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節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驢叫,這聲音響得就跟平地裡一個炸雷似得,頓時對面那伙子人紛紛把光亮向著這邊,胖子看見他們手裡可都是拿著傢伙的,這點距離,頂多兩分鐘就能攆到查文斌他們。
因為距離近,都能聽著對方在講什麼,這幫人操著一口東北黑話,一聽就是道上混的,有個聲音招呼道:「那邊有人,你們幾個去招呼看看,要是麻煩的,就地就給解決掉。」
四五條槍真要圍過去,查文斌他們是沒得跑了,這時胖子輕輕給葉秋比劃了一下,自己一下就從草堆裡站立起來,把那頭上的礦燈一擰雙手舉過頭頂道:「各位爺,不小心路過撞到槍口了,你們該忙什麼接著忙什麼,我們就是路過的商人,啥也沒見著。」
那四五條槍頓時一下子就圍了過來,不遠處有個留著八字鬍的小個子也跟著走了過來,那人上下打量著胖子道:「把燈給我關了,這大晚上的你做什麼商人?」
胖子按照要求關了燈道:「吃臭的,咱不是裡碼人。」
對方一聽,喲,這還真是個道上的,吃臭的就是東北黑話裡盜墓的意思,裡碼人就是一路的,胖子意思就是咱跟你吃的不是一行飯,井水不犯河水。
那八字鬍用手摸著下巴道:「咦,我怎麼瞅你這麼眼熟呢?」
胖子也奇怪地問道:「見過?」
那人沒搭理他,反倒問周邊那幾人道:「你們覺得他眼熟不,是不是那個人?」
週遭那四五條槍也都跟著附和道:「好像是挺像的,嗯,挺像的!」
「我問你,你是不是剛從南邊過來?坐火車來的?」
「沒錯啊,哥,咋的真認識我?」
那人問道:「你是不是有幾個弟兄在路上出了點事,把幾個條子給收拾了?」
胖子一聽樂了,咋好事不留名壞事傳千里啊,這才幾天前的事兒,怎麼這裡人居然都知道,他嘿嘿笑道:「是有那麼回事,遇到兩個不長眼的,你們咋知道這事的啊?」
「還真是你啊!」那八字鬍一拍大腿抱拳道:「兄弟,我佩服你,你可真牛,現在滿大街都是你的照片和通緝令,原來是跑到這兒來吃臭的,我當是哪條道上的漢子這麼帶種,居然敢把條子給打了。」
這下反而是輪到胖子傻了,他娘的,自己怎麼就成了通緝犯了!不過那八字鬍又說道:「這幾個金國老窩子都被掏爛了,你們怎麼會跑這鬼地方來,兄弟我給你指一條明路,現在外頭捉你們的人海了去了,這山溝溝裡鳥不拉屎,躲上個一年半載的等風頭過了最好再弄條船南下。」
這倒是一個相當讓人意外的結果,畢竟他們還是低估了人民警察的能力,出來探個親探成了通緝犯,這回可真是賠本賠大了。查文斌對著身後一招呼道:「沒事了,都自己人,出來吧。」
見到四個人都在,又看見了那些個傢伙事,八字鬍這回是徹底相信了。既然大家都是道上的混的,八字鬍也就沒為難他們,還順便給了他們一個坐標道:「你們來晚了,這幾個窩子沒貨了,我聽說裡頭有個遼東王的窩子,也不知道真假,你們反正跑路有的是時間可以去探探。」
「哪個遼東王?」胖子好奇問道。
「遼東燕王韓廣啊。」
胖子對於歷史不精通,可是查文斌卻是知道韓廣這號人物的,他便是秦末漢初的一位貴族,被東北當地一些世家立為燕王,後來被項羽手下臧荼所滅。
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得知現在外面的局勢,查文斌也是哭笑不得。
胖子問道:「大哥,這裡面的路好走嘛?聽說霧氣很大。」
