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邱大爺又開始激動起來了,拍著自己打大腿道:「她說過,只要摸過那些寶藏的,都不能出去,我怎麼就個忘記了呢!」
原來,在事發前一周,邱大爺的媳婦帶著女兒曾經出去過一趟,她到這屯子裡已經有八、九年了,那外面自然也有很多親戚。那天他的老丈人帶著女兒和外孫女一起出去,是想看看離開老家那麼些年了有沒有啥變化。哪裡知道,日本人還在,東北已經成為了偽滿洲國,他們爺仨當天連夜又趕了回來。
那個長命鎖一直戴在自己女兒身上,而他的媳婦自然是摸過那把鎖的,第二天晚上他的老丈人也跟著跳了水潭,一家人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們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這是一個講究無神論的時代,我們幾個接受的又都是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講究的是唯物論,雖然剛來的時候的確遇到了「殭屍」這樣的事件,但那畢竟還好解釋,如今這樁子事兒聽起來根本就像是無稽之談。
回去的路上,胖子問查文斌道:「查爺,這種門道咱哥幾個可只有您懂,天底下真有這樣的事兒?」
查文斌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那你覺得他說的像假的嘛?」
胖子搖搖頭,袁小白說道:「我覺得是真的,關鍵是現在我們……」
「對哦,那枚金幣!」我一下子也跟著想了起來:「我們幾個可全都摸過了,還有老支書,這下可慘了,那個女鬼會不會來找我們。」
查文斌叫停了我們幾個,對我們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晚上你們都給我抄起傢伙,還有小白,你不能一人留在家裡,我們得去邱大爺家,今晚可能要出事。還有,胖子,你一會兒去支書家裡把金幣要回來,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到手。」
「好,這事我去辦,要不要連他一起喊過去?」
查文斌對胖子說道:「不用,暫時怎麼的也輪不到他。」然後又對我說道:「小憶,等會兒跟我一塊兒去找東西,我需要一個墨斗,一捆麻繩,還有紅、綠、黃、黑四種顏色的紙,紅絲線一根,銅錢七枚。」
他繼續對著我們發號施令道:「另外,小白你去村裡買一隻大公雞,越老的越好,還有叫張嬸用紅綠紙各剪兩套紙人衣裳,你說了她會懂得。胖子,你出來的時候順便把支書家裡的黑狗也給順來,蠟燭香紙什麼的村頭祠堂裡有,順手也撈一點。」
我們各自領了任務,查文斌拿著砍柴刀回到了村子北面,那兒有一株老桃樹,每年只開花不結果,他卡嚓幾刀就給砍了。這在那個年代可是極其危險的行為,雖然桃樹不結果,但是果樹屬於村裡的集體資產,事說大不小,真要有人鬧,我們一准吃不了兜著走!
回到家裡查文斌就開始忙活起來,那些樹幹被削成了楔子,一根分枝只能削一根楔子。樹的主幹則被他細細打磨,一直到天要大黑的時候,胖子順著黑狗回來,我們才發現查文斌已經做了一把木劍,這是一把真正的桃木劍!
第三十三章 前奏
自古典籍就有記載:桃者,五木之精也,古壓伏邪氣者,此仙木也,桃木之精氣在鬼門,制百鬼,故今做桃木劍以壓邪,此仙術也。
桃木,又命降龍木,古書記載,后羿是被桃木棒擊殺,死後被封為宗布神,這種神經常在一顆桃樹下,牽著一隻老虎,每個鬼都要前去檢驗,宗布神一聞,如果是惡鬼的話,就會被虎吃掉,於是但凡惡鬼遇到桃木都會刻意繞道而行。試想,桃木棒連統領眾鬼的羿都能擊殺,用來治鬼就更不在話下了。
查文斌削的這柄桃木劍雖然粗糙卻非常有講究,長約七寸,寬不過兩指,遠看著也就是農村孩子小時候騎馬打仗的玩具。劍身不開利刃,鈍頭,有形而無實,看似普通卻又有一根紅線從手柄繞到自己的中指之上。
一般認為,十指連心,所謂道術也同樣是由精神念力催動,心正則意味著陽盛,陰陽相剋,邪不勝正,所以咬開中指含血於口又叫做純陽血,乃是施法之人的精血。能克邪,卻也可被邪反噬,就看正邪兩者之間究竟是魔高一尺,還是道高一丈了。
是年查文斌不過十六七,按照現在的算法還尚未成年,我不知道他學道究竟有多深,只是那些東西被他擺放的井井有條。作為從小在農村生活的我平時也曾見過,畢竟我爺爺幹的就是那一行,但是胖子和小白就完全不能理解,這些東西真的能管用嘛?
