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節

  再次接過半塊餅,那白色猿猴開始扭著屁股慢騰騰的往前走,它已經不像之前那般的快速消失,一塊燒餅一下子便拉進了這人和猴之間的距離。猿猴本來就是極為聰明的,有科學研究說,成年猿猴的智商與七八歲的小孩相當,不過這廝看上去完全就是一老油條了,它那粉紅色的屁股一撅一撅的的確非常好玩。
  一行人不動聲色的全都跟在這猴子身後,天曉得它有沒有聽懂胖子所說的話,不過很快的他們就發現了不同之處,這隻猴子在一塊牆壁邊一閃而過便沒了蹤跡。好在他們眼睛都挺尖的,那猴子是往上躥的,抬頭一看,一處極為隱蔽的入口就在他們的頭頂。因為這裡頭光線暗,黑色的拱頂與那入口完全融為了一色,難怪他們剛才的確沒有看到。
  其實這個向上的開口就是在他們進來的那個破洞正上方,猴子在上面衝著他們齜牙咧嘴,似乎對這些人的動作緩慢有些不滿了。
  而答案也很快揭曉,為什麼他們會覺得自己一直在轉圈,其實這下面根本就是一個環,而且是一個巨大的環。當他們一爬上去的時候就發現有一塊墓碑似得東西立在跟前,一個類似於躺著的「8」字形墓室結構圖赫然立在這塊碑上,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好是在兩處圓環的連接處。
  「這有意思了啊,」胖子道:「怎麼有人還把自己的墓室結構圖給標的這麼清晰,難不成是怕人找不到他的棺材,還特地給指了路嘛?」
  的確,沒有人會那樣做,而且也不會有人會把墓室修的這麼巨大,即使是秦始皇陵也不會到這個地步。所以查文斌提出了一個設想,他說道:「我覺得我們有些先入為主了,因為是在地下,又有長長的通道,這讓我們很容易就認為它是一座陵墓,可是到目前位置,沒有發現任何跟陵墓有關的東西,反倒是這塊碑提醒了我,什麼地方才會標注著如此清晰的地圖呢?」
  「城市!」風起雲道:「只有城市才會標注地圖,以方便在這裡生活的人進出,我們現在走的是一條『公路』,這裡是一座地下城市!」
  這絕對是一個大膽的猜測,把一座城市建在地下,對於遙遠的古代人而言是巨大而難以完成的,不過風起雲卻說道:「根據記載,青丘國最早出現的應該是在大禹時期,大禹在這裡見到了各式各樣的妖怪,這些妖怪和人居住在一起,卻都被一隻狐狸所管轄。而到了商周時期,姜子牙伐紂成功後,整個東北境內已經飄起了北燕的王旗,青丘國一夜之間不知了去向,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世人也從未找到過這個國家曾經存在的證據,因為它什麼都沒有留下。如果說,這個青丘國是個地下王國,或者是在北燕崛起後位了逃避戰火修建了這麼一座地下城市的話,完全也還是有可能的。」
  胖子道:「那有城市,就肯定有建築,總不至於青丘國的人都是誰在這過道裡的吧,他們也得吃喝拉撒啊,說來說去,這事兒我覺得還是不靠譜,合著咱們上去下點鏟子探探底?」
  風起雲道:「這一層和剛才我們來那一層完全不同,下一層的地面上有淤泥,我推斷那可能就是他們的地下排水系統,而這個入口就有點像是我們現在的下水道入口,這一層或許才是他們真正居住的地方,你們看那牆壁上是不是有火焰燃燒過的痕跡。」
  走道兩邊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塊燻黑的地方,從形狀來看,這是典型的火焰灼燒留下的痕跡,而有些牆壁上還殘留著一小節嵌在裡面的斷木頭,這都說明當年曾經是有支架的存在。
  查文斌也說道:「墓室裡不可能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燃燒,香油總會耗盡的,看得出這些在最後一批人消失之前並不慌亂,至少這條路上的兩邊都還是非常乾淨的。」
  既然他們確定這裡不是一座墓,那麼就由著那只倒霉的猴子領著他們逛街了,幾個人的乾糧先後都貢獻了出來,那可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沒吃的,休想它走一步。跟人混的有些熟了,它膽子也開始大了起來,敢逐漸的跟他們靠近,甚至是掏一下碰一下的開個玩笑。在這樣壓抑的空間裡,有這樣一隻猿猴至少氣氛可以緩解很多。
  很快的開始有一些小岔路出現,這隻猴子時常會在一些岔路前面犯迷糊,偶爾還會撅著屁股尿一下,它這是在做記號。過道也不再是那麼的平坦,起起伏伏都有,更加讓他們期待的是,一些類似於房間似得建築開始出現,能夠辨認的門走進去還可以看到已經結成泥土的炭灰,並且家家戶戶都還有一條煙道,這些建築設計的非常科學,而一些硬成了石頭模樣的穀物塊更加肯定了他們的推斷:這裡曾經有人生活,並且是很多人!