「不好走,」那八字鬍特神秘地說道:「我們是有一條固定線路的,也要靠指北針帶著才能穿,不過這幾天聽所裡面鬧鬼,幾個隊伍都不肯冒險,我們也是到了這兒就在琢磨著要不索性等天亮。可是那邊買家催貨催的急,白天又有可能讓解放軍給逮著,我們這不也在犯難嘛!」
胖子跟查文斌對視了一眼,後者對他點了點頭,於是胖子說道:「既然這樣,那兄弟我們就先告辭了,萬一叫人給逮著了那還連累了你們。」說罷他便去牽驢子,可是這時那八字鬍就喊道:「慢著,要不這樣的,我們一塊兒上路,人多膽子大,你們不是要吃臭的嘛?剛好我帶你們去找那個什麼燕王墓,咱順個道怎麼樣?」
「這怕是不好吧,」胖子面露難色道:「我們現在是通緝犯,萬一被人跟著進來豈不是連累了你們。」
八字鬍一瞥手道:「你這是什麼話,盡跟我們見外了,不過我有個小條件,你們的驢子給藉著用用捎上我那批貨,我這幾個弟兄都是好把式,回頭你們要跑路的時候儘管聯繫他們給找條船。」這時,那四五條槍已經站成了一個圓。胖子看了一下形式,心裡暗道:這八字鬍果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真是跟他們現在翻臉怕是要動手了,那幾個傢伙都已經把手放在了扳機上。雖然表面上看著大家還能平安無事,不過這種人都是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角色,於是便也對查文斌道:「查爺,我覺得這個提議也挺好,咱要不就一塊兒搭個伙?」
查文斌自然是明白胖子這提醒的意思,也只好點頭道:「那就有勞大哥了,咱就一塊兒上路!」
第六十七章 埋伏
這俗話說蛇有蛇路,鱉有鱉路,順著這條漫長的國境線,亡命徒們琢磨出來的穿越無人區道路那真不是一般人能過的。齊腰高的茅草葦子,壓根看不清腳下的路,越往裡走吧,那霧氣就是越發的濃密,時不時的還有各種野獸的低吼聲,那感覺就跟開荒似得。
就算是走在這種地方,你動靜也不能太大了,一不能講話,二不能抽煙,一個跟著一個,領頭的自然就是八字鬍了。走這條道就好比他們盜墓的點穴人,誰知道路線誰就能當老大,那年月,貨不是問題,買家也不是問題,錢更不是問題。只要你能把東西帶出去,大把的鈔票往你兜裡裝,可別說孫勝會迷路,這地方,就算是讓胖子他們來回走上兩趟也未必能夠再摸回來。
八字鬍走走停停,不停地用手上一個蘇制的指北針指引著前進的方向,差不多走了得有四五里地了,八字鬍這才停下對胖子說道:「兄弟,都是出來混的,亮話我可講在前頭,遼東燕王韓廣那窩子可是值不少錢吧,我也不跟你張多大口,只要個路費咋樣?」
「你這話說的,規矩我還是懂得,裡面的東西你拿三成。」胖子繼續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打坑可不像是進院子大搖大擺的拿東西,戰國墓基本都在地下七八米深,就算是我們幾個手腳利索,那起碼也得是兩天以後了。」
「兩天就兩天,」八字鬍道:「我今晚就到對面,天亮之前就能帶著人馬回來,到時候給你們一塊兒幫忙,我這裡有個小兄弟以前也幹過你們那行,我把他留下給你們有個照應。」
這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臨走了還得留下個眼線,不過現在可還不是翻臉的時候,胖子當即答應了下來。那八字鬍又說道:「前面有個坎溝子,這陣子聽說有一批人馬折在裡頭了,說是他娘的鬧鬼,以前坎溝子上有道橋。最近解放軍為了打擊我們這些吃飯的,派人把橋給炸了,現在得從溝坎子裡多走上二里地,你們跟緊點,我這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的事兒。」
