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去的時候我和查文斌就發現了問題,那墳的周圍不停的有螞蟻進進出出,當時查文斌心裡就咯登了一下對我說道:「老鈄給自己找的這塊兒地不咋樣。」
  我是不懂風水,可這螞蟻都是從墳裡往外爬,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事,它們手裡舉的八成就是老鈄身上的肉吧,我抬腳順時踩了幾下道:「你當時沒給看?」
  查文斌搖頭道:「地兒是他自己選的,死者為大,遵從他生前遺願也是應該的,不過這裡不是個聚陰地,老鈄怕是時間久了會睡不安生,你先跟我回去再說。」
  回到家中查文斌也不打哈哈,直接問那鈄妃道:「你爹最近有沒有給你托夢啥的?」
  「托夢?」鈄妃支吾了一下道:「有是有,我就有點怕沒敢說,前陣子我夢到他和我姐說有蟲子咬他們,給我嚇醒了好幾回。」
  我一聽,那還真就是了,也就照實說了:「是有一堆螞蟻在那,文斌的意思是要不就給挪挪窩,你是唯一的親人,這事兒得你做主。」
  鈄妃哪裡有這經驗,只看向我爹求拿個主意,我爹那是什麼脾氣,從來就不信這套的,直接嚷嚷道:「睡不安生就挪挪,活人還曉得曬曬被子呢,死人挪個窩就咋了?」
  查文斌道:「倒也不用挪窩,把墳起了,棺材掉個頭重新葬就是了。」
  我爹不信:「神神鬼鬼的,掉個頭就沒螞蟻了?」
  查文斌也沒有跟他辯解,他也知道我爹那脾氣,只是對我爹說道:「叔,我跟您這麼一說您就明白了。您見的多,山上地裡也都熟,要是不信回頭您去瞧瞧,不管是地裡的老鼠洞還是山上的兔子洞,甚至是門口螞蟻洞,都會朝著一個方向挖,即使洞口不在一個方向,只要深挖幾下,就不難發現其實洞內的走向都一樣的。」
  我爹說道:「這事我倒是知道,以前鬧饑荒,每到春天就掏鼴鼠窩找糧食。那鼴鼠賊的很,地下的洞打的亂七八糟的,但是只要附近找個螞蟻窩打開瞧瞧,順著螞蟻窩的走向去找鼴鼠洞,一準能摸到它的糧倉,多的時候一個洞能找十幾斤糧食勒。」
  「這就是了,那是因為那個地方是生氣的流動的方向,動物比人要敏感的多,有生氣就呆著舒服,沒生氣就難受。就跟我們在有些地方呆著感覺特壓抑一樣,就像咱洪村的大廟,那地兒怎麼住人都不舒服不是?」
  我爹點點頭道:「是啊,走那門口就覺得堵得慌,不舒服。」
  查文斌又說道:「有生氣它就有死氣啊,遇到死氣的地兒,我們就會不舒服。生氣是陽,死氣是陰,有生氣的地方適合人住,陰氣多的地方適合死人住,陽宅陰宅得分開來。老鈄叔的那墳頭螞蟻都成堆了,原因還是棺材放置的走向不對,就跟屋子的大門朝向是一個道理,大門要開的不對,那人住著也會不舒服。」
  我爹聽了覺得有那麼幾分道理,也就不再多說了,他年紀越大倒是也開始慢慢脾氣變好了,查文斌這樣的小輩說他還能聽進去,要換做以前我爺爺講這些,準是又大吵一架。
  在道術中,一直以來有七關一說。所謂七關,即雲墾關、尚關、紫晨關、上陽關、天陽關、玉宿關和太游關,分別與北斗七顆星: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相對應,七關所代表的就是任何一個地區人口集居地的生氣流向。而查文斌要看出這裡的七關則要花上一點時間,這個時間是九天。
  當天的百日結束後查文斌並沒有離去,他得留下來瞧出這裡的道道好替睡在地下的老鈄排憂解難,那自然就是住在鈄家了啊。可查文斌住在這兒一個人也不方便,這畢竟好歹是鈄家,於是鈄妃就說自己好留下來做個飯洗個衣服,我呢則和查文斌做個伴,小白聽我們仨都不走,她自然也是不回去了,於是四個年輕人,兩人一間屋,當晚便在鈄家住了下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老夫夜觀星象
