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節
接連喊了幾聲都沒反應後,他慢慢地把手伸了過去,一抹,手還是溫熱的,再一探鼻子,呼吸已經停了……
劉所長本人就在,看到棺材裡躺著的人他憑著反應當即就說道:「這人恐怕是嚇死的,死的時候還保持著驚悚的表情,三哥,你喝酒的時候家裡有什麼人來過嘛?」
「沒有!」他肯定道:「我就在正屋裡喝酒呢,你們可得給我做主啊,一定是那個女人,她說了要殺我全家,這個挨千刀的……」生活了一輩子的夫妻,怎能不傷心,三哥抓著他老伴的手一邊哭就一邊罵啊,怎麼難聽怎麼罵,說對方要有本事就連自己也一起帶走啊。
注定馬安鎮的人今天是沒法睡覺了,不管怎樣,人死了都得報信,三枚爆竹升空後村裡家家戶戶都派了人,那屍首也一直就停在棺材裡壓根也沒人敢上去碰。
查文斌問道:「劉所長,這人是要帶回去做鑒定呢還是?」
「帶,因為牽涉到謀殺的可能性,必須回去讓法醫出報告,這個案子性質已經很嚴重了,小張,馬上通知法醫到現場來,保護好現場,讓老百姓都退下去。」
按照規矩,人死之後三天之內需要下葬,因為這案子特殊,劉所長也還算是盡力了,早上法醫來的現場當天晚上就派人把屍給送了回來,堅定的結果和他們預料的一樣,人是死於中風腦溢血,應該是受到了強烈刺激,其中驚嚇的可能性很大。
自己家的房子住了幾十年了,能有什麼可怕的?而且山襪的位置也不在棺材那邊,為何會死的那麼蹊蹺?難道是她自己躺進去的,而且從她再棺材裡的那睡姿看,十分得體,就像是死後被人拖進去整理過一般!
三哥家的屋子是三開間,樓下正中的位置是堂屋,外面有一道大門。左右兩側各有一個房間,只有窗戶沒有門,連著左側房間的是廚房,有一道小門。三哥說當時那道小門是鎖著的,廚房可以有一條過道通到堂屋來。
堂屋的後排是一座神龕,上面懸掛著一副毛主席像的中堂,中堂的右側是一道小木門,這個後面就是個小隔間,打開門就可以看到樓梯通往樓上的隔層。當時三哥就在堂屋的大桌子喝的酒,他是親眼看見自己的老伴上去的。
包大富家,劉所長那頭上幾根毛都這幾天都快要掉光了,他是連夜跟著屍體又返回來,還帶著幾個人一塊兒,如今這案子算是重點關照了,上面讓他務必安穩住民心。
「如果是那個女人的話,她難道是跳下去的?沒道理啊,在眼皮子底下……」
「不對,他中間曾經離開過兩次,完全有可能讓人得手再離開。」胖子說道:「首先,他讓他老伴去樓上取山襪,這時候那個兇手自認為找到了機會,乘著三叔去廚房取酒菜的時候尾隨著上了樓。通過驚嚇的辦法殺了人後,她又乘著三叔把酒菜放回去的間隙溜走。擺放酒菜的時間和那段過道的長度完全可以避開喝了酒而且一夜沒睡的三叔的警覺,劉所長覺得有道理沒?」
劉所長一聽胖子這推斷是有道理的,驚呼道:「那要是這樣的話,那女人豈不是一直就潛伏在他家裡,實在是太可怕了!」
「這個女人還真是言出必行啊,」查文斌道:「現在整件事就只能拜託所長了,這破案子可不是我們能幹得了的,希望早日能夠找到兇手把她繩之以法。」
「是人就好辦,怕的是她根本就不是個人啊!」劉所長歎道:「查先生啊,那倒霉孩子還關在我那呢,那天的事情咱可都是見過的,你不是說那個什麼玩意跑了嘛?它會不會就是那個女人啊,根本就是個女鬼,現在回來開始報復了!」
胖子十分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道:「別動不動就女鬼女鬼的倒是讓自己先嚇破了膽子了,女鬼咋了嘛,我家查爺收過不知道多少鬼了!明天一塊兒先去隨個份子錢走啦,你還想在這裡白吃白喝啊……」
幾十年前的馬安鎮曾經是那般的讓人覺得不可接近,它以麻風村而聞名。幾十年後的馬安鎮又再次在安縣名聲大噪,劉所長的壓力是很大的,這個老公安其實還是挺盡職的,走訪排查忙了一夜也就打了個盹兒。
第二天就是比較忙碌了,奔喪的各路人馬都陸續到了,那口躺著的棺材也就擱在那兒已經在刷大漆了。查文斌洗了個澡特地換了一身道袍,今天的事兒他是主角,按理來說,三哥老伴兒的死也屬於正常疾病,腦溢血嘛!可是查文斌算過,她的八字推測陽壽還有十五年,也就是說她是橫死的!
