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他的口氣是柔和的,緩慢的,即使被砸了屁股,也沒有大為光火的樣子,問得平和淡漠。
簡桐甩甩右手,嘴裡嘶哈嘶哈幾聲,責怪著馬奇:「你妹的,那是什麼破手機,怎麼機身上帶電?」
「什麼什麼,手機上帶電?」馬奇瞪大眼睛斥責,「你胡說八道,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那破手機到了我手心裡,就把我給電了,我敢說有兩百伏特電,要不是我扔得快,可能我就躺在這兒,口吐白沫,全身抽筋了。你這是要害死我的節奏啊。」簡桐一付受盡折磨的樣子。
馬奇疑惑極了,就轉向張加力:「張加力,那你有沒有感覺出來,我的手機是帶電的?」
張加力手裡握著馬奇的手機,打了一個呵欠,懶洋洋地說:「如果有電,我怎麼還拿得住,不是也早扔出去了,對吧?」
張加力要把那部手機再給簡桐。簡桐猶豫一下才小心地接在手中。
「怎麼樣,我的手機上沒有電吧?」馬奇又問道。
簡桐掂了掂手機,嘴裡不服地咕噥道:「可是剛才明明是帶電的,我被狠狠地電著了,過電的感受相當驚人,我想我終於理解受電刑有多麼可怕了。」
張加力淡淡地提醒道:「也許確實有電,那不過是電板偶爾漏電,你給麻了一下就條件反射扔了,其實哪來兩百伏那麼誇張。」
我聽著他們的爭議沒有插嘴。我認為簡桐雖然調皮,也不像是有意要用此法驚動張加力,可能真的是馬奇的手機電板偶然漏電,這種現象不是沒有。當然正是這一扔把張加力帶動了。
馬奇提醒簡桐:「你還是快看視頻吧。」
簡桐看看手機,卻說手機已經關機了。
馬奇接回手機操作了一陣,嘴裡嘟嘟囔囔,說那個視頻呢,怎麼不見了?
操作了好一會,他終於洩氣了,不滿地瞪了簡桐一眼:「你瞧你幹的好事,一扔將那個視頻給扔沒了。」
簡桐當即反駁:「你別冤枉我,如果我這一扔把手機扔壞了,開不了機,那還說得過去,既然能開機說明沒扔壞,那個視頻只不過是貯存在裡面的一個文件,我又沒作操作,它怎麼會自動消失?」
馬奇把手機扔在自己床上,歎口氣說:「反正視頻沒了,你也看不成了。」
簡桐也擺擺手,「反正我們都到過現場,不看視頻也無所謂。」然後又說道,「我們還是來說說,為什麼那個女生跳下來,一滴血都沒有流呢?」
我依然沒吭聲,想聽他們作出什麼樣的分析。尤其是,現在張加力也醒了,他會不會表現出感興趣的樣子參與討論?
馬奇說道:「是啊,女生的臉都傷成這樣,腦袋也裂開了,卻沒見流一滴血,確實好像不合常理吧?」
簡桐就向我發問:「黎小睦,你說,女生的臉為什麼會傷成這樣?」
這傢伙不甘心放任我安心睡覺,總要把我拉扯進去。
對於這個問題,我是有結論的,就回答道:「你們注意到她跳下來的近處有一棵樹吧,我估計是她往下落時,面孔正好蹭到一個樹椏上了,是與樹枝的外皮摩擦造成的。」
簡桐說道,「好,就算這個推論成立,那說明她的傷是在下落時形成的,正常的情況,她落地以後應該滿臉都是血吧?可你們看到了,她臉上雖然皮開肉綻,卻都是翻白的皮肉,就好像被清洗過一樣,連紅紅的顏色都不呈現,不是很奇怪嗎?」
馬奇也說,這確實相當奇怪。
我注意一下張加力的表情,他坐在床裡,臉上根本毫無表情,略微側頭,半閉雙眸,完全是一付沒睡醒還疲倦不堪的傻相。他好像根本沒在關注我們在討論什麼。
我暗暗思忖,要不要將跳樓女生所喊的內容,就在此刻直接抖露出來?
只聽簡桐又在發表看法,「你們說,會不會摔下來的,本來就是一具屍體?」
我剛想回答,馬奇已經在質問了:「你的意思是女孩掉下來以前就死了,她是死了後才掉下來的?」
「是啊,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女生摔成這樣都沒有流血。」簡桐說。
馬奇不解地說:「屍體怎麼可能自己跳下來?」
「靠,說你笨,你還真笨,」簡桐像找到了馬奇的短板,譏笑道,「你怎麼會想到屍體會不會跳下來的問題?怎麼就沒去想,屍體是不是被別人給扔下來的?」
「啊?」馬奇似乎吃了一驚,頓時支支吾吾了,「這一點,我倒真沒想過哇,我以為這只是一個自殺事件,因為歷年發生在鬼樓的女生跳樓事件都屬於自殺,沒聽說有過一件是外力介入的。」
「歷年沒有,不等於今年也不會有。」簡桐顯得理直氣壯。又問著我,「黎小睦,你說對不對?」
話到此,我怕他們真要提到女生叫喚張加力這一條了,因為這件事還存在諸多的疑團,籠罩著詭異的霧霾,如果直接揭穿,會不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我決定當機立斷,結束這場可能帶來副作用的討論。於是我提醒道:「兩位,我們已經向保安報告了,也許在我們眼裡那麼多的謎團,在警察叔叔那裡根本不值一提,他們會輕易搞定一切的,我們費心費神在這裡瞎琢磨,不是多此一舉嗎?」
我一邊說一邊向他們各投一個眼神。
馬奇心中有數,立即打著呵欠附和:「是的是的,我們是讀土木工程的,不是刑偵專業,何必將宿舍搞得像個偵探辦公室呢。還是睡覺實惠。」
簡桐也沒有再吱聲。他們鑽進了各自的床裡躺下。
我又看看張加力,他也正在看著我。他的臉上無動於衷,而這正是他一貫的模式,喜怒不形於色,你可以跟他說任何話,他都會很耐心地回答你,但你別企望他會跟你一樣能被某事所激動。
我朝他聳聳肩。他毫無表情,不徐不溫地說:「還可以睡一個小時,我們睡吧。」然後也躺了下去。似乎剛剛我們提到的女生跳樓這件爆炸性的事,在他那裡不值一提。
他已經躺下了。我也躺下去,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誰呀?」我問道。
沒有人回答。敲門聲依舊。
敲門聲很輕,似乎敲門的人比較心虛,既想讓裡面的人知道有人來了,又不想過於驚動裡面的人似的。
我以為可能是同樓裡其他宿舍的男生,有什麼急事找我們,正想起身去開門,張加力已經比我更快地坐起來,他自言自語了一句:「怎麼這麼早就來了?」然後下了床,光著腳丫啪嗒啪嗒走向門。
聽他的語氣,似乎他知道外面來的誰。
我就沒有動,暗暗驚疑張加力這一次反應怎麼這麼快。
來的到底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