  晚上,我和查文斌是得上墳山的,他得看星象,我是作陪的,兩個女人留下看家,說實話我住在老鈄家渾身就覺得不舒服,這死過人的屋子裡總覺得瘆的慌,尤其是這屋子裡還有一股香火味,這大門關了足足有一百天,人往裡頭一去就能渾身打哆嗦。
  墳頭上,我抽著煙,查文斌在用羅盤修刻度,看星像是個細緻活兒,我這樣的大老粗是看不來的。那會兒的年份天氣都到了好時候,萬里無雲,漫天繁星,這荒郊野外的看星星倒也不失為是個有調調的事情,我給自己灌了一口酒道:「文斌,有句話我憋了很久了,今天晚上實在是憋不住了,你到底想怎樣就給個話。」
  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聲說道:「什麼話?」
  我也就直說了:「那倆小娘們,咱也都不是傻子,你到底打算要哪個?」
  他卻說道:「你想多了。」這一句話可把我弄的心理也不舒服,我這不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嘛,不過你老躲那也不是事兒,所以我就打算今天一定要搞出個一二來,於是又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耽誤人姑娘行不?這要是在以前,那沒話說的,兩個都娶了,可這現在不是有政策嘛,只能一個。要我說呢,要論高低,那肯定是小白強,人是留學回來的,家世、人品、學識、相貌,那都沒得挑。但是呢,你畢竟又是個土鱉,鈄妃那姑娘呢心善,人踏實,無爹無媽跟你倒也門當戶對,這種女人娶著過日子挺好。」
  他回頭白了我一眼笑道:「你倒是分析了個透徹,那你怎麼不去娶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啊。」
  「這不沒我什麼事兒嘛,人倆姑娘相中的是你查文斌查大爺啊,嗨我還就奇了怪了,你查文斌論模樣論條件也沒比我強哪裡去啊,怎麼還就都看上你這麼個酸臭迂腐而且毫無情商的土包子。」
  查文斌卻說道:「我在看星象,你要是再打擾呢,就先下山,我這裡忙著呢,不能分心。」
  他總是能找到一些理由,好,那我就看你躲到什麼時候。
  星像這東西世界各地很早就有人在注意了,我們祖先也不例外,他們發現北斗七星繞北極星而行,一年轉一圈,每天的位置都會有微小的變化,但幅度非常小,九天中北斗星的變化,就是肉眼能夠看出位移幅度的最小限度。所以,茅山派就有一個九天觀星術,九天為一個週期,他們會通過羅盤鎖定地面上的坐標,然後以這個坐標連續九天對測出天山星位移動的變化。
  但凡有點天文知識的人都知道北斗星的位移,是地球公轉造成的,地球的位置變了,才會產生北斗星位置變化的錯覺。公轉到不同的位置,當地的生物磁場也就是生氣流向便會產生變化,人體受這個影響,在不同的時間看北斗星,各星的亮度是不同的,這確實是有科學依據的,我們的老祖宗干的並不是都是糊弄人的買賣。
  茅山派的先祖們通過觀星,和地上對應的七關聯繫在一起來推測某地的生氣走向,後來到了天正一脈,凌正陽更是首創了一部《天演局通則》,總計有181種七星七關的排列組合,這也是天正道能夠行走江湖的立派手法之一。
  在查文斌看來,諸如貪狼、巨門始明而暗;祿存、文曲、廉貞始暗而明;武曲、破軍始明而終,則雲墾關置乾位、尚關、紫晨關置巽位、上陽關置離位、天陽關置震位、玉宿關至艮位,太游關便置坎位,如此等等可以一直排列下去。就像公式一樣,他通過測算星位的變化,亮度的不同,只需九天週期便可精準測算出這口墳穴本應在的位置。
  應該說這項工作其實還是挺辛苦的,首先你得保證九天之中每天的星空都是明朗的,若是遇到其中有一天下雨或是有雲霧遮擋,那便是白費了。所以真正要沉下心來替一座墳找到合適的位置往往是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的,平常百姓家裡哪裡有這些精力和財富去尋求,大多也是那些達官顯貴麼才會請專人來瞧。
