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節
王雅卓還不放心,她在出去前,悄悄地告訴我,如果龔元海敢亂來,我就大喊。隨後,王雅卓瞪了龔元海幾眼,才大步走了出去。這下,病房裡,只剩下我和龔元海兩個人了,病房裡的消毒水味道仍舊很濃。
龔元海還微笑著站著,他若無其事地問我留他下來想說什麼。我的聲音冷了下來:「這裡沒有其他人,不用裝了。」我這麼說,龔元海的表情一下變了。龔元海作為大學的副教授,終日西裝筆挺,穿著紳士,臉上的表情也讓人覺得親切。
只是,我知道這並不是龔元海本來的樣子,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此刻,龔元海正陰沉著臉,這才是他本來的模樣。龔元海舔了舔嘴唇,坐到了一邊,翹起了腿,如果這個時候,唐佳從外面推門進來,一定會詫異龔元海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龔元海對我說話的語氣都變了,他的口吻裡,充滿了不屑和傲氣,就彷彿我從來都是他的手下敗將,不值得他正視一樣。龔元海想了一會,讓我有話快說。我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口說道:「幾年前,有個女人在舞廳裡接近我,趁著我醉酒,給我注射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說到這裡,我停住不說了,我在觀察龔元海的表情。唐佳還在這的時候,龔元海聽到那個女人的消息,表情絲毫未變,可謂處變不驚,但是這個時候,龔元海卻滿臉的嘲諷,並且一點都不驚訝於我說的。
我和龔元海對視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龔元海突然站起來,走到我的床沿邊上,他沒有說話,只是對我做了一個動作。龔元海把自己的右手袖子挽了起來,左手的手指抵在了右手的手臂關節處,做了一個打針的動作。
這個動作,瞬間刺激到了我,我咬著牙,一氣之下,胸口又疼了起來。龔元海的這個動作,絕對是挑釁和嘲諷。染上毒癮的那段日子,是我從出生到現在,過的最為墮落的日子,我無法忍受別人拿這件事挑釁和嘲諷我。
記得那段時間,我時常深夜徘徊在街頭,我下定決心不再碰這東西,可是這種東西的誘惑力,有的時候絕對不是靠人的毅力可以戰勝的。我一次又一次迷失在街頭小巷裡,那裡什麼人都沒有,只有偷偷注射後的快感。那種感覺,讓我迷離,可是每一次迷失之後,我都恨不得將自己殺了。
可是,我不能死,因為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經常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麻木不仁地走在京市燈火輝煌的街頭。我看著別人打架,看著別人呼救,也看著別人跳樓,看著戀人分手、家人分離。
一切醜陋的,可悲的事情,全都在那段時間被我看了個遍,我開始覺得這個世界,除了醜陋,沒有任何美好,而最最醜陋的,就是我自己。甚至有一段時間,我過的比街頭的流浪漢和乞丐還要落魄,我的身體越來越差,精神越來越萎靡,時常痛苦的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
如果不是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改變了我離開警校後的一生,我可能現在已經成為眾多白骨堆裡的一具無名骨。從那個夜晚之後,我徹底戒掉了毒癮,那個過程,比身上的肉被一塊一塊割下來還要難受,我不願意再回想那個夜晚之後發生的一切,可是,我又不得不去想起,因為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和那個夜晚遇到的人有關係。
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因為我從來沒有提過,所以沒有人知道。我知道,我絕對不能說,因為一旦我說出來,天就翻了。一瞬間,我的眼睛發起了熱,但我最終還是把脾氣給壓制了下來,我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說道:「龔元海,你不愧是研究心理學的,我在你面前,總是很容易被你激怒。」
龔元海笑了笑,回答道:「方涵,你發生過什麼,我一點都不關心。你說的什麼女人,我也不知道是誰。」龔元海得意地看著我,他不肯承認我染上毒癮和他有關係,但是看他的表情,我卻相信,這件事,他脫不了關係,至少,他絕對認識那個女人。
我問龔元海既然不關心我發生過什麼,為什麼還總是找我的麻煩。
龔元海扯了扯胸前的領帶,陰笑著告訴我,他就是想看我一步一步走向滅亡,最後死無葬身之地。我朝門的方向掃了一眼,龔元海意識到什麼,馬上慌張地回頭,看到門還緊鎖著,他才鬆了一口氣。
被我一個眼神嚇到,他肯定是因為有人推門進來,聽到他說的一切了。龔元海更加惡狠狠地一字一句說道:「方涵,你已經沒有翻身的可能了,我要讓你徹底身敗名裂!」
我冷冷一笑:「為什麼?因為唐佳嗎,你已經得到她了,這樣的女人,我一點都不在意。」
龔元海挺直身體,對我搖了搖頭:「沒有理由,我看到你,就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但是,那樣太便宜你了,我會慢慢折磨你!」
「你憑什麼?」我問:「就憑在那個女人面前裝模作樣?你的樣子,除了能噁心到我,並不能讓我有其他任何情緒,因為,不管是你,還是唐佳,在我的生命裡,都是連過客都算不上的人,或者說,畜牲。」
龔元海不愧是心理學的副教授,我的這些話,根本沒有辦法讓他產生任何怒意。他漲紅的臉已經恢復成了原來的膚色,他對我笑了笑,把領帶和西裝整理好之後,對我擺了擺手,示意說他要走了。
「剛剛的那些話,算是你對我的宣戰嗎?」我問。
第388章 告別
