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換句話說,那個礦泉水瓶只是掉到了方勇的身邊,其實大家都沒有看清它是從哪兒掉出來的。它有可能真是從方勇身上掉下來的,也有可能是從他旁邊的人身上掉下來的,恰巧滾落到方勇身邊……」
  話到此處,甄雪突然打斷蕭凌虛,叫了起來,「高也和Miss朱!那天站在方勇身邊的人就是他們兩個。」
  蕭凌虛點點頭繼續說:「我們來回憶一下他們兩人為什麼要站在高也身邊。Miss朱站在方勇身邊是因為懷疑自己的情人被方勇殺死了,所以想找他興師問罪。那麼高也呢?」
  談話進行到這裡,聞南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將自己猜到的事實說了出來,「高也趁Miss朱和方勇爭執的時候假意勸架,並將陳傑克的礦泉水瓶扔到了地上。大家那個時候的注意力全在打架的兩人身上,根本不會注意到旁人。再加上慣性思維的作用,大家自然而然的會以為礦泉水瓶是從方勇身上掉落的,然後就會順理成章 把矛頭指向方勇。」
  「不僅如此。」蕭凌虛補充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提議將方勇關進放水的船艙的也是高也。我猜他這麼做恐怕也是為了製造機會殺方勇吧?」
  蕭凌虛的話像一把鑰匙,將聞南和甄雪心中緊鎖的某道門扉打了開來,被他這麼一說,甄雪也覺得高也的行為十分可疑。
  不過,蕭凌虛的證據還不止這些,「還有一項決定性的證據。我們三個都看守過水缸,想必也都知道在放水缸的船艙雖然裡能聽見甲板上的人說話,卻根本不可能聽清楚是誰在說話。但是高也卻明明白白的說出是金老三在說話。他怎麼可能知道得那麼清楚呢?」
  「有兩種可能。」聞南順著蕭凌虛的推理往下說,「要麼他從別人嘴裡得知了金老三說夢話的事,要麼就是金老三說話的時候他根本就不在船艙裡,而是在甲板上。不過不管是哪一種可能,他那天都是在說謊。」
  「那麼警官你認為哪一種可能更貼近事實呢?」蕭凌虛問聞南。
  聞南思索了一會兒,答道:「第二種可能。因為出事的時候我是第一個進入現場的人,我記得很清楚,沒有人跟他提過金老三說夢話的事。」
  說到這裡,聞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他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量:「我知道了,金老三說夢話的時候方勇其實已經被高也殺了。那個時候,高也正在甲板上藏方勇的衣服,所以他聽見了金老三的話。哼!根本沒有誰動過高也一根指頭。他被襲擊的事只不過是他自編自導自演的一齣戲。」
  「仔細回想起來,高也的獨角戲在『艾玲娜號』的時候就上演了。」蕭凌虛接著聞南的話說下去,「你們還記得沉船前的那場酒會嗎?當子母血蠱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奔跑逃命,高也在幹什麼?」
  「他不是被你撞昏了嗎?」對於當天的情景,甄雪記得很清楚。
  「撞昏了?」聞南將甄雪的話重複了一遍後,不禁抽了一口冷氣,「當時的場面那麼混亂,那些奔跑逃走的客人尚且被紅魔吃了個乾淨,他一個昏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怎麼可能倖免於難呢?除非——」
  甄雪也反應了過來,「他就是子母血蠱的主人!」
  蕭凌虛點點頭,繼續說:「你們逃到救生艇的時候,我還在和那些子母血蠱纏鬥。就在我逐漸佔到上風的時候,他突然跑了過來。我為了救他,被子母血蠱包圍了起來,而他卻縱身跳到了海中。現在想來,他應該是有意要除掉我吧!」
  話到此處,蕭凌虛淒然一歎,突然改變了說話的人稱:「『艾玲號』,愛玲,我早該想到的,這個名字對你來說有特殊的含義。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又讓你害了三條人命!」
  「啪!啪!」一陣清脆的掌聲,在三人身後響起。與此同時,高也的臉龐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裡,「精彩,真是精彩!」
第十九章 情為何物(1)
  高也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蕭凌虛他們面前。他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常見那種優雅和從容,取而代之是一種陰沉、邪肆的表情。
  「商船長,不,我應該叫你蕭先生才是,你真是智勇雙全啊!你的推理嚴絲合縫,我真是百口莫辯啊!」
  既然身份已經被揭穿了,蕭凌虛也不再隱藏,索性撕下「易容丹」恢復了本來的面目。「深藏不露,攻於心計……你果然是老謀深算,我也看走眼了,竟沒發現敵人就在自己身邊!」
  高也微笑不語,並沒有反駁蕭凌虛。
  蕭凌虛搖了搖頭,說:「你替妻子報仇,尚且情有可原。但聞南和甄雪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害他們?」
  「為什麼?」高也冷笑一聲,背出了一段熟悉的台詞,「被害人遭到強姦後,內心非常痛苦,她借煙解愁,在用打火機準備點火時,突發的致命性腦出血瞬間奪去了她的生命……這麼荒謬的結論,是出自誰之手?什麼人民警察?什麼人民法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做出這種狗屁不通的結論是為了包庇誰!」
