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而武召卻不說話,一直拚命的向前跑,雖然身後是一團濃重的黑暗,但是我隱約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追著我們兩個。忽然武召停下了腳步,他望著我說道:「明月,你要照顧好樂樂!」他的話剛一說完,只見武召眉頭猛然皺了一下,他緊緊咬著牙,一把將我推了出來,我感覺自己便如同被他推入了懸崖一般,雙手在空中亂抓。
隨著「砰」的一聲,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此時的我已經大汗淋漓了,屋子內一片黑暗,路燈從窗口照進來,隱約有一些光。是夢,一個如此真實的噩夢。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長出一口氣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武召為什麼讓我現在去找高玉松?我們明明剛剛分開沒多久啊。忽然一個危險的念頭閃過我的腦海,我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撥通了高玉松的手機,手機接通了卻始終無人接聽,這是怎麼回事?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襲上心頭。
我連忙穿上外套,然後風風火火地推開門,可能是剛剛我在房間內的一頓折騰吵到了從樂樂,她穿著睡衣,披散著頭髮,揉著眼睛推開門,看著我愣了一會兒說道:「明月,這麼晚了你到哪去?」
「高玉松可能有危險,我得去看看!」說著我便要走,誰知從樂樂立刻反應了過來,她一把拉住我說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你酒醒了嗎?」我疑惑地望著她說道。
「你也太小看我了!」說完從樂樂回到房間換上了一身合體的運動裝,而在此期間我一直撥打著高玉松的手機,但是他的電話始終是無人接聽的狀態,我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第七十二章 白夜驅魂
因為我們兩個人都喝了酒,不便開車。我們在路邊等了足足十分鐘,才終於攔下一輛出租車。坐上車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這個小城市的晚上格外寧靜,路邊只有一些剛剛結束一天營業的燒烤攤,攤主正在忙碌地收拾著食客留下的垃圾,從樂樂抱著白夜坐在我的身旁,車上我一直在撥打著高玉松的電話,卻始終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這種狀態讓我更加心慌,高玉松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有些焦急地一直催促著司機,我知道高玉松家的位置,他家住在城北一個新建的小區裡,大概一年前,高玉松喬遷新居的時候,曾經邀請過我,但是那時候我因為太忙,所以只是隨了禮,卻沒有親自登門。我恍惚的記得他曾經說過,他家住的是高層,現在聯繫不上他,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司機始終沉默不語的開著車,車速很快。從樂樂見始終聯繫不上高玉松,在我耳邊低聲說道:「明月,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高玉松可能有危險?」
我扭過頭,望著從樂樂,皺了皺眉,然後將那個奇怪的夢如實地告訴了從樂樂,實際上我一直有些猶豫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從樂樂,唯恐勾起她痛苦的回憶,不過,現在的情形有些特別。從樂樂聽完我說的話,也沉默了下去。
「對不起,又勾起你的傷心事了!」我有些內疚地低著頭說道。
從樂樂依舊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睛中含著淚光,她低聲說道:「我知道哥哥的靈魂一直在那防空洞裡!」
我抬起頭望著從樂樂,閃爍的路燈下,從樂樂眼角上的淚水也閃著光,她有些哽咽地說道:「你相信這世界上有心靈感應嗎?」從樂樂似乎並不在意我的回答,接著說道,「哥哥去世的時候,我只有三歲,而且那時候我對哥哥並沒有一點印象,可是當我十幾歲之後,我忽然見到了他。真真切切的,就像我們在防空洞內見到的他一樣,穿著一身乾乾淨淨的校服,腳上踏著一雙乾淨的球鞋,他就那樣出現在我的面前,一句話不說,那樣看著我。可即便這樣,我卻知道他是我的哥哥武召,那時候我根本沒有見過他的照片,後來在我的懇求下,養父母將我的全家福拿給我,沒錯,那個人正是我的哥哥。之後的幾年裡,我總是能看見他,因為這個,我的養父母曾經帶我去看過心理醫生,吃了許多藥,甚至住過一段時間的精神病醫院療養,可是我依舊能看見他。有時候看見他站在我身邊對著我笑,有時候看見他在操場踢球,很多很多,我知道那絕對不是幻覺。