龔元海止住了腳步,不過他還沒有回答,就有人推門進來了,是王雅卓和唐佳。我和龔元海一起待在病房裡太久,她們都擔心了。唐佳捧著肚子,慢慢地走了進來,龔元海笑著迎上去,牽住了唐佳的手。
唐佳問我們在說什麼,龔元海還沒有回答,我就馬上開口回答道:「還是關於那件案子的事,我和龔元海說了很多,他說回去之後會慢慢對你說的。」龔元海的眉頭微皺,似乎是痛恨我編出這樣的謊話來。
但我的目的,就是為了給龔元海找麻煩。果然,唐佳馬上就問龔元海我們交談了什麼,龔元海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笑著說,等回去之後再告訴唐佳。唐佳猶豫了一會,不再多問,她看了我幾眼,欲言又止,不過最後還是對我點點頭,讓我好好保重身體。
唐佳對我說的話,很明顯引起了龔元海的不高興,不過,一直把龔元海當作真好人的唐佳,又怎麼會看透假好人的心思。沒有人送他們出去,他們相互攙扶著,自己出了病房。等他們徹底走遠了,王雅卓才沉著臉,問需不需要她幫我給這兩個人製造一點麻煩。
我搖了搖頭,拒絕了。王雅卓坐到床邊,抓住我的手:「方涵,你和他說了什麼?我是真的關心你。」
王雅卓憔悴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我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王雅卓見我仍舊不說,也不好再問什麼了。傍晚的時候,王雅卓的手下又來找了王雅卓幾次,王雅卓似乎是為了讓我好好休息,她都帶著人到外面去談。
再回病房的時候,我看到了王雅卓滿臉的焦慮,問她怎麼了,王雅卓也只是勉強地笑著,什麼也沒有說。但是我感覺,一定是出大事了,在我的一再追問下,王雅卓才說,還是那個一直在找麻煩的勢力,屢次上門來鬧。
王鑒明的遺願就是王雅卓繼承他的產業,並且在今後的一段時間內,非但不要放棄那些王鑒明打下來的販毒路線,而且還要繼續保護。王雅卓回京市,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她已經基本熟悉了王家的情況。
但是,王雅卓還沒有著手去動那些路線,因為,王鑒明死後,不斷地有其他勢力來找麻煩,威脅也好,利誘也好,他們想要瓜分王鑒明打下來的那些販毒路線和運毒基礎。王鑒明的威懾力很大,他打下來的那些路線,也非常隱蔽安全,大家都覬覦,只是從前忌憚於王鑒明罷了。
正如王雅卓先前說的,她已經把其他勢力都給打壓下去了,只剩下最後那一股。在我的追問下,王雅卓說了那個勢力的基本情況。那個勢力,和王家的勢力不太一樣,如果說性質的話,他們更像是港區的幫會。
他們是從東北地區轉移到京市的,已經在京市混了幾年,王雅卓聽她的手下說,王鑒明一直以來,最忌憚的就是這股勢力。這股勢力一直以來都默默無聞,沒有什麼大動作,但是王鑒明暗中調查出來,他們一直在招兵買馬,補充自己的實力。
果不其然,這股勢力如今發威了,讓王雅卓非常頭疼。黑社會性質勢力之間的交鋒,除了暗地裡的打打殺殺,還在於一些產業鏈條的封堵。王雅卓發現,王鑒明打下的那些路線,竟然在短短的幾個月內,被對方給封堵了一條,那些眼線也全部背叛,被收買了。
並且,對方數次光明正大地闖到王家,要求見王雅卓,明面上說是想要拜訪一下王家的新主人,但肯定有歹意。到目前為止,王雅卓還沒有和他們正面交鋒過,因為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麼應對他們。
聽了王雅卓說的,我點了點頭:「也就是說,你還沒有開始運毒和販毒?」
王雅卓搖了搖頭:「路線都還沒有互住,怎麼開始。」
我想了想,又問:「殺過人嗎?」
王雅卓搖頭,我坐直身體,盯著王雅卓看了一會,緩緩地告訴她,現在收手,還來得及。王雅卓還沒有開始販毒,也沒有殺過人,至於組織這麼多人,只要警方沒有把柄,並不是什麼大罪,想要脫罪,也比較容易。
可是,一旦王雅卓組織這些人去販毒,或者殺人,那就徹底走上了犯罪的道路。王雅卓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這是她爺爺最後的心願,她沒有辦法不去做。我的上齒咬著下唇:「有些事情,不應該由你去做,你知道嗎?」
「我不去做,還有誰去做?」王雅卓反問我。
我冷冷一笑:「我一直都覺得你爺爺迂腐,現在看來,你更加迂腐。他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難道你不知道,你一旦走上這條路,就再也沒有辦法回頭了嗎?」
「你關心我嗎?」王雅卓突然問我。
我愣了愣,旋即搖頭:「只是替你惋惜。你出身王家,但是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接觸過犯罪,你完全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把自己往監獄逼。」
王雅卓猶豫了一會,突然又說道:「除了因為爺爺,也因為你。」
我馬上搖頭,嘲諷道:「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來,你是你,我是我,你做什麼決定,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方涵,你這麼聰明,你真的感覺不到嗎?」王雅卓咬著嘴唇:「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當初我和爺爺說了什麼,他才會放心地讓我跟著你嗎?我現在就告訴你!」
王雅卓接下來說的話,讓我驚訝。王雅卓說,當初我們第一次見王鑒明的時候,王鑒明就已經要求王雅卓繼承他的產業了。王鑒明會對王雅卓大打出手,會把王雅卓囚禁起來,也是因為想要逼王雅卓就範。
在那之前,王鑒明一直都對王雅卓很寵愛,也不讓她接觸王家的事業。但是,自從那一次遠行回來之後,王鑒明就變了。王鑒明一開始,用了非常強硬的態度,逼迫王雅卓就範,多虧後來我把王雅卓從王家的四合院裡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