那個老支書也是個怕死之人,胖子去了他家中連唬帶嚇的把邱老爹的事兒添油加醋的又扯了一遍,那老小子恨不得當場就剁了自己的手哪裡還敢拿金幣。畢竟當年邱老爹媳婦兒抱著女兒跳水潭的事兒是人人皆知的,只是他也不曉得背後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那條黑狗也沒要它的命,胖子給它大腿上劃了個口子放了點血,血被抹上了桃木劍,兩邊給刷得珵亮珵亮,活脫脫就是上了大漆,作為補償,袁小白煮了倆雞蛋餵了黑狗就算是給打發了。
餘下的一些東西也都備齊,紅綠色的紙衣裳共計四件,不過也就半個臉盆大小。銅錢七枚用紅絲線穿成了一串,麻繩胖子背著,墨斗我拿著,大公雞則用個籠子裝著,雞頭上套著黑色的頭套。
那會兒嚴打的厲害,在野人屯自然就找不著諸如羅盤那樣的高級貨了,陳年舊米一把,硫磺火硝加黑炭一塊,河裡的水一瓶,田里的泥巴一撮。
就這幾樣東西我們都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才收集起了,香燭紙錢都是胖子在祠堂裡偷的,傍晚的時候幾個大嬸扯著嗓子在村頭大樹下跳著腳罵:「哪家的小癟犢子不學好啊,死人用的錢你也偷啊,偷回家拿著自己用也不怕先人晚上找你要啊;哎喲,這是怎麼得了啊,祖宗的香燭被人順走了啊,這是要刨人祖墳啊,不活了啊,是哪個王八羔子造的孽啊……」
這傢伙可把我聽的給樂壞了,乘機損道:「胖子,聽見沒,今晚有人管你要錢哈。」
胖子這傢伙看見查文斌拿了桃木劍,自己也去削了個,不過我看那更像是跟柴火棍子,他拿在手裡比劃道:「要錢沒有,桃木劍有一把,咱是茅山道士,上有三清護頂,下有五帝相扶,問你們拿幾個香火錢還嘰歪,惹爺不高興了明兒一把火給你點了!」
「給我也弄一把啊。」
「自個兒削去,那還有一堆木頭呢。」
於是,我也跟著去削了個,對於從小玩騎馬打仗的我來說,表示做把木頭劍分分鐘搞定。
邱大爺家依舊是漆黑一片,他本就不需要點燈,他的眼睛和貓一樣,這是一種天賦,一種極少人才會擁有的天賦:夜眼。
夜眼和陰陽眼不同,後者能見到常人見不到的東西,前者只是對光線更為敏感。灶頭上是兩個昨天剩下的蕃薯,看來邱大爺今晚已經沒心情吃飯了。查文斌摸出那枚金幣遞了過去給他道:「您要相信我就拿著,她是個害人的玩意,被仇恨麻痺了的厲鬼,不除了,這輩子咱都不會走出去。」
邱大爺接過那枚金幣用衣袖擦了擦,緩緩地點點頭道:「是一樣的東西,沒錯,當年我偷的那個也是這樣式的。我是將死之人,老骨頭一把了,無所謂了,你們這些娃娃日子還長,要是老頭子一命能換你們平安,倒也值了。」
查文斌吩咐道:「小白你和小憶留在屋子裡頭陪他,我跟胖子在外面,只要我不喊你們就別出門,有啥事只要在屋裡就出不了亂子。」
他和胖子轉身就要走,我心裡有點起了毛,擔心地問道:「文斌,這世上真有鬼嘛?」
查文斌轉身對我笑笑道:「就算有鬼也沒啥可怕的,人死都死了還能有啥花頭,咱是拿了這兒的東西不假,但也沒說要佔了,非要來橫的不講理,那我就請祖師爺去跟她說道說道。」
