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幾大盆冷水接二連三的往那棺材上倒,「滋啦、滋啦」一陣陣的青煙,那群男人用鐵棍使勁敲打著棺材發出,伴隨著「咚咚咚」的敲擊聲,接下來就是「吱嘎啦,吱嘎啦」的撕裂聲。
  被燒的黑乎乎的青銅棺就停放在空地,幾個手持撬棍的男人分別站在兩邊,這種棺材是待人死放置進去後再用銅水澆築密封,幾乎是無懈可擊。唯一的辦法就是熱脹冷縮,先用火使得青銅升溫,再用冷水降溫,利用了這種金屬的易斷裂性是打開它的最好辦法。
  我想睡在裡面的主這會兒估計也已經熟了,硬是被大火燒了仨小時,這不跟呆在鐵板上的燒烤有啥區別?
  一通敲打過後,那副精美絕倫的青銅器物已經是四分五裂了,對於他們而言,這僅僅是一口棺材而已。我被幾個人給看住了,遠遠地看到有人用鉤子一般的東西從棺材裡面不停往外掏出來東西,再又用一個個黑色的袋子裝好。
  做完這些,袁小白被一個人護送著下山,我看到她從我眼前經過的時候她的眼角有淚。臨別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動了動,或許她想說點什麼吧,但是終究還是離我而去了。
  我無能為力,我眼睜睜的看著她差一點就死在了我的面前……
  很多天後,我在這裡了,誰也不會想到在這座深山裡會有如此現代化的建築,從泳池到電影院一應俱全。這裡有很多人,他們每天行色匆匆,這裡的人沒有名字,只有代號,而我的代號是:1982。
  帶我的來的那個人有名字,他叫「狂風」,據說這裡擁有中文代號的不超過十個人,他是其中之一。管我們的人,也就是他們口中的老闆代號:黑龍,我們叫他龍爺,但是像錢家的人並沒有出現在這裡,我被分配到和狂風一個宿舍,用他的話說,我是他找來的,我也就是他的人。
  狂風是屬於這裡的另類,他的話可以從早說到晚說個不停,但是我從未聽他說過他以前是幹什麼的。每天早上我們會被集中到餐廳點名,吃過早餐後每個人都會各奔其所,不允許交流,也不允許生事。這裡所有的出口都有人員把守,沒有黑龍的批准任何人不能離開營地。
  大約在這裡無所事事的呆了半個月,終於我被點名了。
  「1982,黑龍要見你!」然後我就被守衛帶著穿過那層層加固的通道,這裡是一座中式的園林,仿的是蘇州風情,假山、池塘、廊橋和亭子。
  亭子上坐著一個男人,正在享受地喝著茶,他的面前擺放著一盤圍棋,示意我坐下後我才第一次真正見到了這個男人的面貌。
  向來我對「帥」這個詞是沒有什麼理解能力的,但是我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十分貼合這個詞。立體的五官,深邃的眼眶,削尖的下巴上有一茬胡茬,薄薄的嘴唇寬度恰到好處,略顯蒼白的皮膚反而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感。
  他抬頭看著我做了一個請字。
  我搖頭,我不會下圍棋,我師傅曾經教過我:不擅長的事兒不要去硬碰。
  他笑了,然後起身背過去說道:「知道為什麼我會答應把你帶回來嘛?」
  「不知道。」我很誠實地回答,其實我想說:我有的選擇嘛?
  他轉過身看著我然後拿出了一張照片放在桌上道:「先看看它,然後告訴我你的想法。」
  照片上是一個圓形器物,器物的表面有字符的模樣,歪歪扭扭的總計四行,每行四個字符。字符的形式倒是和我們到家用的符文有些相似,但它又不是屬於蟲鳥文,老實說,道士的字符就是天書文,連我也不懂是什麼意思,只是特定的符就要用那樣的字,都是師傅口口相傳。我們天正道所用的符文總計是一百零八個,所有的符、咒,都是用這一百零八個字符組合,每個字符的寫法、發音又都截然不同,它和任何所記載的文字都沒有關係,獨成一派。
  我看那盤子好像也是青銅器物,大小從照片上分辨不出,但是可以確定這東西是古物。
  「我對它不感興趣,所以也沒有什麼想法。」
  「可是我對它非常感興趣,而且1982,我相信你一定會懂它的,我給你時間,三天後我再找你。」說罷,我就已經被人架了起來,黑龍往的衣服兜裡輕輕塞進了那張照片對我說道:「幫我破譯這些字符,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相信我可以做到?為什麼要相信我?我為什麼又要去破譯?