第九十九章 獵狐運動
  完善的設施,合理的設計,這裡留下的僅有已經化作了塵埃的空曠,除了一些日常用的破罐子之外,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倒是那隻猴子對這裡好像熟悉的很,上躥下跳的猶如是到了自己的老巢。
  是城就一定是會有宮殿,任何一個群居狀態的社會都會有管轄機制,這一點毫無疑問,所以他們現在更想要找到的是那座埋藏於地下世界的宮殿。等待和尋找的過程是最讓人享受的,那種未知和神秘會給人們帶來超乎尋常的不同體驗。
  胖子是個不說話就會憋死的人,低矮的空間和狹窄的過道讓人覺得十分壓抑,他抱怨道:「我覺得他們肯定是一群地老鼠,住在這種地方和坐牢有什麼區別?」
  「穴居是很古老的方式,」風起雲道:「人類在初期都是和那些動物一樣住在地下,東北冬季寒冷,在古時候可沒有足夠的御寒方式,住在地下可以讓他們抵禦嚴寒,也可以將自己殘留的部族影藏在這不為人知的地方。青丘國應該是在商代晚期就已經滅亡,看著這些陶罐都還採用的是黑陶粗製工藝,最多往後延續不到幾百年便消失了,我想這個浩大的地下工程是導致這個北方國家滅亡的原因之一。」
  「你說的極有可能是對的,」苗老爹補充道:「曾經在北山的一個低窪處發現了堆積如山的人骨遺跡,那些屍體都是被丟棄在那隨意掩埋的,極有可能是戰俘或者修築這個工事的民夫。」
  「奴隸制社會就是這樣,人的性命是不值錢的,巫術恰好就是在那個時代最為流行和繁榮,這些牆上或多或少描繪的都是一些祭司的圖案,查兄,你有沒有看出一點門道來?」
  「我也在看,」查文斌說道:「要說門道不敢當,反應的多是一些祭祀天地和五穀收成的活動,很是崇拜狐狸,每幅畫一定都是狐狸成為最後的主角,老爺子,咱這地方現在還有狐狸嘛?」
  胖子道:「查爺,你記性不好了,前幾天不才見著一個大的嘛?」
  風起雲沒好氣的看著他道:「他問的是數量。」
  「有也有,」苗老爹道:「早些年狐狸皮子值錢,你們來這兒插隊之前曾經發生過一件事……」
  六十年代初期,那個時候國家很是缺乏外匯,因為建設新中國,需要從國外引進設備和技術,而能夠給國家帶來的外匯確實極度匱乏。當時,一些有條件的生產隊都接到了任務,比如杭州的茶葉,景德鎮的瓷器,江南的絲綢,以傳統手工業為底子組織人力生產交由供銷社統一收購,然後交給當時的相關部門出口創匯,每個地方每年都有相應的創匯任務。
  老外可不傻,他們稀罕的是東西可都是高檔貨,而皮毛在那個時候正是一項能夠獲取高額外匯的手段,其中東北的貂皮首當其衝。
  當年東北有條件的生產隊,幾乎家家都有養貂的任務,野人屯地處偏僻,和週遭幾個鄉村劃歸到統一的公社管理。別的鄉村都有貂皮作為任務,可是野人屯也不例外,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引進到屯子裡的水貂是養一隻死一隻,幾個月忙活下來,不僅沒有創匯反倒是讓公社蒙受了損失,這才當年可是相當大的罪了。眼看著每年一次的皮毛上繳時間就要到了,公社主任也是急得團團轉,不能交差不光是工作能力的問題,在那個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的年代,弄口牢飯吃吃也是很有可能的。
