也可以看出來,屍體已經徹底到了不下葬不行的地步了。在大部分地區,土葬已經不是特別流行了,有些地區,甚至強行要求火葬,不過這種政策,還沒有普及到沅溪鎮來。陶虹沒有把段力的屍體燒掉,而是取了一口棺材,決定直接把棺材埋進土裡。
陶虹和段力,在沅溪鎮上都無親無故,所以葬禮也沒有什麼儀式,參加的人,更是少得可憐。除了陶虹花錢請來抬棺材立墓碑的人,也就只有警方出於人道主義,派出了幾個人來參加葬禮。
葬禮就在西山的墓園裡進行,我到的時候,墓碑已經被抬進了墓園裡,墓穴也已經挖好了。我發現,李隊也在現場,他第一時間發現了我,他還是之前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到我面前的時候,李隊掃了一眼我的身後,笑著問:「你的那些狗腿子呢?」
李隊說話並不好聽,我也不在意,剛想回答,李隊就告訴我,他也打聽出了那座石橋的事情。李隊的速度果然很快,他還問我,想不想知道那個少年的名字是什麼,我的目光一下子凝聚在了李隊的臉上,他辦事的效率,比我預想中的還要快。他會這麼說,必然是已經查過當年的卷宗,確定了那個少年究竟是哪個修家人了。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鎮定地問道:「我想知道,但是,你會告訴我嗎?」
李隊的態度,一直讓人捉摸不透,他還是笑著反問我:「我為什麼不告訴你。群眾要配合警方,警方自然也要讓群眾知道一些該知道的。」
我:「這不是偵查秘密嗎?」
李隊搖頭:「什麼是偵查秘密,我自己會分辨。我可以告訴你,那個少年的名字,叫修聞。」李隊的話,讓我猛地一怔,這個名字,我已經聽過了,溫婉被迫冥婚,要嫁的陰人,就是修聞。
修聞是修家的長子,恍惚之間,我還覺得年齡有些不對勁,但是仔細一想,如果大家都還活著,修家的長子,現在三十多歲,很正常,在二十多年前,修聞也只有十幾歲而已。李隊跟我說,他查了當時的卷宗,發現整個修家上下,可以對上年紀的,只有修聞一個人。
其他男丁,要麼只有幾歲大,要麼都已經二十多歲了。
李隊作為警察,他對沅溪鎮居民的震懾力,要比我們大的多,有些居民不肯對我們說的話,耐不住警方的追問,會告訴李隊。李隊已經從某個居民的口中證實,那個人,的確就是修聞。
也就是說,小時候的梅師傅,因為一次意外落水,和冒著生命危險救他的修聞,成為了最好的朋友,只是後來梅師傅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離開了沅溪鎮。李隊查出這個事實之後,已經在警方內部,把梅師傅確定為是犯罪嫌疑人了,至少懷疑他是兇手的幫兇。
一切的原因,都是梅師傅和修聞的親密關係。
這並沒有什麼不對,可以說,修聞是整起冥婚風波中的核心人物,他到底是死是活,現在沒有辦法確定,李隊說,修聞作為修家的長子,在修家的地位很高,所以不管是出於修聞地位的考慮,還是出於當年提親娶親對象是修聞的考慮,溫婉要許配的陰人,就應該是修聞。
只是,李隊沒有辦法確定,那個在背後作祟的修家人,究竟是修家的其他人,還其實根本就是修聞自己。李隊跟我說完之後,突然問了我一句:「我聽說你有辦法,鎖定那個修家的人?」
我一怔,這話,我只對溫家人說過,知道這事的,除了溫家人,也就我們的人了。我們的人,自然不可能跟警方多嘴,我懷疑是溫家人說的。溫家人絕對也不會主動多提,他們不想讓警方深入調查出滅門的事情,但是溫家人現在陣腳大亂,李隊完全有辦法從溫家人口中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