  「這件事,確實是我們的失職!」聞南從蕭凌虛身後走出來,站到高也面前。作為玲姐一案的負責人,他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不想做任何的辯解,當時我確實沒有查出阮倩玲真正的死因來。我向你道歉。實在是因為她是死於……」
  「住口!」高也冷冷地打斷聞南,情緒忽然變得有些激動,「道歉能將阿玲的命換回來嗎?阿玲已經死了!我這一生最愛的女人死了。」
  話到此處,高也的目光已經變得冰冰冷冷,額角上的青筋也暴凸了出來。下一秒,他突然抓住了聞南,同時快速地咬破自己的手指,用鮮血在聞南的背脊上畫下了一串長符。
  這一次襲擊來得太突然了。聞南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覺一股駭人心神的壓迫感就像一團黑霧從天而降。接著,聞南的腦袋轟然一響。他突然感到呼吸絮亂,心神不寧,就像有什麼東西想要從身體裡奔湧而出。
  就在此時,高也手上的黃符「噗」地一聲自燃了起來。他得意一笑,極快地將黃符打在了聞南的背上,口中大喝了一聲:「急!」
  話音一落,聞南應聲倒地,眼前立刻遭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黑暗中有一個時遠時近,飄渺空靈的聲音,就像幽冥中的魔音,在他耳畔邪惡地下著指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聞南的整個思維都被那個響徹腦海的聲音奴役了。冥冥中彷彿有一種力量驅使著他抬起了雙手,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聞南!」甄雪不知道聞南為什麼會突然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舉動,本能地想要衝上前去阻止他。
  蕭凌虛卻搶先一步拉住了她,「別碰他!他中了『迷魂降』!」
  甄雪的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你快想辦法救救他啊!」
  蕭凌虛一臉苦悶,他也很想救聞南。無奈他掉到海中的時候,身上的解咒符全部都被海水泡爛了,已經失去了效用。
  雖然如此,但蕭凌虛也還沒有到手足無措的地步。他將手按在身後的船舷上,手掌翻覆,咒語出口,只見一道青光自船舷上倏現,八根「青木針」赫然出現在了蕭凌虛的手中。
  蕭凌虛手握「青木針」,對準了高也的眉心激射而出。剎那之間,青光四射。耀眼的青光從「青木針」上流轉而過,忽然聚成一根長長的青刺,在空中直飛而行,快要到命中標時又突然一分為八,如星矢般,準準地朝著高也射來。
  青針馳來,高也卻並不躲閃,只見他身子一矮,迅速滾倒在地上,不但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還將他身後的聞南暴露在了青針的攻擊範圍內。
  聞南只覺得前方突然出現幾個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眼看著那些黑點離自己越來越接近,接著是一片炫目的青光撲面而來……
第十九章 情為何物(2)
  磷火!滿眼都是青色的磷火!聞南睜開眼,赫然看見週遭磷火閃爍。一道道綠光,像耀眼的霓虹,在空氣中閃爍。一條青黑色的江河,橫在他的眼前,兩岸枯木如炭,白骨成堆。有的白骨像一件破衣服掛在枯樹上;有的趴在地上,胸口穿著無數把利刃,就像個榴蓮;還有的頭朝下傾倒在水中,露出支離破碎的四肢……
  眼中的淒慘景象讓聞南目不忍視;耳內充斥的凶狠的嗜殺之聲,又讓他覺得頭暈目眩。聞南惶恐地低頭看著眼下的水面。那裡全都是森森的白骨。深不見底的江流之下,彷彿伸出了一隻隻骨手,正掙扎著想抓住他……
  「不!」聞南驚叫一聲,抓住了其中的一隻手,向外一翻,只聽見「卡嚓」一聲,那隻手應聲而斷。聞南倒退一步,跌坐在地上,手上儘是噁心的感覺!就在此時,又一隻只有骨架的手,拽住了聞南的腳踝!聞南仰天咆哮一聲,一腳踹向了那隻手臂……
  眼看聞南就要被自己誤傷,蕭凌虛心中一急,「嗖」的一聲騰空而起,沖身向前,一把推開了聞南。同時他雙手翻覆,雙臂收緊。又是一陣青光閃過,已經觸到聞南皮膚的青針驀地化為了一縷青光,將聞南包圍在了其中。
  蕭凌虛此時已經逼到了聞南身前。他靠近聞南,想要趁機替他拔出降符。誰知他才碰到聞南的手臂,聞南忽然使出一招擒拿手,勢如猛虎,一出手就將蕭凌虛的手腕,順勢扭向了一邊。
  無奈之下,蕭凌虛只得使出另一隻手,與聞南抗衡。搏鬥間,蕭凌虛抓住了聞南的腳踝,企圖把他拉倒。誰知,聞南竟然側身飛起一腳,踢向了蕭凌虛的側腹。還好蕭凌虛早有準備,向外一翻,硬是接下了聞南的飛踢。
  聞南只覺得自己彷彿踢中了一塊鐵石,足尖生疼。他痛叫一聲,向給他帶來疼痛的東西望去!只見一扇巨大的木門矗立在他的眼前,門外赫然是一片黃色的沙漠。沙漠裡到處都是白色的枯骨,充滿了死亡和絕望的氣息。
  聞南佇立在門邊,耳邊全是烈烈的風聲,彷彿他面前的不是一扇普通的鐵門,而是一座通往戰場的生死之門。
  猛然間,一陣狂風捲來。聞南的耳邊赫然泛起了隆隆的風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亮,就像有千軍萬馬正在向他所處的位置進發。轉瞬之間,黃色的沙子便佈滿了天空。那扇鐵門如同大風的朽木一般頃刻間被摧毀,接著,一陣巨大的戰馬奔騰的聲音從遠方滾滾而來,不絕於耳。
《諦聽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