鬧鬼?胖子尋思著我還巴不得你鬧鬼呢,真要是有鬧鬼的那倒也好了,到時候查爺露個兩手,乘機把你們這幫人拿下還不跟小菜似得。
話說這還真是一道深溝,兩邊寬約十五六米,深得有七八米,往下的陡坡勉強能夠站住人,腳踩上去泥巴一坨坨的往下滾。頭上還有索橋殘留的橋墩子,聽八字鬍介紹說,這地方以前是日本人挖的,目的是阻止蘇聯的裝甲部隊從這兒直搗朝鮮,原本計劃沿著國境線一直這麼挖下去,可惜才挖了不多久就給戰敗了。
看這工程體量當年也虧得日本人想得出,一行人前面牽著驢子後面還得兩三個人拉著,就這麼一點點往下蹭,等折騰到了溝底的時候那已經是一身的大汗了。胖子終於明白為什麼八字鬍看中了自己的驢子,這要用人抗怕是來回要跑上好幾趟。
溝底的草要少得多,因為光照的關係多是一些低矮的品種,好在最近一直大旱沒下雨,否則估摸著這裡也就是一條人工河了。走了也就不到二百米吧,遠遠的地上有個人倒在地上,這下頓時就讓氣氛緊張了起來。八字鬍的幾個小兄弟都貼著溝子不敢動,胖子他們也都蹲了下去,八字鬍撿了兩個石頭丟了過去沒什麼反應,他這才壯著膽子摸了過去,不一會兒就招手道:「是個死人。」
這是一個年紀在三十出頭的漢子,最明顯的標記就是他脖子上紋了個蠍子,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扯開,胸口一大攤血跡都已經乾涸。這幾人都是混的,胖子和八字鬍都一眼就認出這人是死於槍傷!
「誰幹的,」八字鬍摸著下巴道:「這人我倒是認識,他是天龍會的人,怎麼叫人給幹掉了,難不成是那群毛子玩黑吃黑?」
這個天龍會是東北當地一個有名的黑社會,以前多是國企大廠的子弟組成的,後來混成了氣候就取了這麼個名字,專門往外面倒騰當時國企生產的一些設備和原料。胖子檢查了一下,這屍體的槍傷十分奇怪,正中的位置是在胸口,渾身上下除了衣服之外別的都沒了去處,應該是被人扒拉了個乾淨,而且傷口的口徑並不大,背部還被射穿了。
胖子道:「從傷口上看,是貫穿,應該是步槍打的,我怎麼瞅都覺得這是一把三八式6.5毫米口徑的槍傷,你們道上混的現在還有人拿這種玩意?」
八字鬍這下倒是意外了,他沒想到胖子竟然還懂這個,眨巴著眼睛問道:「兄弟你確定?」
「確定,」胖子道:「槍傷這東西我不會看走眼,手槍沒這麼大的殺傷力,對穿不了。要說是步槍,自五六半以後的槍我都玩過,子彈打進去都會翻滾,即使有對穿,後面那個傷口的面積也不會和前面是一樣大的,而且位置不會是剛好一條線。從傷口大小,進彈孔和出彈孔的口徑以及破壞程度來看,最為接近的就是三八大蓋了。」
要說那會兒誰還在用三八大蓋真的是相當少了,只有很小一部分的民兵平時操練的時候還偶爾會用,畢竟當時部隊裡又淘汰了五六半,全都換上了最新的81槓了。就算是有道上混的,誰也不會扛著一個自己個頭差不多高的三八大蓋出來跑江湖,那不是個笑話嘛!
再往前面走了不到二十米,又有兩具屍首躺在路邊,這兩人跟前面那個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其中一個是死於刀傷……
這個要說玩刀,那就得讓葉秋來瞧了,他用手指來回按了一下便說道:「從肋骨之間斜著刺進去,直搗心臟,一刀斃命,是個高手。」
「看來這條道還真不好走啊,」胖子看著八字鬍道:「大哥,這恐怕不是鬧鬼,而是黑吃黑啊,一隊人馬全讓人給滅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