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節
我往前走了幾步,想看看學校的名字是什麼。走到近前瞧見學校校門側邊兒立著一處大牌子,牌子上是幾個大字:萊州第一中學。
「我在萊州第一中學附近。」我看清牌子之後,跟急救中心的接線員說道。對方回答了一句:「好的稍等,馬上就去。」之後,掛斷電話。就在我想回到車裡繼續避雨的時候,天空一道霹靂響起,驟然的亮光閃在我的頭頂,將那學校的校舍映得分外清晰。我無意間瞥了一眼,見那校舍居然很陳舊,正對著門口是一處低矮的紅色尖頂平房,房子牆上浮雕著四個數字:1938。
「這麼老的學校。」我咋舌道。在耀眼的閃電照耀下,那老舊的校舍透出一股森然陰冷的氣息來。我皺了皺眉,仔細盯著校舍看了半晌,並未看出鬼氣。可是這老學校裡居然隱隱有死氣飄了出來。我打了個寒噤,死氣代表有死屍或者有殭屍,難道一所高中裡還有這玩意?
這時候雨勢不減,我只好先回了車裡躲雨。就在我坐進後座的時候,突然感覺身邊一陣涼風吹了過來。我身體一僵,手握住腰間帶著的戰神。我見鬼見得多了,知道這是陰風,而不是自然界的涼風。
就在這時,我瞧見我身邊的座位上突然多了一道鬼影。這鬼影貌似剛才攔車的那個少女。白襯衫,牛仔褲,細碎的長髮披肩。我定了定神兒,仔細看了看她,本來以為她或許跟我夢裡那個姑娘是同一個人,但是從容貌上來看,並非同一個。這是切切實實的女鬼,鬼氣森然,怨氣極深。
在我看著她的時候,我見她那張素白的少女容顏突然變成剛才車窗上出現的樣子,隨即猛地扭頭衝我撲了過來。我本想開槍,卻在一秒內改變了想法,掏出一道隨身帶著的普通鎮邪符貼到這鬼的身上。那少女鬼尖叫一聲,從車內慢慢散去,道符也隨之燒掉散落成灰。
逃走了?我四下看了看,生怕突然一回身,有個女鬼的臉貼在我肩膀上。但這次卻真沒發現她的蹤影。我緩了緩神兒,思索剛才那少女從哪兒冒出來的。難道是這座學校鬧鬼?
正當我不解之際,驀然感覺後背傳來一陣涼意。這透骨的冰涼感覺從後背蔓延到全身,我忍不住往後背一抓,卻好像抓到了什麼東西。此時,閃電再度亮起,通過後視鏡,我瞧見自己抓到了一隻長著長指甲的青白色鬼手。這隻手正想扒開我身後背著的便攜包。我頭皮一麻,將手中的鬼手丟了出去。當那鬼手撞到玻璃後便又消失了。我下意識回頭去看我的包,卻見眼前視線突然一黑,抬眼一看,見後面的車窗外垂下凌亂的長髮來。一張倒掛著的腫脹的鬼臉從後車窗盯著我。翻白的眼睛和詭笑的唇角,在閃電的照耀下尤其觸目驚心。
我心中暗恨,想著要不要給她一槍打死這丫的。可去推車門的時候,卻見車門被鎖住了。更誇張的是,不知哪兒來的水從車門底下慢慢地滲透進來,很快地將我的腳淹沒掉。我心中一沉,赫然明白了自己是遇到了淹死的水鬼。這鬼現在正在車窗外看著我,想必是想當著雨水吞沒了整輛車,她再出現將我按到水裡憋死。
第三百七十八章 死去的少年
隨著雨水越積越多,我也不再遲疑,用手槍柄砸開車玻璃,從車窗玻璃破洞處開了一槍。戰神爆發出的火焰瞬間撲向那女鬼。我見女鬼的頭髮被燒著,尖叫著消失於夜空中。我也無意再找她,趕緊打開車門,將雨水放了出去,隨即去看司機的情況。還好,依然是暈過去而已,並沒出現別的症狀。
這時,前方傳來一陣犀利的鳴笛聲,隨即我看到救護車從巷子外開了過來,趕緊下車招呼。救護車停到出租車旁邊後,我跟醫護人員將司機師傅給扶下車,送進救護車裡,之後跟著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後,經過一陣子的急救,司機很快醒了過來,只是頭腦有點發暈。聽說是我給他送來的,立即千恩萬謝,說道:「真不好意思,還讓你跟著這麼折騰。」