但凡橫死之人都是有怨氣的,既便是個老實人,那也免不了因為陽壽未盡不能投胎而在附近轉悠,所以這就得要靠道士來超度了。
所謂的道士做白事,如果是正常死亡,壽終正寢的,請不請道士其實那真是無所謂。請了可能走黃泉路的時候穩當一點,現場處理的時候妥當一些,比如算一下回煞的時間,需要迴避的人員,以及按照道士們自己的套路做完一整套標準的喪葬。
而橫死的,枉死的,也就是非正常死亡的,請道士那又是另外一番說法了,這裡面的講究可大了去了。因為這兩種死法的人,道士做的法會是既然不同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宜動土(一)
忙著喪禮的這兩天好歹鎮上出的亂子不多,這樣的事情讓官家的壓力非常巨大,期間對於那個瘋女人的搜索又陸續進行過幾次,但是她就好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誰也不知道這個女人從哪裡來,姓甚名誰,有多大年紀,似乎更多的她就是個傳說一般的存在。
自然是免不了一通超度,熬了幾個夜的查文斌連換洗衣服都沒帶,在出完殯的那天中午便就先行回去,這事情到了這一步是有些複雜了的。起碼來說,這家中無冤鬼常在,你讓他一道士上哪裡去找去?去野外嗎?那滿道的都是飄乎乎的玩意!
下午四點多的光景,他還睡著迷迷糊糊的,李安的車子就風風火火的到了,一進門就喘著大氣喊道:「查老闆,麻溜的快起來,劉所剛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接你,我這一口氣路上連水都沒顧得上喝,說是有一些發現需要你去幫著證實一下,具體啥事他也沒講。」
沒睡好的胖子十分惱火,紅彤彤的眼珠子裡都要有殺人的意思了,他瞪著李安道:「他是不是昏頭了,他算老幾啊,想叫我們去我們就得去?人家是有老婆家庭的,我們身上可沒他那身皮子。」
「石爺爺,」李安也是被訓得有些尷尬了,連解釋道:「那不都是兄弟嘛……」
「滾犢子,誰跟他是兄弟啊,我告訴你,別在我這攀高枝,找你辦事是看得起你。」
「那是那是……」李安連連點頭,他也確實不敢去招惹這幾位爺,手段可都是見過的,給自己萬一要使點壞子,那八成是防不勝防啊。
「去吧,」查文斌合著衣服皺著眉頭道:「總歸是鄉里鄉親的事兒,勞煩你了給送一趟,石頭這人嘴臭,你別見怪。」
李安一邊小跑一邊給他們開車門道:「查先生客氣了。」
什麼事兒呢?原來劉所長可沒閒著,帶著人又在馬安鎮的外圍繼續搜尋,並且開始調集了當年大量的資料。其中在他們50年進行的一次全縣人口普查的檔案上,劉所長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
「查先生,你看,這是當年我們的同志統計麻風村病學人口時的記錄,這是公安的同志和醫療的同志一起進行的,所以還能找到備份。這上面記載,先後到麻風村裡的人口加在一起一共是131人,其中50年一併還剩下36人,死去的人口因為擔心會污染土地,當時縣裡的同志提出要將遺體進行集中火化,遭遇了當時麻風村人的強烈抵抗。根據記載,當時那位洋傳教士說自己已經為遺體做了相應的消毒處理,棺材內放置了大量用以殺菌的生石灰。為了證明他的說法,我們的同志到墓地進行了考察,總計發現了95座墓葬,這與當時的人口是吻合的,並且的確是在墓葬四周都發現了石灰處理過的痕跡。