  於是有人當時便提出可以用其它動物皮毛進行代替,這野人屯別的東西沒有,山裡跑的各種動物多了去,當地人也會用一些諸如鹿皮之類的給自己縫製一些御寒的衣物。而在送取了一些皮毛的樣本後,公社裡回來說上頭看中了選去的一件狐狸皮,這種動物有著鬆軟而柔順的尾巴,非常適合歐洲一些貴婦們製成大衣上的圍子,於是便敲定,一隻水貂可以用三隻狐狸皮代替。
  當時給野人屯下的任務是三十隻水貂,那麼總計便需要上繳九十隻狐狸皮,因為好大喜功,又索性湊了一百隻,時間節點是過年前必須要完成。
  苗老爹說,當時屯子周圍的林子也有些狐狸出沒,不過這些狐狸從不到屯子裡來,更加不會幹偷雞之類的事情。這是一件政治任務,必須是要完成的,生產隊長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來。
  因為狐狸皮得是要完整的才值錢,這就意味著不能用獵槍,而必須得用下活套的辦法。在地上刨個坑,裡面有個踏板,踏板上放著一根軟鋼絲套,套裡面下著狐狸最愛的帶血雞肉。只要狐狸走過去,或是去吃裡面的雞肉,便會觸動踏板,這時旁邊的被壓彎的樹幹就會順勢利用彈力彈到半空,狐狸也就懸空完整的掛在那等著人們來收拾了。
  入冬之前,所有的動物都會大量攝食以儲備能量抵禦北方的寒冷,狐狸縱然是狡猾的,可野人屯從來沒有對它們下過手,這直接導致從未有過防陷阱經驗的它們才開始的時候屢屢中套,才過了一周的時間便有三十多隻狐狸成為了籠子裡待上繳的戰利品。
  很快,周邊的狐狸就被抓完,村民們開始陸續把套子順著山崗往大山的深處衍生,大概是知道了這種東西的厲害,收貨也開始越來越少,一直到那年冬天開始下雪的時候狐狸才勉強湊齊了六十來只。
  只要一下雪那種踏板便會被凍住無法擊發,第一場雪來臨的時候,生產隊長便焦急萬分,這任務才完成了三分之二,餘下的三分之一眼瞅著是沒法干了。這個時候有人提議去掏窩子,這狐狸和狼一樣都會穴居動物,它們會打洞住在地下,而且會在洞口的四周留下尿液,這恰好在入冬後是致命的,人只要在雪地上發現一圈黃色的點那多半下面就是狐狸洞了,大家都有掏過田鼠的經驗,乘著雪還剛開始,於是便開始組織人馬進山掏狐狸窩。
  狐狸的洞穴一般都會設置兩到三個入口,單一的入口找到是沒有用的,得組織四到五個人圍攻一處,找到狐狸洞後,要先封住其餘入口只留下一個,然後點燃乾草用煙熏的方式,洞裡的狐狸受不了便會往外鑽,順著洞口便是一張大網。
  這法子雖然慢了一點,可也總算是抓了一些。眼瞅著這數量就要湊齊了,但這玩意是獨居動物,母狐狸通常會帶著幼崽一起生活,所以抓到的狐狸裡面就出現了幼崽。內部的分歧便是從幼崽開始有的,生產隊長覺得上面要的是數量,並沒有說大小,只要數量滿足了,適當有一些小狐狸湊數便也可以矇混過關,可是當時苗老爹是反對的。他本就不同意在短時間獵殺如此多的狐狸頂替貂皮的做法,如今還要連小的都一起抓了,這不等於是殺雞取卵嘛。
  看著那些小狐狸被關在籠子裡躲閃和害怕的眼神,苗老爹真的於心不忍,他提出由他去跟公社裡交涉,看看數量能不能減少一些,小的就放了算了。可惜的是,當時的羅門還處於風雨飄搖的階段,剛剛經過革命洗禮的新中國才完成政權的交替,根本無暇顧及那些隨時都有可能被打成黑五類的家族子弟,他苗老爹一個退伍兵自然是在穿著中山裝插著雙鋼筆的公社主任面前吃了憋,人家拿著一封蓋著鮮紅章印的文件砸在了苗老爹的頭上說道:「幾隻狐狸和社會主義建設哪個重要?你的思想覺悟到哪裡去了,它們都是一些偷吃家禽的有害類,現在全國各地都在搞生產建設,蒙古正在抓清狼運動,搞得就非常不錯嘛,我看我們這裡就可以搞一次清狐運動!」
