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這一晚,兩人又把鯉魚裝了一桶,然後沿著漆黑的河邊悄聲地走。
這是兩人第二次開工。
「今天應該不會有警察在河畔巡視吧?」大塚小心地掃視河堤之上,雖然靜悄悄的看不見人影,但大塚的聲音還是壓得很低。
「怕什麼。」松平罵道,雖然聲調比大塚高了那麼一些,但終究還是不敢過於聲張。「膽小鬼,警察都在繁華區一帶巡邏,到這漆黑的河邊來做什麼。」
雖說如此,松平依然下意識地向河堤看了一眼,然後盯著大塚。只見大塚東張西望神色慌張,松平暗想,幸好附近沒有別人,否則無論誰看到大塚的表情,都能看出他動機不良。
「喂,你呀,」松平不滿道,「你這傢伙,能不能不要擺出那一臉神經質的表情,被警察看到的話,肯定會被請到警察署喝茶的。」
「哦。」大塚點了點頭,克制了自己的緊張,卻顯得更不自然了。
松平暗自搖了搖頭,看來這個傢伙根本不適合做壞事。
「你有沒有聽說過本所不思議的故事?」
突然,大塚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話。
松平一愣,回頭看去,只見大塚停下了腳步呆呆站著,側著腦袋看著夜幕下烏黑的江水。
「你說什麼鬼話,趕快走!」松平大聲道。
「你沒聽說過嗎?」松平兀自喃喃道,「這裡就是古時候的本所啊,剛剛你向前邁進的那一步,已經踏進了本所……」
松平心中一震,看了看腳下,卻是堅硬的水泥地面,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喂,浩次,你沒事吧,怎麼突然說到這個了?」松平問道,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大塚仍舊沒有理會松平,看著江水說道:「古時候,有一天夜裡,路過這一帶的漁夫提著裝滿了魚的魚簍。突然,黑暗中,他聽到有個女人幽幽地說:『放了它們……放了它們……』」
松平不滿道:「住嘴,趕快走。你不怕警察了?」
但松平還是沒有打斷大塚的話,只聽大塚繼續緩緩地說:「那個漁夫害怕了,於是快步回到了家裡。他打開了魚簍,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剛才滿滿的一簍魚,全都詭異地消失了。」
大塚說到這裡,停下了,緩緩動著脖子,轉回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松平手裡的水桶,嘴裡又念著最後那句話:「魚,全都詭異地消失了……」
「你……你說什麼瘋話……」松平故作鎮靜,抱著水桶的雙手卻有些哆嗦起來。
松平低下頭,手中的水桶蓋著蓋子,是不透明的塑料桶,松平無法看到裡面。這桶裡,松平分明放進了六條鯉魚和半桶江水,但現在,松平卻聽不到鯉魚游動的聲音。
松平害怕起來,他抬頭看了大塚一眼,大塚仍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水桶。
於是,松平輕輕地把桶放在了地上,俯下身子,伸出手去掀桶蓋。
他的手有些發抖,他怕持續了一個世紀的詛咒真的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怕掀開了桶蓋之後,裡面卻只剩下半桶江水。魚,全都詭異地消失了……
終於,顫抖的手掀開了水桶的蓋子。松平舔了舔嘴唇,緩緩地伸出脖子,看向桶裡。
鯉魚安靜地漂浮在水中,沒有一絲動靜。
松平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甚至聽到了自己心臟的跳動聲。
「啪」的一聲扣上了桶蓋,松平抬起頭罵道:「渾蛋,魚都好好的——」
松平愣住了,剛剛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塚消失了。
松平吸了一口冷氣,江邊的腥氣隨著冷風吸進了肺裡。
「浩次!」松平大呼了一聲大塚的名字,一回身,卻發現大塚的身影背對著自己,緩緩地向前走著。
松平心下惱怒,喊道:「喂!浩次,你說完鬼話嚇我,自己就一走了之嗎?」說完,抱起水桶,快步趕了上去,心裡卻不禁疑惑:他是什麼時候走到前邊去的,怎麼連腳步聲都沒有?
松平小跑著趕到大塚身後,怒道:「渾蛋,走這麼快幹嗎?」
大塚沒有答話。
松平想,難道是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他了,以至於他生了氣?
當下也閉了口,默默跟在大塚身後。看著大塚的後腦勺,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當晚,兩人去了熟識的魚店,松平一番討價還價,算是賣了個好價錢。
夜已經深了,兩人便分了錢,各自回公寓去了。
分別時,松平望了一眼大塚的背影,只見大塚的腳步變得輕飄飄的。
三天後,週末。
松平給大塚打了電話,說今晚再開一次工。
大塚只說了一個字:「好。」
然後,如恐怖小說中描寫的一般,電話裡留下了一串不祥的忙音……
本所,冷風,河堤。
兩個人又見面了。
松平看了大塚一眼,突然瞪著眼睛指著大塚:「你……」
今晚大塚的臉有些異樣:他的臉是浮腫的,眼睛凸出,嘴唇鼓著,腮部似乎也鼓了出來。
好像鯉魚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