我笑了笑,問道:「你還記得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嗎?」
司機想了想,說道:「我還真記不清,好像是撞到什麼東西……開車這麼多年,還真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兒。我一向挺仔細的。」
我盯著司機師傅看了半晌,確信他沒有說謊,剛才的事情是真的忘了。可能這就叫做短暫性記憶缺失,有的人在受到嚴重傷害或者極度驚嚇而昏迷之後,會忘記某些經歷過的片段和事情,這是一種人體自我保護能力。
忘了也好,我心想,如果記著的話,還到處跟人講,那不讓人當成蛇精病才怪。
我笑道:「師傅,那個萊州第一中學什麼的,出過什麼命案嗎?」剛才所看到的死氣讓我耿耿於懷。難道那學校還埋著屍體?
司機師傅想了想,說道:「命案……我們這小地方出不了什麼大事,要說謀殺案沒有,不過這個一中好幾年前有個學生失蹤了,家長來鬧了好幾天,最後不了了之了。再就是前幾天有個學生在新校區跳湖自殺了。這算不算命案?」
「自殺?確定是嗎?」我好奇地問道。許多謀殺都偽裝成了自殺。跳湖而死,這倒是很像剛才那個水鬼。
「確定,公安局的說的,自殺的還是個女學生呢。」司機歎道:「現在的孩子升學壓力大,真不容易啊。」
自殺麼?我望著窗外依然下著的大雨沉思半晌。如果是自殺,雖然也有怨氣,但是怨氣不會這麼重。看來這個學校也挺有意思的。司機說好幾年前有個學生失蹤,於是我隨口問了問,才知道失蹤的也是個女學生,至今下落不明。這事兒當時很多人都知道,鬧得還挺嚴重,最後被校方壓下去了,不知是不是賠錢了事兒的。
我見司機師傅沒什麼大礙脫離了危險,便向告辭離開。現在也都半夜十二點了,再不回去睡一覺明天就爬不起來上不了山了。司機師傅聽說我要回去,又聽說我是天津過來旅遊的,立即熱心地留下電話,說如果有什麼地方想去找不到車的話,就免費載我過去。我道了謝,互相留了聯繫方式,便從醫院裡出來。
出了大門,發現夜雨小了許多,空氣清新中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淒然之意。我縮了縮脖子,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便轉身向外走去。但走到院落門口的時候,卻見一個女人坐在停車場旁邊低聲哭,雨打濕了頭髮和衣服也似乎完全無所覺。她的面前橫放著一副擔架,擔架上似乎躺著一具小孩的屍體,覆蓋了白布。從身量上看,死去的應該是個少年人,很可能是這個女人的兒子或者女兒。
人生幾大悲之中,白髮人送黑髮人是最為難受的。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停在擔架旁邊,聽著那女人悲慼的哭聲,忍不住一陣心酸。雖然看慣了生死,卻還是接受不了這種生死離別的場景。
看那女人的土氣打扮,應該是個農村婦人,抹淚的手背枯黃,有老繭,像是做慣了農活的。看了這個更覺得不忍,正想上前安慰幾句,卻突然見一抹幽魂從那擔架上飄然站了起來。
我吃了一驚,打眼一看,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這孩子長得挺清秀瘦弱,臉色蒼白,穿著校服,好像是個高中生。我不解地看著那覆蓋了屍體的白布,見那白布早就濕透了,可見這女人已經坐在這裡哭了很久。但是魂魄現在才離體,這是個很微妙的問題。這說明剛才少年人很可能沒嚥氣,直到現在才是真正死亡,所以靈魂無法再逗留在肉體之內,被迫分離出來。既然沒死,為什麼早早地給抬出來?醫生不搶救麼?