再後來,隨著我一點點長大,我開始不再告訴別人關於哥哥的事情了,雖然我一直能看見他。高中畢業我選擇了心理學,其實我也想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學習心理學的前幾年,我再也沒有見到哥哥,我以為那就是我的幻覺。然而,我卻始終沒有從心理學上找到答案,為什麼我從沒有見過哥哥,卻能知道他的模樣。在我大學即將畢業的時候,我又見到了哥哥,那時候我發現他變了,每次出現總是眉頭緊鎖,不是歎氣,就是搖頭,有時候甚至會披頭散髮的嚇唬我,整夜整夜的出現在我的夢中,那時候我的精神幾近崩潰了。於是,我和父母商量去國外繼續學習,不知為什麼到了國外之後,便再也沒有夢見過哥哥。」
「既然你在那邊可以擺脫噩夢,為什麼還要執意回國啊?」我疑惑不解地說道,「難道真的是為了報復我?」
「有這方面的因素,而且,我總感覺哥哥陰魂不散一定有什麼原因,驅使我返回更多的原因是我希望哥哥能得到靈魂的超脫。」從樂樂說道這裡,一顆淚水從從眼眶中滾落,落在手指上,白夜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樂樂手指上的淚水,然後親暱地喵了一聲,像是在安慰樂樂。樂樂勉強笑了笑,輕輕撫摸了一下白夜的脖子,白夜溫順地繼續躺在從樂樂的懷裡。
「你回國之後,還做過噩夢嗎?」我接著追問道。
從樂樂搖了搖頭,說道:「這也是讓我感到奇怪的地方,自從我回國之後便再也沒有夢見哥哥!」
「你還恨我嗎?」我低聲問道。
從樂樂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可能這就是命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
「其實……」我皺了皺眉說道,「其實當時是有人領我們進入的防空洞深處的!」
「什麼?」從樂樂疑惑地望著我,不解地皺著眉說道,「你說有人領著你們進入防空洞深處是什麼意思?」
我長出一口氣說道:「那時候我們只有十來歲,誰也沒有膽量到裡面去,後來有人說帶著我們進去看看,於是我們幾個好奇的孩子就跟著進去了!」
「你說的人是誰?」從樂樂疑惑地望著我說道。
「哎,已經過去了,其實他也為此失去了很多東西,而且最後也是我們自己走丟的!」我長出一口氣望著窗外,從樂樂望著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白夜忽然從從樂樂的懷裡站了起來,它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般,鼻子微微顫抖了兩下,然後脖子後的毛豎立了起來,望著司機的後座,喉嚨中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低吼。而與此同時,我發現這輛車的速度忽然快了起來,車子飛速向路邊的輔道駛去。
輔道旁邊是一個河邊公園,此時公園內一片寂靜,而這發動機的聲音打破了這種寧靜。我連忙拍了拍司機的椅子說道:「師父,您這是去哪裡?」
可是此時那師父根本不理睬我,依然不顧一切地踩著油門向前衝,我忽然有種被偷窺的感覺,抬起頭只見那內後視鏡中出現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他的嘴唇離開,裂痕了一直延伸到鼻子下面,白岑岑的骨頭露在外面,鼻子以上的皮已經完全被剝落了,眼珠裸露在外,此時他正嘴角斂起,對著我怪笑。笑得我只覺得背後一陣陣發冷。
「你是什麼人?」我望著內後視鏡問道。
他沒有說話,仍舊對著我笑,車子已經衝出了輔道,逕直向公園衝去,這公園的另一邊就是橫貫這座城市南北的灤河。我咬著牙,弓著身子向前面撲去,而此時白夜忽然暴起,小小的身軀便如同一道白光一樣,跳到車子前面,它站在司機的面前,目光凌厲,身體微微的弓著,脖子後的毛全部豎立了起來,爪子從毛茸茸的腳掌中伸了出來。
我看了看內後視鏡,只見那人見到白夜,笑容忽然僵在了臉上,他慌忙伸出手驅趕白夜,可是白夜卻始終站在他的面前,車子穿過公園的草坪和小路,不停地顛簸著,這時從樂樂也和我一起身體向前,想要制止那個司機,隨著車子快速的行駛,當經過了一個高崗之後,前面便是灤河的護欄,護欄旁的一排路燈就像是一個個冷眼的看客,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正在這時,白夜忽然「喵」的叫了一聲,然後一雙眼睛圓瞪著司機,這聲音異常淒慘,就像我之前聽到的一樣,而後我見內後視鏡中,那司機黑色的眼睛裡出現了白夜的身影,瞬間眼球完全變成了白色,緊接著那白色一點點的縮小,一個提著燈籠的小女孩從他的眼球中一閃而過,而他的臉也瞬間恢復了正常,他的眼睛隨即恢復了神采,緊接著他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他連忙用力將剎車踩到底,可為時已晚,只聽「砰」的一聲巨響,車頭不偏不倚地撞在了灤河的護欄上,向灤河衝了出去,我們的身體隨著撞擊同時向前傾倒過去。
第七十三章 樂樂!樂樂!