  我又被重新帶進了那間房屋,我進去的時候狂風已經走了,只留下空蕩蕩的屋子隻身一人。房間明顯被人動過,除了一張桌子和一張凳子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沒了,包括連床在內都不去了蹤跡。好在我自己的東西還在,這些人是鐵了心的要逼我。
  這間屋子的可惡之處在於它的燈光開關是由外面控制的,也就是我無法決定燈泡亮還是不亮,頭頂那盞一百瓦的高亮度白熾燈刺得我眼睛難受,這種情況下我恐怕無法休息。
  桌上,我看著那張照片發呆,這些字我真的無從認識。也罷,你們不讓我睡,我就打坐吧。
  每天都會有人給我送飯,我不知道外面的時間究竟是幾點,只能依照他們送飯的點來判斷。因為那是第九次給我送飯,我估摸著這是第三天,三天內我沒有睡過覺,疲勞使得我看東西都開始出現重影了。
  緊盯著那張照片,我恍惚有了一種穿越到幾千年前的時候,我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畫面:一處聖大的祭司場地,有一位衣著華麗卻戴著面具的人站在祭台的最頂端,他單手托著一個圓形器物對天長歎,嘴中唱著不知的歌謠。
  數不清的信奉子民俯首跪拜,一頂輕紗轎子被緩緩抬入場地,所到之處,世人均歡呼無比。轎子來到了祭台下,掀開垂簾,從轎內走出一個妙曼女子,可惜頭蓋薄紗,無法看清她的臉。那女子拾階而上,緩緩步行到了那位華麗衣服的人面前,單膝跪地。
  華衣男子將手中的圓型器物交給了蒙面女子,女子伏地,這時候上來兩個手持刀斧的精裝赤膊男子。男人將女子扶起,另外一人手中大刀如風一般劃過,頭顱離開身體的那一刻被另外一個男人第一時間接住,而她的身體就像是噴泉一般湧出了鮮血。
  她的頭顱被送到了那個華麗衣服的人面前,我看到那個頭顱的嘴貼著那華衣男子的耳朵一閉一合,不多不少,剛好一十六下。接著,那顆頭顱就再也沒有動靜了,如同完成了她的使命一般,華衣男子開臂一揮,口中「烏拉」了一聲,頓時下面的人群沸騰了,整個場面陷入了一種瘋狂的境地……
  「忽」得一下一陣頭痛把我從飄忽的意境中拽了出來,我看著那照片上一抹紅色慢慢開始退卻,我使勁的揉著自己的眼睛,想必此刻自己的雙眼也是通紅的……
  那個女人?還有她手上拿著的那個東西,我猛地一看照片,似乎兩者就是那麼相似!
  再一次和黑龍相見了,他依舊還是一杯茶,一盤棋。
  他落下一顆黑子道:「比我預計的要快一點,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一個女人,頭顱,盛大的祭司場面,還有那個圓盤。」我覺得我沒有必要對他作任何隱瞞。
  「女人?」他眉頭一皺道:「你確定那是個女人?」
  「應該是。」我沒有百分百的回答,因為我沒有必要對他做什麼保證。
  「你已經超出了我的想像。」他頓了頓說道:「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是那個盤子吧?」我問道。
  「很聰明……」
第七十章 三年期滿
  如果是在哪個垃圾堆發現這麼個東西,我想我一定不會奇怪,它很像是古時候用的銅鏡,比盛菜的盤子略小,不過也就銀元的厚度,單面刻字,另外一面則是一條雙翅張開的龍形圖案。
  「應龍!」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傳說中的龍形圖案,在中國的古代神話傳說中,應龍是華夏大地唯一一條有翅膀的龍。材質看似是青銅卻又不像,因為它沒有銅綠,還保持著淡淡的黃色,有說不出的一種皇家氣息在裡面。
  正面便是那些字符,總計十六個。
  黑龍把那塊銅盤交到我手中說道:「拿走,三天後我們再見,到那時我需要你再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這一次,當我的手心觸摸到它的時候感受到的是一陣冰涼,我盯著它看著,無論怎樣都不能激起心中半點漣漪,我搖頭道:「恐怕不能如願。」
  「為何?」他問道。
  「因為沒有感覺。」很小的時候,我師傅就發現了我的這項天賦,在我的眼裡萬物都是可以交流的,哪怕是一根野草,我都可以想像出可以和它的對話內容。師傅說這就叫做天人合一,他說我們門派除了開派師祖凌正陽之外就是我可以了,但是據說師祖用了四十年才做到,而我卻是天生。
  所以,這塊銅牌,我還給了黑龍。
《最後一個道士Ⅱ(道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