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我哦了一聲,不明就裡地跟著父親走上了樓,一路上我早已經將所有能想到的都想了一遍,而且想好了對策。只是當我二大伯打開房門的時候,我立刻被屋內那種沉重的氣氛感染了,我敏銳的聞到空氣裡好像流動著一種不安,幾個叔叔圍坐在茶几上,沉默地抽著煙,神色凝重。
父親和二大伯兩個人落座之後,屋內瞬間變成了一種十分尷尬的沉默,所有人都憂心忡忡,沉默不語,我站在一旁,輕輕地搓著手,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幾分鐘,二大伯忽然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那就告訴他吧!」
我本以為二大伯此時會像父親剛剛一樣咆哮起來,罵我一頓,誰知他平靜的語氣竟然讓我有些不知所措,路上準備的對策全部望在腦後了。
幾個叔叔圍坐在茶几前,沉默地點了點頭,二大伯從茶几下面拿出那個信封,然後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從裡面掏出那份遺囑,這份遺囑在幾個小時之前我曾經見過,所以印象深刻。
二大伯沒有打開遺囑,而是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過了片刻,他長出一口氣說道:「明月,我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麼對這份遺囑那麼感興趣,更不知道你對這份遺囑究竟做了什麼。」
我一時有些沉不住氣,難道我偷拍遺囑的事情真的被發現了,我下意識地向客廳四周望了望,說不定二大伯真的在這客廳裡安裝了攝像頭,在我偷拍遺囑的時候,暗中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二大伯沒有察覺到我細微的動作,自顧自地說道:「你爺爺當時留下這份遺囑的時候,我們幾個人都在場,我們當時都很驚訝,因為這份遺囑上半部分的字我們認識,而下半部分就像是天書一樣,誰也看不明白。當時因為這件事我也問過你爺爺,只是他有些神志不清,嘴裡一直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
「爺爺當時說什麼?」我緊接著問道,這件事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繼承人!」二大伯一字一句地說著這三個字,不過,這三個字確實有些突兀,我心想說不定那時候爺爺早已經神志不清了,所以才會說出這三個字。
二大伯見我也是一臉茫然,然後輕輕攤開那份遺囑,說道:「開始我們誰也聽不懂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或者就是一句沒頭沒腦,神志不清的話,誰知道當我今早在你走後再檢查這份遺囑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他最後那三個字的意思!」
「啊?」我詫異地張大嘴,看著二大伯,只見他眉頭緊鎖,神情異常嚴肅,小心翼翼的翻開那份遺囑,我的目光也隨即被他手上的動作吸引了過去,他的動作十分緩慢,可我的思維卻根本眉頭停滯,難道我在那份遺囑上遺漏了什麼嗎?
隨著他手上緩慢的動作,那份遺囑一點點的樓了出來,然而,當他完全把那份遺囑攤開之後,包括我在內的在場所有的人,都是一愣,我可以很確定的說,這份遺囑絕對不是我先前所看見的那份。
因為我對那份遺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一半是文字,一半是鬼畫符,而此時此刻,眼前的這份遺囑在下面的那半張鬼畫符上面,卻出現了文字,而且更讓我趕到驚訝的是,在我早晨留下的那塊血跡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血指印,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小指,那個被劃傷的微小傷口,此時竟然在隱隱作痛。
二大伯將那份遺囑完全攤開,平放在茶几上,我和幾個叔叔不約而同的湊了過來,只見遺囑上半部分的文字沒有變化,而下半部分的鬼畫符已經完全沒了痕跡,取而代之卻是「繼承人」三個字,而那個紅色的血指印正好按在那三個字上面。
第六章 紅布靈盒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驚詫地皺著眉。
二大伯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離開後,大概一個小時,我打完電話,回到這裡,打開遺囑,那時候,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說著二大伯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他接著說道:「這個手指印……」
「我確實是在打開遺囑的時候,不小心刮傷了手指,但是也確實只沾上了一點,怎麼會變成這樣?」我疑惑不解地說道,這一切發生的簡直太突然了,讓我一時之間腦子一片混亂,我明明記得手機拍攝的照片上,那紅色的指痕只有一個小紅點,此時卻完全變成了指印,難道是這紙張本身的問題?
