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包紮!」我腦子裡頓時想到的就是這不剛好有塊布嗎,隨手就伸進那盒子裡把那東西給取了出來。我拿在手上一抖,那東西一陣子下墜往地上「啪」得一摔,我把布給查文斌遞了過去再低頭一看,咦,地上的東西不是金子,好像是紙的!
我撿起來拿在手裡,有些沉,還有一股子香味,怎麼都覺著這玩意很像是一幅畫軸呢。
「文斌,你看這個我能瞧瞧不?」我問道。
「哪來的?」他在給胖子包紮,胖子這會兒正痛得齜牙咧嘴,還好他皮厚實,要換做一般人被這麼一碾估計肋骨都得斷幾根了。
我指著那尊狐狸雕像的背面道:「那裡有個盒子取的,不是金的,好像是一幅畫。」
「畫?真稀罕勒,他娘的看不出啊居然把一張破紙放在這麼隱秘的地方,得讓胖爺瞧瞧畫的是啥。不是跟你們吹啊,胖爺打小就跟我家老爺子學習繪畫,那個吳昌碩的筆墨我能模仿的七分像呢!」
我看著查文斌,說實話,這裡的一切我都不敢動。
查文斌對我點頭道:「看吧,我想也知道這裡到底是哪裡,畫上或許有些信息。」
我深吸了一口氣,拿著畫卷緩緩打開,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頭烏黑的長髮,接著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
「好像是個人,看頭飾還是個女人。」
「你就別墨跡了,一下攤開行不?算了,讓我來!」說完他一把搶了過去,「嘩啦」一下就給抖開了……
當他徹底打開那幅畫軸的時候,胖子已經不說話了,兩眼睜睜地看著我,又看看查文斌,我看到他的嘴巴不停地在動著,好像是很想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腦袋使勁往後靠,但眼睛卻又死死地盯著那幅畫。
胖子嘴裡勉強擠出幾個字結巴道:「這……這,這……」
「這什麼這,你不是字畫大師嗎,瞧出來出自誰手嘛?」
胖子的手這會兒都已經開始發抖了,他不停的指著那幅畫很想努力的告訴我們他看到了什麼,當我終於受不了他那副德行準備自己去拿過來的時候,這小子憋了半天的那句話終於被喊出來了:「這……這他娘的不是袁小白嘛!」
「啥?」「你說誰!」我和查文斌幾乎是同時躥了過去。
一秒鐘之後,我們終於理解為何胖子會那樣了。
這是一張長約三尺的仕女圖,畫像保存的非常完好,沒有落款也沒有印章。畫上有一位身著白裙的女子,女子形態優美婀娜,但眼神之中卻透露著一絲憂鬱,她的懷裡抱著一隻黑色的貓,左手放在貓背上呈撫摸狀,放佛正在歎著氣。
更加重要的是,我們仨都在看到的第一眼都想到了那個人:袁小白!
因為,像!實在是太像了,這畫中人簡直和袁小白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
查文斌看著我倆都是一副驚呆了的表情,他稍稍調整了一下說道:「巧合吧,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文斌。」「嗯。」
「我跟你說件事。」「啥?」
我跟胖子互相對瞧了一眼,他八成也是那個意思,我對查文斌說道:「袁小白就在幾天前剛收留了一隻黑貓,跟這畫上的也一樣……」
第四十一章 南下
經過一場簡短而重要的討論會,我們三人一致認定關於這幅畫的事兒出去之後暫時瞞著袁小白,原因麼誰見到這麼個東西不得胡思亂想啊?
過了這尊狐狸像,後面就是台階,一人寬,高度勉強低頭能過,盤旋著忽上忽下,我們心裡也沒底,黑咕隆咚的得虧查文斌有帶火折子的習慣。
當我的耳邊聽到「嘩啦啦」的水流聲時,我知道,我們走出來了,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是在這兒。
一片瀑布牆擋在我們眼前,不知這瀑布有多高,也不知現在我們所處的位置,外面的水流非常急,我把手伸出去根本支撐不住一秒。事到如今,我們,其實沒有選擇。
「跳?」胖子回頭看著我們,他的眼神裡可以讀出一副我隨時已經準備為革命犧牲的熾熱眼光。
我跟了一句:「你跳,我也跳。」
在胖子身後,我第二個衝出了那片瀑布,只覺得在落水的那一剎那我的五臟六腑都要碎了,巨大的衝擊讓我的胸口猶如被水泥板狠狠地砸中了,肋骨和肌肉之間都出現了分離。當我從何水底掙扎著浮出水面的時候,我第一次覺得活著真好。
我們三個先後像落水狗一般的爬上了岸,西下的太陽還有點餘溫,我們睜著眼看著眼前的那道瀑布有些苦笑,又有些無奈。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這正是那天我們進山打虎的那個地方,就這兒,我們的露營點。望著眼前那高聳的瀑布和滿地的亂石,我不得不說,命真的挺硬,是我們每一個人。
下山還算順利,這地方是野人屯所有人的禁地,卻被我們三個毛頭小子當做自家菜園子反覆晃悠。按照約定,村口,袁小白躲在那間靠河的磨房裡,四個人順利的會師了。田邊陸陸續續有收工回家的人,我看到苗蘭和村裡的一個小伙拉了一下手,她的臉很紅……
「老鄉們,別了!」胖子躲在磨房的窗戶眼上對著遠處的人們揮揮手。
查文斌啃著袁小白給我們準備的口糧,看著屯子裡的那一片廢墟,他看向我們道:「真確定要走了嘛?」
我肯定地說道:「走吧!這兒不屬於我們。」
然後他問了一句:「那我們去哪兒呢?」這句話讓我們四個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在那個年代,我們出了屯子很有可能連明晚的住所都沒有。一旦屯子裡的人發現我們逃跑肯定會報告上面進行通緝,到時候給扣上啥帽子那就說不准了。
胖子說道:「隨便去哪兒也比這兒強,難道你們不想回家?」
誰會不想?只是,我們是逃出來的,沒有介紹信,我們就不能住旅館,不能買票乘車,而且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抓住。這裡是東北,距離我的老家浙江有兩三千里地,我不知道接下來等待我們的會是怎樣的命運。
走,這是沒得選擇的選擇,三男一女,每個人一個布袋,隨身的衣物,還有每人十個冰冷的饃饃。我們總共加起來有還有十五元錢,三個男的一人拿了三塊五,剩下的都留給了袁小白,我們只想活著。
走到那天苗大爺接我們的站台只用了一個晚上,我們是在逃,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驚起我們的神經,我們知道我們的身後有成排的民兵端著獵槍和土銃,有數條熟悉我們氣味的獵狗正在順著這條進出屯子唯一的山路搜尋。
鐵路,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據說,這條線每週會有一列火車經過,具體是禮拜幾則不一定。這列火車的主要目的是把東北原始森林的木材運出大山,偶爾也會捎帶一些需要的客人,我們這裡的這座站台就是當年野人屯伐木的時候修建的。
站台的一邊是道水渠,這個季節水渠裡的水得有半人深,北方的三四月還是相當冷的,那風刮起來呼呼作響,尤其是這水渠邊都結了冰稜。我們四個人依偎在一塊兒抵禦著低溫和恐慌,上天或許是眷顧我們的,半個小時候一列火車「況且、況且」的向著我們駛來。
並不是只有鐵道游擊隊的老洪才會扒火車,我們也會,綠皮蒸汽機頭行駛在彎曲的線路上,我好像看見了遠處那些追出來的人。
我看著窗外那些已經開始發綠的草地,閉上眼睛心裡默默的念叨:「再見了,是真的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