  那些狐狸被運走的時候,苗老爹的眼神非常複雜,他知道青丘國的傳說便是狐仙,雖然他也是經歷過戰火的男人,可是骨子裡總還對著這片先祖們早就發現的大山有著莫名的尊重。
  當用籠子裝滿狐狸的拖拉機開到村口的時候,北山上響起了一陣哀嚎,苗老爹說,那叫聲讓人聽著心裡就發毛,跟孩子哭似得,嗷嗷的哭。車斗裡的狐狸也都翹著脖子對著遠處的山川嚎叫,這兩邊頓時一迎一合,叫的人心裡一直在打著顫。
  當時他就預感到,那些狐狸可能會來報復,本還想著去山神廟裡燒香贖罪,很可惜,那年冬天,廟裡的山神就被套上了繩索給拉出來砸成了碎片。看著那些瘋狂的舉動,苗老爹無力阻止,他覺得再這麼下去,不光是野人屯要完了,恐怕就連這個國都要完,神靈是有懲罰的,對大自然的傷害有多少,將來它對你的報復就有多大……
第一百章 報復
  不過這一年的冬天還算是風平浪靜,在苗老爹的擔憂中總算是平安度過的,那年的冬天時常在夜晚可以聽到周圍的林子有狐狸嚎叫,也不知道它們是不是在為失去的親人而感傷。
  生產隊長又去開會了,這是來年的任務,大會上,主任特地表揚了野人屯去年的皮毛任務完成的非常出色,一張紅彤彤的獎狀被領了回來,這在當年便是最高榮譽了。不過跟著他一塊兒回來的還有今年的任務,六十年代中期的中國還十分火熱,一窮二白的大地上到處都在冒著建設新中國的幹勁,而創匯的需求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野人屯所捕捉上繳的狐狸都是銀狐,皮毛非常細緻柔軟,一經送達市場便引起了西方皮毛商客的喜歡,提議能否提供大量這樣的皮毛。中國人已經聰明了五千年,他們清楚的知道靠捕捉野生狐狸終究是有枯竭的那一天,於是公社大會上主任提議要建一個狐狸養殖公社,場地就選擇野人屯,並且由野人屯負責狐狸種群的初步建立,要爭取在一年內發展兩百欄的種狐。
  帶著驕傲的獎狀,生產隊長在屯子會議上宣佈了這項任務,苗老爹當場就提出反對,他說,野人屯週遭且不說有沒有那麼多狐狸,單是去年的一百頭就已經嚴重傷害了這種群,如果再繼續的話,狐狸怕是要從這野人屯裡滅絕。
  可生產隊長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這恰恰是擴大了種群,他拍著苗老爹的肩膀道:「老苗啊,你要換一個思路,我們是捉來餵養的,只不過是把狐狸的生活場所變了一下,我們可以提高更好的食物,生病了上面還能有獸醫下來,它們在野外除了被虎豹熊狼欺負還得餓肚子,哪裡比得了住咱的磚瓦房快活?」
  其實社員們最感興趣的還是那條獎勵政策,一隻狐狸到收購的時候可以頂上半個月的公分,這對於公分就意味著收入的社員而言是具有莫大的吸引力的,苗老爹無力阻止這種瘋狂的舉動。
  等到開春融雪的時候已經是滿山的套子了,剛剛挨過大雪封山的狐狸正是飢腸轆轆,那些個陷阱裡的美味明知道危險,可也抵抗不了肚子裡的飢餓。這個時候的狐狸都是皮包骨的時候,體力也非常差,獵狗的圍攻都可以輕易捕獲,很快,除了苗老爹家,屯子裡的其餘人或多或少都開始逮了狐狸開始養殖。
  新建的一排平房已經修好了,掛牌的那天,公社主任親自帶來了,一起的還有報社的記者,那些狐狸在閃光燈的照射下驚恐不已,它們被分配在一間間的小格子裡兩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最後一個道士Ⅱ(道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