「明月!」二大伯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管你究竟對這份遺囑做了什麼,現在的事情已經擺在眼前了,既然遺囑上繼承人的地方是你的指痕,那麼我想有一些東西我必須要交給你!」
「東西?」我的腦子混亂得像一團漿糊,只能機械的重複著內心中的疑問,「什麼東西?」
二大伯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是你爺爺留下的一件東西,他雖然沒有明確的告訴我這件東西給誰,但是我想應該是留給繼承人的!」說完二大伯站起身來向書房的方向走去,站在門口向我揮了揮手,示意我跟著過來,我求助般地望著父親,只見父親也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時候我的腦子有種奇怪的想法,就像是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一樣,我一直不敢確定這是真的,或者是自己的夢,或者自己正遊走在夢境和現實之間,而我能做的只是支配著身體,機械的完成一系列動作。
走進書房,二大伯關上房門,示意我坐在一旁的春秋椅上,書房很大,房間裡擺著一個書桌,後面一整排紅木書架,在窗子和書架之間有一個很大的魚缸,裡面放著幾條叫不上名字的魚,據說這些都是經人指點過的,經商的人,一般對風水之類的都頗為敬畏。
他見我坐下之後,打開書架,在書架中間有一個夾層,夾層裡面有一個鑲嵌在牆裡的保險箱,我有些吃驚,這都什麼年代了,沒想到還真有這種東西。二大伯也不理會我,輕輕地在保險箱上撥弄了幾下,發出「嗤嗤」齒輪碰撞的聲音,然後保險櫃的門開了,他從裡面拿出一個十厘米見方,上面蓋著一塊紅布的物事,然後關上保險櫃,走到我面前,把那物事放在前面的桌子上。
「這是……」我的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桌子上的那個蓋著紅布的東西,心裡盤算著,爺爺究竟會留下什麼寶貝?難不成是歷史上遺失的傳國玉璽?或者是什麼價值連城的東西?否則,二大伯怎麼會把它藏在那麼一個隱秘的所在啊。
「你爺爺在過世之前曾經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二大伯頓了頓,說道:「自從多年前你爺爺從外地回來之後,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整日深居簡出,自己生活在扎紙店裡,與我們這些兄弟也極少往來,一兩年不一定會聯繫一次,而那天他忽然打來電話,告訴我,他的身體可能不行了,但是有一件東西要我幫忙保管!」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聽著二大伯繼續往後說。
「雖然我們和你爺爺的往來很少,但是其實我們幾個人對他的身體很關係,幾個月前我見到你爺爺的時候,他的身體還很好,精神也不錯,他忽然說出的這句話,讓我非常緊張,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去了扎紙店。」二大伯一面說,一面回憶,「沒想到當我來到扎紙店的時候,店門緊鎖著,我嘗試著敲了敲門,半晌裡面才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推開門,我又是一驚,眼前的人,形容枯槁,神情緊張,眼睛裡都是血絲,看起來應該是很多天沒有好好睡過覺了。」
「未等我開口,你爺爺便示意我進來,然後他小心翼翼地關上店門,店裡的氣氛有些詭異,平日極少來扎紙店,給我感覺那個地方永遠是冷森森的,不過,平時我知道那種感覺多半是精神作用,但是那一天完全不一樣,我是能感覺到冷,沁入皮膚的一種冷,說不出來的冷。坐在房間裡,你爺爺告訴我他這段時間的精神一直不好,他覺得自己的大限應該不遠了,托我保存這件東西,當時我問他這裡面是什麼?他淡淡地笑了笑,一句話也沒有說。後來我問他這東西給誰,他沉吟了一會兒然後將那份遺囑放在了桌子上。」二大伯說道這裡忽然愣住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
「二大伯?」我見他半天沒有說話,試探地叫了一聲,這時他才回過神來,說道:「我剛說道哪了?」
「遺囑!」我提醒道。
「嗯,對,今天我看到那份變樣的遺囑,我想這個東西應該是留給遺囑上說的繼承人的!」說著二大伯將那個物事向我的方向推了推,我皺了皺眉,心中暗想,這世界上幸福的事情總是來得那麼突然。
「這裡是什麼?」我盯著那個用紅布抱著的物事看了半天說道。
「應該是個盒子!」二大伯也很好奇地盯著那物事,「拆開看看吧!」
我伸出手,輕輕的將那個紅布包著的物事拿在手裡,這東西看起來不大,但是拿在手裡也不輕,四四方方,看起來二大伯推測的沒錯,應該是個盒子之類的物事,我小心地展開上面的紅布,這紅布包裹的十分有水平,一層一層,疊在一起,自然成扣,大概用了五六分鐘,我的腦門都出來白毛汗,終於顯露出盒子黑乎乎的一角,我又拆了一會兒,整個手掌大小的盒子完全呈現在了眼前。
這是一個木製或者是別的質地的盒子,上面沒有紋理,所以我並不確定一定是木頭的,仔細觀察,這盒子像是用一整塊木頭雕成的,嚴絲合縫,渾然一體,沒有一點縫隙,盒子通體黢黑,是那種油油潤潤的黑色,根本不反光,用手摸上去,一股涼絲絲的感覺,用食指蜷縮,輕輕敲了敲,裡面似乎是空的,但是問題來了,這麼一件封閉的嚴嚴實實的盒子,內中的東西是怎麼放進去的?