「匡當」一聲,屋門被鎖,窗戶被關,黃色的符紙上畫著紅色的各式線條,那是硃砂,也是我第一次看見查文斌畫符。
和黃表紙略有不同,符紙的材質要好,長條形,不能用刀裁得用戒尺割。關於戒尺,老式的尺子是非常有講究的,長一尺二寸,厚八分,闊一寸二分,不差分毫。戒尺量長量寬皆由刻度決定,量出來是一便是一,是二就是二,不講情面,頗有點包公斷案,判官執法的意思。
研墨一定得是硃砂,這硃砂是經由日月精華的礦脈中採集,因吸收天地之正氣,所以帶有極強的純陽磁場,握在手心裡是溫暖的質感。不信,您可以回家買一把試試,只是千萬別弄進了眼睛或嘴巴。
硃砂不同於玉石、其他類礦石握在手裡是冰涼的感覺,由於硃砂是帶有極強陽氣的磁場,所以對於驅趕極陰類得東西非常有效,在咱們老祖宗千年歷史文化中一直沿用至今用硃砂來辟邪、畫符、和開光。不光是道家,一般仙佛用於開光、辟邪、鎮煞等等,都是非用硃砂不可。
筆則就沒那麼多講究,普通毛筆就行,只是下筆的時候功夫就顯現了起來。
查文斌從提筆沾墨到開始落筆完全是一氣呵成的,嘴裡會唸咒,咒語是個啥反正我是聽不懂。那是一種極其古怪的發音,音調甚至讓人感覺是女人在閉著眼睛從鼻孔裡哼出來的,悠長不斷,卻又變幻極快。既不是北方語言也不是南方蠻話,真當猶如天書一般,據說道士的咒你照著本子念是沒用的,因為本子上雖然記錄著咒語的漢語意思,但是發言卻完全不是按照普通話來的節奏,這就好比你拿著英文單詞用翻譯過來的中文跟老外說,他依舊是聽不懂。
從第一筆開始,毛筆到最後收筆都是不提起來的,中間的筆畫變幻會隨著他口中的咒語一同變幻,或快或慢,或重或輕,萬千變化全在心中一念。這也就是同樣的一張符,為什麼他畫出來是管用的,我照著臨摹一萬遍也不會有半點用處。
畫完之後,咬破中指往頂部一按就算是敲了章落了印,畢竟條件有限,就這幾道符畫完,查文斌已經是大汗連連,粗氣只喘,畢竟他還年少,道行太淺。
屋外是個院子,石頭夾著籬笆,一人高,大門是坐北朝南偏七度,查文斌沒有羅盤,只能借助天生的星位算了個大概。他用腳在地上畫了個圖,是個倒葫蘆模樣,前面寬,後面窄,又再寬,再窄。
這倒葫蘆上被胖子撒細細按照線條撒了石灰,屋子的門上用的是墨斗彈的格網線條,橫豎各九條,窗戶上也一樣,大門前邊拴著老支書家的那條大黑狗,這會兒正趴在地上「啊嗚、啊嗚」得舔著被胖子劃拉開的口子,一股幽怨的眼神盯著胖子卻又不敢開口叫。這人怕狠的,狗就怕混的,但胖子絕對屬於愣的,只要它敢對他吠,那保管明天我們有肉吃。
正忙活著呢,那只舔著後腿不停偷瞄胖子的黑狗「嗖」得一下就站了起來,兩隻耳朵「嘩」得一轉,不停的調整著自己的腳步朝著一個方向死死地盯著……
第三十四章 以下犯上
那只黑狗不停地在原地哼哧著,鼻孔裡「呼哧、呼哧」發出警告的低吼,畜生是可以看見髒東西的,所以它對逼近的危險要遠比人敏感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