為了不引起鄉里矛盾,此事經過縣委相關部門討論,便就也那麼作罷了。到了56年,麻風病再次迎來了一次大規模的暴發,於是我們組織了一批人手進入麻風村進行考察,到那時,麻風村已經沒有人了,而墓地上的墓葬卻增多到了130座,因此,考察的同志認定麻風村已經徹底滅絕。」
查文斌說道:「130座,之前統計的人口數卻是131,也就是說還有一個人不知了去向?」
「那肯定就是最後死的那個嘛,」胖子說道:「最後一個死的,他哪裡能夠為自己進墳立碑呢?估摸著就是暴斃在家中或者荒野裡被蟲蟻啃食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劉所長說道:「我們走訪了一些當初第一批搬到村子裡的人,沒有人發現過鎮上出現過散落的遺骸,所以我懷疑麻風村是不是還有人活著,更加有可能就是那個瘋女人。如果是她的話,那問題的嚴重性就更大了,麻風病已經被完全消滅有足足將近二十年了,那麼她極有可能是一個攜帶麻風病病毒的人,那這樣的話對現在的馬安鎮的威脅可就不是一般的大,隨時都有可能迎來下一波麻風病疫情的爆發。」
「就這事?」胖子冷笑道:「那也不該找我們啊,你應該去找縣醫院,疾病防治中心啥的。」
「我想麻煩查先生幫忙開棺驗屍,看看裡面是不是真的經過處理。」劉所長尷尬道:「您是知道的,這地兒真不乾淨,我們的同志都不肯幹那事,說是非得請您來在旁邊他們才踏實。」
「合著你也給我們發一身皮專門成立個科室算了,」胖子問查文斌道:「查爺,刨棺材這種晦氣事兒咱是說過不幹的,今天回家我還專門看了黃歷,說是不宜動土。」
「當真啊?」劉所長問查文斌道:「上面盯得緊,查先生務必給幫忙啊,這也是為人民服務嘛,宗教信仰者不是向來講究與人結緣嘛。」
深秋的日子短,五點半的光景天就已經黑了,聯合鎮裡的一些民兵把那小山崗照的是燈火通明,現場法醫已經就緒,用來存放屍體的裹屍袋是那樣的刺眼。一種怪異的組合出現在這片亂葬崗上,一邊是穿著整齊的人民警察,還有一邊則是身著黃綢道袍的鄉野道士。
一個小小的臨時祭台被搭建完畢,中間供奉著的是三清銘牌,兩則的案台上火紅的蠟燭正在撲閃著搖曳的燭火。當中是一個香爐,今晚負責開土的人都要事先到這裡來上一炷香,以求亡靈對自己不敬的寬慰,這即是儀式也是對逝者的尊重。
只見查文斌繞著那祭台前前後後不停地舞動著自己手中的七星劍,口中一直念叨著:「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底鬼神驚。凶神見我低頭拜,惡煞逢之走不停。二十八宿聽吾令,六丁六甲照吾行。九牛破土將軍到,押退凶神惡煞騰……」
有了道士的參與,讓這場起棺看起來多了一份詭異,他抓起地上的一把黃土往一張白紙上細細撒了下去,一根竹籤子很快就將紙上的黃土三三六六分成了一條一條的線裝。這是問卦的一種,也是道士和亡者溝通的一種辦法,他們相信,墳土中有死者的神靈在駐守著,通過問卦的方式可以佔得凶吉。
一旁的劉所長緊張萬分的問胖子道:「這萬一要是不能動土,是不是今天就真的開不得?」
「那是當然,」胖子說道:「我們查爺做事向來講規矩,你有兒子沒?有女兒沒?不為自己想,總得為後人想想吧,這種遭報應的買賣任憑你是給多少錢我們都不幹的,還不是看在這些老百姓的份上。」
其實他說的不假,查文斌心中是有些牴觸的,因為鈄妃懷孕了。作為一個道士,最怕的便是殃及後人,為懷中尚未出生的嬰兒積陰德是他最近這段時間最想要做的,所以如今的查文斌身上已經漸漸開始褪去了那種極具殺伐的茅山心,反而是多了那麼一份以渡為主的修道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