我忍不住去盯著那少年的陰魂看,卻見他正眼神悲傷地盯著一旁坐著哭泣的母親。少年走上去摸了摸母親的頭髮,卻摸到了一抹虛空,悵然若失地看著自己的手。
我的視線讓那少年的鬼魂不由自主地看了過來,輕聲道:「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我點了點頭。少年歎道:「可我捨不得媽媽。」
我輕聲歎了口氣,上前蹲到那婦人跟前,說道:「阿姨,天下著雨呢,你為什麼坐在這兒哭呢?」
那中年婦女抬起臉來看了看我,滄桑的臉上掛著淚水,眼睛渾濁,佈滿了紅血絲。
「我兒子死了,被車撞死的——」說到這裡,她又哭了起來:「他學習那麼好,還上了重點班……這讓我怎麼辦……」
我歎道:「既然孩子走了,那也不要讓他在這兒淋雨啊。」
那婦人哭得更加傷心:「送來的時候明明還有氣,可我沒錢給他交手術費,醫生讓我先交錢後手術,就這麼給死了……」
我擦,沒搶救啊?!我吃驚道:「醫生沒有及時搶救?我靠有這樣的嗎?!」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想起現在不少新聞提到的緊張的醫患關係,不禁有些汗顏。這種事兒還真說不定,醫德什麼的在現在已經跟狗屎一個價格了。
婦人提到這個哭得更傷心了。這時候,我瞧見幾個人從住宿部裡出來。其中三個是一家人的樣子,一對兒穿著光鮮的中年夫婦,帶著一個打扮得跟嫩模似的女兒。三個人出門撐了傘,向婦人這邊看了一眼,便面無表情地走了。
婦人一看到他們,頓時跳了起來,衝過去就想拽那一對兒夫婦。這時候,一直走在後面的一個中年男人拉住她,喝道:「行了行了,人家都賠錢了,還想怎麼地?!」
婦人破口大罵道:「賠錢就算完了,啊?!我孩子值他那幾個臭錢?!明明是他閨女撞死人還不承認,欺負我們沒權沒勢的人家,這什麼世道,我讓你遭天理報應!!得不了好下場!!」
這婦人淒厲的喊聲響徹夜空,安靜的夜裡遠遠傳了出去。那少女受了驚嚇,尖叫著奔回自己家的車裡,關上車門。那對夫婦也趕緊走了。等他們的車開走後,婦人這才放聲大哭起來,聲音撕心裂肺讓人聞之悲痛不已。
我歎了口氣,回頭看著那少年的幽魂,見他依然沒離開,而是默默地看著媽媽的背影,表情很悲傷。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時間長了就好了。原來你是意外身亡的。」
少年歎道:「我怕我走了,媽媽沒人照顧。」
我愕然道:「你不是還有爸爸麼?你媽媽身邊的人不是麼?」
少年搖頭道:「是我後爸。他對我媽媽……不算好。」我頓時有些瞭然。少年突然反手抓住我的胳膊,懇求道:「你能看到我,那就幫我轉達幾句話給我媽媽行麼?我寒假打工賺了些錢要留給她,現在錢就在我屋裡枕頭下,我怕被我後爸看到會拿走不給她。」
我愕然道:「這個……如果你媽問我我怎麼知道的,我怎麼說啊……」
少年怔了怔,歎了口氣,失望地放開我的手:「不好意思,我有點唐突了。」
我笑道:「你別怕,反正你現在沒去陰陽路,說明有塵緣未了,也許就是老天可憐你,讓你多跟你媽媽說說話。還有頭七回魂夜,那時候是陰魂靈力最強的時候。我可以幫你見到你媽媽,有什麼話可以當面告訴她,好好道別。」
少年訝異地看著我:「我之前從未想過……真的有陰陽世界這一說……死後才知道。」
我問道:「看你還是學生,是哪個學校的?死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