隨著一聲艱澀的噪音,撞斷的護欄劃破了車身,車子被卡在了護欄上,車頭下面是濤濤的灤河水。陡然的停止讓我和從樂樂險些撞上前座,司機緩緩睜開眼,彈出的氣囊頂在他的頭上,他抬起頭,面無血色地望著內後視鏡,嚥了嚥口水,語調顫抖地說道:「你們兩個沒事吧?」
我正了正身子,抬起頭正好與司機四目相對,我搖了搖頭,說道:「沒事!」然後扭過頭,只見此時白夜已經坐在從樂樂的懷裡了,而從樂樂一直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著,我輕輕地拍了拍樂樂的肩膀說道:「樂樂,你沒事吧?」
樂樂抬起頭,此時她的臉上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她緊緊地咬著牙笑了笑,一隻手輕輕撫摸著白夜,另一隻手按在自己腹部的右側,血從她的指間緩緩流淌出來,已經劃破車門的護欄正抵在從樂樂的腹部,白夜安靜地趴在從樂樂的懷裡,一雙小眼睛盯著從樂樂淌著血的手。
「樂樂!」瞬間一股酸楚的東西湧了上來,我不知所措地望著樂樂。只見樂樂吃力的笑了笑說道:「放心吧,沒事的!」
「快打120!」司機提醒道,我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然後雙手顫抖地掏出手機,可是我雙手抖地連手機都拿不起來,這時從樂樂緊緊握住我的手,我抬起頭,四目相對,從樂樂的笑了笑,說道:「明月,沒事的!」
我點了點頭,然後撥通了120。掛斷電話之後,從樂樂靠著椅子,雙眼微閉,眼睛微微顫抖著,血已經將她的手染紅了,我向周圍打量著,現在半截車身在水面上,半截車身在地面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連車帶人掉入水中。
我緊緊抓著樂樂的手說道:「樂樂,別睡,馬上就有人來了!」樂樂閉著眼睛,吃力的笑了笑,算是回應了。我在口袋中摸了摸,可是裡面空蕩蕩的,我連忙將襯衣脫下來,然後小心地將樂樂帶血的手拿開,用襯衣按住樂樂的傷口,在樂樂的手離開傷口的那個瞬間,我的眼淚差點流出來,將衣服抵在她的傷口上之後,我又將她的手放回原處。
「千萬別讓她睡著了!」那司機知道是自己的過失,連忙叮囑道。
「別就他媽的說,快他媽的想想辦法啊!」我大吼道。
其實我這樣無端的發火完全是沒有道理的,現在的情形,稍有不慎便是三個人一起墜河死在這車裡。司機用力的拍著腦袋,不停地說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剛剛是怎麼了?」我知道剛剛的不是他,現在的這種境遇也不能責怪他,但是此時我沒有心情和他解釋。
「有什麼辦法可以先從車裡出去嗎?」我冷靜下來說道。
司機嘗試著推開前門,可是稍一用力,車子便開始晃動,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想了想說道:「你這車裡有沒有錘子之類的東西?」
司機連忙點了點頭,他從工具箱內掏出一個安全錘,然後小心翼翼地遞給我,我接過安全錘說道:「你試著坐到後面來!」
說著我向從樂樂的方向移動了一下,然後司機小心翼翼的從前座中間的縫隙向我的方向走過來,車子微微晃動了幾下,但是當他的重心落到車後面的時候,車子終於平穩了下來。我看了看一旁的樂樂,然後將安全錘遞給那司機說道:「看看能不能把旁邊的窗戶撬開,你先出去,找人把車子拉出去。」
司機因為驚嚇過度,此時只是木訥地任由我驅使,他應該是練過一些技巧,將安全錘在車窗一角猛一用力,車窗碎裂開來,他接著用錘身將整塊玻璃撬開。接著他從車窗內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而此時樂樂的臉色較之剛剛更加蒼白,她的呼吸很輕,我湊到樂樂耳邊低聲說道:「樂樂,你等一會兒,一會兒我們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