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節
李隊搖頭:「你不清楚,變化這種東西,有的時候,旁人觀察得更加透徹。變化,可以是潛移默化,也可以是很突兀地就發生了。你的變化,說不上是潛移默化,也說不上是突兀,你介於這二者之間,你知道為什麼嗎?」
李隊沒有等我回答,繼續說道:「因為,你本來就是一個人,你不是機器,你把自己偽裝成了機器,沒有情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可是,你本來就不是這樣的人。」
我一把揪住了李隊的衣領:「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李隊笑了笑:「很簡單,幫我破案,將兇手繩之以法。」
「我只是一個在逃的嫌疑犯而已,警方冤枉了我,憑什麼要求我替你們破案!」我的情緒上來了:「不要在我的面前裝的自己什麼事情都知道,也不要以為你瞭解我,如果那麼厲害,你們自己去破案!」
「方涵,記住,你不是在逃的嫌疑犯!」李隊的聲音也突然變得很大。
李隊掙脫了我的束縛,他告訴我,讓我在這裡等他,他去取一樣東西。李隊說完,逕直離開了大廳。我的全身都在顫抖著,李隊說的話,像是刀一樣,把我的大腦絞得支離破碎,我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鋼琴,坐在鋼琴邊上,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我想的太入神,以至於李隊什麼時候回到了大廳,我都不知道。李隊大步地走到了我的身邊,他對我敬了一個警禮,說話間,也滿是嚴肅很官腔。
「方涵同志,我代表警方正式通知你,你已經被洗刷龔元海一案的嫌疑,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李隊的話,讓我詫異。
「洗刷嫌疑?」我愣愣地說道。
李隊放下了自己的手,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到原省來嗎?這是我公務的一部分,警方早已經掌握你在這裡,只是怕你繼續逃竄,所以才派我到這裡來通知你。」
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針對我的陷害,分明是一場巨大的陰謀,我不相信我會這麼輕易地被洗刷嫌疑。但是,李隊沒有抓我,他是一個正直的警察,不管我是不是被陷害的,他見到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將我逮捕。
這讓我遲疑了起來,我問李隊要怎樣才可以相信他說的話,李隊也不著急,只是拿出了幾張照片。我將信將疑,接過了照片,看清照片上的一切,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風衣男究竟在搞什麼。
這幾張照片,記錄下了龔元海當天死的時候,橋底發生的一切。從我和龔元海見面,到我們開始交談,再到我們開始打鬥,一直到我離開龔元海,全被拍了下來。當時,竟然有人在監視我和龔元海的一舉一動,還拍照記錄了下來。
當看到最後一張照片的時候,我愣住了,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是龔元海,另外一個人,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側臉,那個人的手裡,攥著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已經插進了龔元海的身體。警方就是利用這張照片,為我洗刷嫌疑的。
通過側臉的判斷,可以完全確定,那個人不是我。
「這些照片,哪裡來的?」我沉聲問。
「匿名市民提供給警方的線索,他的身份,警方出於保護的考慮,不能對外公開。」李隊也滿臉嚴肅:「這個市民,聲稱有拍攝愛好,當時經過附近,覺得橋底有大事發生,就用照相機記錄了下來。」
「匿名?又是匿名,你們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提供錄音筆的,也是匿名者,現在為我洗刷嫌疑的,還是匿名者!」我咬牙。
李隊點了點頭:「警方已經考慮到這一點,他們正在對那個提供線報的市民開展調查。」
我完全愣住了,一場針對我的陰謀,竟然就這麼輕易地結束了。我不相信會有那麼巧有人經過那裡,拍下所有案發的過程,至少,就算要拍,也不可能從我和龔元海還沒有發生衝突之前就開始拍照。
陷害我的人,顯然和風衣男有關係,現在,替我洗刷嫌疑的,恐怕也和風衣男脫不了關係。我想起了風衣男對我說過的話,他說,沒有人永遠是敵人,也沒有人永遠是朋友,他的態度,模糊得幾近曖昧,讓人猜不透他的目的。
「至少,現在開始,你已經不是在逃嫌疑犯了。」李隊說著,頓了頓:「但你應該也感覺到了,或許針對你的陰謀,根本就沒有隨著你洗刷嫌疑而結束,反而才剛剛開始。」
李隊說的,正是我的感覺。
風衣男千方百計把我引到這個嘎查裡來,不可能就只做這麼一點事情。只是,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發現誰可能是風衣男派來監視我的人。
我把照片還給了李隊,李隊看了我幾眼:「不必再這麼落魄地過生活,有空把鬍子刮一刮吧。」