  不要以為道士在家裡燒燒香,種種地就可以養家餬口了,那他連買香火都不夠,像查文斌這般的散居道士是沒有人來主動給香火錢的,主要靠的就是在外遊歷,用現在的話說,那就是去跑業務。跑到個大戶人家,若是信你,讓你給找個地方,那在過去出手就是白銀基上百兩,所以他們這行也算是半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的活計。
  眼下正是浙西北進入梅雨的季節,這天說變就變,查文斌也是碰碰運氣,做了標記,知曉了今天的位置便和我下了山。
  上安村不比洪村,晚上家家戶戶都關著門,村子裡少有人走動,十點多的光景農村裡一般也就睡了。去老鈄家要路過一片柳樹林,我們小時候管它交叫做柳樹窩,沿著河邊的石頭埂有約莫三十來棵槐柳。這些柳樹年頭都是很足了,有些樹幹都爛空心了,還有些根被漲水的時候衝去了大半,這樹上最多的就是知了,以前夏天我們小孩也會來這裡撿蟬衣,可以到供銷社裡換水果糖吃。
  關於這個地方的說法有很多,不外乎就是這片林子鬧鬼嘛,說實話,那地兒是個大轉彎,本就是背陰面,加上這些樹又搞大,所以常年是不怎麼能見到光的。
  我和查文斌走過這片槐樹林的時候遇到了一點事,什麼事兒呢?見著了一個人,這個人他睡在一棵飄枝椏子上,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太清。
  那天我手上有個電筒,老遠的就晃啊晃,一晃隔著得有三十米路吧,瞧見那樹上好像有團白乎乎的東西。那人剛從墳上下來,猛地一下給我來這傢伙,我那心裡自然是咯登了一下,趕忙扯了一把查文斌道:「老查,那上頭有個人哦。」
  查文斌停下了腳步,他順著我手電的方向也看到了,這麼遠的距離,說實話不怎麼好判斷,查文斌只是說道:「別管他,誰愛呆著呆著去好了。」
  我剛想走,又多了一句嘴道:「會不會是鬼啊?」
  「是鬼它又不惹你,你怕它做甚呢?」查文斌拉了我一把道:「走你的,就當沒看到。」
  我趕緊跟他換了一個邊,走到他的裡面,讓他走在外頭,走到那片林子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去瞟了一眼,那人大半個身子都在那樹葉子給擋著了,我也瞧不清。一般遇到這種事兒,查文斌都是當做沒看見,可那一天說來也巧,走到那地方的時候,不知怎麼滴地上有個坑,查文斌一腳就踏了進去歪了一下,痛得他「哎喲」了一聲。
  兩人當即只好停下來,這一停吧,樹上那哥們也跟著下來了,一瞧,是個中年男人,穿著一件白襯衫,我那個心啊好歹也懸了半天,見著是個人自然長舒了一口氣。
  「腳撇了吧?」「沒事。」查文斌揉了兩下準備起身走,這時那白襯衫已經到我們旁邊了,我撇頭一看,這傢伙居然還帶著草帽,既然來了,那不得打個招呼嘛,於是我說道:「大哥,乘涼呢?」我心想你這人腦子沒病吧,這天氣跑河邊樹上納涼,這得多大火啊。
  不料那哥們卻說道:「我就住這兒,這是我家。」
  「好,」我打量了一下那大樹對他說道:「你家房子不錯,改天有空我來逛逛。」
  那人也客氣,說道:「歡迎。」
  查文斌一把揪住我肩膀道:「走吧,費什麼話呢。」我跟那哥們打了個手勢就架著一瘸一拐的查文斌往鈄家走,這路上他就說我了:「你膽子挺大啊,哪地方都敢跟人搭腔,怎麼不怕人是鬼啊?」
  我解釋道:「那不是個人嘛,我剛才手電繞了一下,他有影子……」
  「是嗎,呵呵」查文斌冷冷一笑道:「好,明天得空,我就帶你去他家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最後一個道士Ⅱ(道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