我和二大伯琢磨半天,卻找不到線索,無奈之下我又將那盒子用紅布包好,然後放在包裡,這時二大伯才領著我走出了書房。此時幾個叔叔已經離開了,只有父親還坐在客廳裡,見我們出來,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沒什麼事情的話,回一趟家,張姐想你了!」
我應承著哦了一聲,半晌才回過神來,說道:「嗯,我這幾天沒事就回去一趟!」父親口中的張姐是我老媽,姓張,從小我便沒大沒小的叫她張姐,慢慢習慣了,老媽也覺得這個稱呼不錯,畢竟顯得年輕了不少。張姐平時的工作比較忙,基本上沒時間照顧我,不過,最近這段時間張姐對我異常「關懷」,其最主要的表現是經常在我手機上發些女孩的照片,然後讓我品評一番,之後循循善誘,眉飛色舞地說:「小哥,你要是覺得這姑娘不錯,咱改天抽時間見個面唄!」
好吧,大齡青年的痛,不說也都清楚,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趁著我現在閒著沒事,趕緊相親結婚,後面省略N多字。不過我還真是完全沒有那個心,所以每當張姐嘮叨,或者用小花招的時候,我就趕緊找借口躲開,避之唯恐不及。
走出二大伯的家,我招手打了一輛車,回到了扎紙店,沒想到剛到門口,孫明的車已經早早的停在那裡了。我下了車,他也同時打開車門,見到我孫明的表情難得的嚴肅。
「怎麼樣?你找人看過那些照片了沒有?」我趕緊追問道。
第七章 傳世鬼契
「進裡面說吧!」孫明的話,讓我有種不詳的預感,我看他陰沉著臉,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於是掏出鑰匙,打開了扎紙店的門。
進了門,孫明反手關上店門,然後坐在椅子上,一直沉默著。半晌我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我說你小子,玩什麼深沉,究竟怎麼回事?你和我賣什麼關子啊?」
「明月!」孫明抬起頭,望著我,眼神有些複雜,停頓了幾秒才說道:「這事情好像有點麻煩!」
「麻煩?」其實從孫明那難得認真的神情中,我已經猜出了一些端倪。
「嗯!」孫明點了點頭,然後自顧自地點上一根煙,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孫明告訴了我他口中的「麻煩」的由來。
原來孫明多年之前曾經做過跑外的記者,當時他認識一個中醫,中醫一般都是半醫半巫,越是高明的中醫,對於陰陽五行,奇門異術,越是癡迷,因為中醫始最終是達到一個平衡,陰陽平衡,五行平衡,最後達到天人一體。據說他認識的老中醫,從小便受到一些國學秘術的浸淫,頗有些能耐。孫明聽我說了那份離奇的遺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老中醫,於是在我們離開扎紙店的時候,他便驅車直奔老中醫的住所而去。
因為孫明與他有些交情,而且老中醫對這些奇聞怪事又頗有興趣,因此當孫明表明來意之後,老中醫欣然答應幫忙看一看,希望能夠破解其中的奧秘。誰知當孫明將手機打印出來的幾張遺囑放在老中醫的面前時,老中醫的臉色驟變,瞳孔放大,呼吸變得非常急促,他雙手顫抖地摸過老花鏡,戴上之後,幾乎貼著那張A4紙認真地看了足足有半個小時,一面看,一面不住的搖著頭,口中喃喃地說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