我坐在了鋼琴前,隱隱約約,我好像有點明白這場陰謀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我把手放在琴鍵上,彈出了一個音。
「既然,你已經不是在逃的犯罪嫌疑人,是時候該做你該做的事情了,方涵,你到底還在顧慮什麼?」李隊問我。
我愣愣地轉過頭,李隊沉聲對我說:「快一點,徹底把這起案子破了吧。」
第443章 你在猶豫什麼
我猶豫了起來,李隊見我不回答,聲音越發沉重了,他問我到底還在猶豫一些什麼。我想了一會,緩緩抬頭:「李隊,你是警察,破案,是你的職責。」我的語速很慢,手仍然放在琴鍵上。
「方涵,你記住,這也是你的職責!」李隊深吸了一口氣:「你想猶豫?好,我讓你猶豫,不過我知道,你最後,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李隊說著,慢慢地朝著大廳的偏門走去,我叫住了他。
我問李隊,為什麼破案是我的職責。李隊轉過頭:「方涵,你不必試探我了,我知道的事情,遠遠比你想像中的要多得多。你想知道原因,好,我告訴你,群眾配合警方破案,需要理由嗎?」
李隊已經距離我很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李隊的語氣裡,透露著一股不簡單的情緒。我已然明白,李隊是一個縱橫世事多年的老刑警了,他說話很小心,時刻都在小心著是不是隔牆有耳。
門關上了,偏門裡吹進來的最後一股風,把油燈熄滅了。大廳又恢復了先前的黑暗,我仍然坐在鋼琴前,腦袋裡迴響的,全部都是李隊說的那句話:我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我也不知道我坐了多久,大廳裡一直都沒有人來,直到外面傳來喧鬧的聲音。
我站了起來,推開門,亮光刺眼,我幾乎要睜不開眼睛了。我這一坐,竟然又是一個晚上過去了,宅子裡愈發吵鬧起來,巴圖和阿穆爾的手下都在匆忙地來回走動著,我攔住一個人,問他怎麼了,他告訴我,阿穆爾回來了。
我來不及多問,馬上朝外走去。李隊和其他警察,都已經聚在大宅外面了。還是清晨,天沒那麼熱,時不時有微風吹來,夾帶著一股草原裡非常特殊的沁人芬芳。嘎查裡的村民,也都已經起來了,只是此時,他們沒有忙著手裡的活,而都是跟我們一樣,聚集巴圖的宅子外面。大家都在議論著,李隊和其他警察,都一臉濃重。
阿穆爾的確回來了,只不過,回來的,卻是阿穆爾的屍體。阿穆爾死了,這對警方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我站在李隊的身邊,李隊回過頭,掃了我一眼,但是沒有對我說什麼。他走到阿穆爾的屍體身邊,蹲下身,細細地觀察起來了。
烏安和烏雲也出來了,烏雲在幾個警察的攙扶下,沒能靠近屍體。只是,烏雲的臉上,滿是淚水,烏安牽住烏雲的手,安慰著。李隊也才剛出來沒多久,他一邊觀察屍體,一邊問是怎麼回事。
有警察說,他們自從出發去尋找阿穆爾開始,一直都沒有什麼消息,直到今天清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警察調來了警犬。茫茫草原,他們找不到人,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草原裡大海撈針。
或許是幸運,他們在非常偏遠的一片草叢裡,發現警犬的反應異常,跟著警犬走,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阿穆爾,那個時候,阿穆爾已經死了好一會了。李隊點了點頭,又叫了我一聲,我走到他邊上,他問我要不要看看屍體。
我猶豫了一會,也蹲下了身。屍體的嘴唇微微發紫,沒有血色,眼睛是閉著的,我想了想,把屍體的衣服拉了起來。屍斑已經擴散開了,我稍作觀察之後,基本判定屍斑擴散已經進入浸潤期。
屍斑形態對屍體表面鑒定有非常大的幫助,時常用來初步斷定死者的死亡時間以及死亡原因。屍斑擴散分為三個期間,分別是墜積期、擴散期和浸潤期。自擴散期始,被血紅蛋白染色的液體就會滲入組織間,至第二天後更加明顯,不僅滲入組織間隙,而且滲入組織細胞內,使組織著色,這就是屍斑發展過程中的浸潤期。
由此可以初步判定,阿穆爾已經死了一天以上了,加之之前的馬回巢推斷,馬回來的時候,阿穆爾就已經死了。阿穆爾身體上的屍斑,呈現綠褐色,這有些異常。李隊也觀察了屍斑,他說,一般的屍體,屍斑呈現暗紫色或者暗紅色,或是暗紫紅色。
「綠褐色屍斑,應該只有一種可能了。」李隊說道。
我接著李隊沒有說完的話繼續說了下去:「是中毒,硝基苯中毒。」硝基苯是一種帶有苦杏仁味的、無色的油狀液體,不溶於水,密度比水大。硝基苯有毒,硝基苯與皮膚接觸或它的蒸汽被人體吸收,都能引起中毒。
李隊和我對視一眼之後,站了起來,李隊下了命令,讓人把屍體抬進了宅子裡。驅散了人群,李隊問我考慮好了沒有,我沒有回答,李隊搖了搖頭:「人已經死了兩個,一個巴圖,一個阿穆爾,你認為阿穆爾的死,會是什麼巧合嗎?恐怕,這都是同一個兇手干的。」
我依舊沒有回答,李隊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後一起兇案。兇手一日沒有落網,潛在的危險就還在,我還是那句話,你在猶豫什麼?你好好考慮。」李隊說完,帶著人開始排查阿穆爾死亡之時,整個嘎查裡的人的不在場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