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有些家養的寵物名貓漸漸失去了一些本性,變得非常親近人,這類貓是幸福笨蛋型,沒了通靈的能力。而在山裡和農村,貓狗都很多,這家的跑到別家去,別家的又跑到這家來,歡天喜地,其樂融融。
原本就不是什麼怪事。不過這隻貓的出現顯得那麼恰逢其會,所以才不自然。而且最重要的是,這隻貓還沒走,是不是意味著還有人要死?
老母親和我對話的過程中,一直在咳嗽。作為我的立場,我也不方便多問。我告訴蕉農一家,我得回市區一趟,準備點東西,第二天一早再來。
坐船回到市區以後,我趕緊打了電話給師傅。師傅說,這個業務就是找到他以後他推薦給我的。我才明白我怎麼會接到海南的單子,我大部分業務都在西南。我告訴了師傅我瞭解到的情況,想讓他給我分析分析。
師傅說,他已經退休,不該再插手了。想問他多一點,他卻怎麼都不肯說。無奈之下,我只好向當地的同行求助。畢竟踩到人家的地頭上了,沒打招呼也就算了,再截了人家的胡就不好了,好在這同行哥們還是很地道,海南人民還是熱情好客的。
同行告訴我,這種情況下的已經不再是山鬼了,而真是亡魂了。山鬼殺死第一個人以後,這個人會變成惡鬼,在山裡遊蕩,直到找到下一個死者才會消散,繼而殘害另外的人,週而復始這樣循環著。真正的山鬼害死的人是找不到的,因為都被吃掉了。所以這個層面上講山鬼更像是野獸。
隨後害死的人肉體還在,只是身上會多出一些類似抓痕的陰爪印。這樣的亡魂必須在49天內引上證路,否則的話,就只有打散或者再害一人自行消散。
當我再問他這樣的亡魂應當怎麼才能引路的時候,他告訴我,要「結樹陣、慘叫、縛靈」,這我才明白了,意思是要在樹樁間用紅繩結陣,地上畫好敷,然後自己站在陣裡邊慘叫引來鬼魂,然後封陣帶路。
方法不算很難,我想我應該可以的。第二天如約到了蕉農家裡,告訴他讓他帶我到找到弟弟的地方去,他帶我到了那地方後,地上還有些腳印。
我仔細看了看腳印,也問了下蕉農當時弟弟的死亡姿勢,發現幾個腳印雖然雜亂,卻是和屍體相反的。同行告訴我這是山鬼殺人後的亡靈典型的證據,既然對門對路了,我也就按照他教我的方法,開始拉線畫敷。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才發現要是我自己當誘餌的話,沒人幫我封陣了,所以雖然很危險,但是我還是想請蕉農幫我一個忙。
我讓他收拉著紅繩的尾端,告訴他,一會我大叫的時候,立刻把紅繩牽到第一顆樹的地方拴住。他很害怕,可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想他做的。我從包裡拿了幾付鈴鐺,拴在已經拉好的紅線上。吸一口氣,我開始撕心裂肺的大喊,幾乎快缺氧。
這種亡魂不召喚是看不見的,所以當鈴鐺開始響起的時候,我大叫著讓蕉農把線封好,當他栓好線的那一刻,我迅速鑽出了線圈。
紅線內一陣混亂,鈴鐺大響,因為地上畫了敷,他是出不來的。之前跟村民們確認過從蕉農弟弟出事以後再沒有人失蹤,所以根據同行教給我的邏輯可以推斷,眼前被困在紅線和敷裡的那個亡魂,就是蕉農的弟弟。
我這才把實情告訴了蕉農,在經過他的同意以後,我開始念口訣給亡魂帶路。當我念了沒幾句的時候,又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畫好敷的地上,突然密密麻麻鑽出了很多螞蟻。
我給不少亡靈帶過路,這樣的情況還從來沒見到過,正在手足無措間,蕉農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跪在地上,雙手掩面,嚎啕大哭。
他這一哭讓我挺驚訝的,停下口訣,我扶起他,問他怎麼了。他說,他知道為什麼地上這麼多螞蟻了。黎族人,原本就很相信玄術一說,他告訴我,那天他弟弟是上山采薄荷葉和抓黑螞蟻的。他的老母親患有肺病,這才一直咳嗽,以前的日子裡,好幾次都咳出了血。當地有個土方,黑螞蟻加上穿山甲的殼加上薄荷葉,能夠治肺病,海南山林眾多,穿山甲是容易買得到的,但是薄荷葉新鮮的只能自己采,而且黑螞蟻也得自己捉。
說到這裡,我才算明白了,老二是上山給母親採藥,這才遇到前一個亡魂,丟了性命。但是即使自己已經沒有了人的形態,變成了惡鬼,潛意識裡還是牽掛著自己身患重疾的母親的。
有時候靈魂會影響周邊的東西,例如植物和昆蟲,這就是為什麼辦喪事的時候,如果飛來飛蛾,老人一定會叫你別打的原因。因為他們相信,這是逝去的親人回來看你了。
聽蕉農說完這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雖然百善孝為先,孝順父母原本就是應該的事情,不過能夠在死去以後還能在自己矛盾的靈魂裡繼續堅持,真的很不容易。
我告訴蕉農,我會把老二帶到屬於他的地方去,這才是他該有的歸宿,一旦他走了,今後除非再遇上山魈害人,就不再會有人離奇失蹤死亡了。
記得回去告訴你母親,她有兩個好兒子,一個在身邊,一個在天上。隨後,我念完了口訣,送走了老二。跟著蕉農回到村子,我告訴老母親,已經替你兒子報仇了,蕉農說沒錯,我親眼看見了。
老母親又是對著我一陣感謝,我告訴她,有病別拖著,土方雖然有些神奇的功效,但是還是該去醫院看看。
蕉農拿出承諾的佣金,因為是業務,我得收下。在他們再三感謝下,我離開了那個漁村,坐船回到了市區。繼續在三亞呆了幾天後,告別這個美麗的城市,回到我自己的生活裡。
第十九章 紅蠟
我要說的這些,重慶本地的一些朋友應該有所耳聞。
2009年,接到一個美術培訓機構老闆的委託,說是他的合夥人被鬼纏住了。連續1個月吃不好睡不好,精神已經處於快要崩潰的邊緣了。
於是在重慶黃角坪一所藝術類院校附近,我在大小林立的各種藝術培訓機構中,找到了這家美術機構。我的委託人是個看上去40多歲的中年人,大背頭,髮梢還向外微翹,在不交代職業的情況下看到他,若非是生活麻辣燙的演員,我想一定是個美術工作者。
我對美術的理解非常有限,從小連畫個太陽都能畫得像是長了毛的雞蛋,不是這家人,不敲這家門。
看到中年人一副我是藝術家與僱主的姿態,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排斥,論潑墨畫畫,我是門外漢,說到鬼神之事,你就不是我的對手了。
中年人雖說對我的職業帶著懷疑,也有著一股我付錢你辦事的感覺,可至少言談還是客氣的。在樓下等我並帶我上樓,途中經過幾間畫室,一些青澀的大學生正在對著石膏畫畫,目光專注,10年前我也是這個模樣。
中年人帶我進了他的辦公室,一張巨大的老闆椅,往椅子上一坐下,就好像不想再動的樣子,也許是10年後我的模樣。點上一根煙以後,他才將這次委託的事情說了出來。他的合夥人是他的大學同學。他們倆正是在這附近的這個藝術院校畢業的學生,這個中年人姓鄧,被鬼纏住的姓陳。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姓陳這位已經結婚多年,卻一直沒有小孩,也許是玩藝術的人的關係,天性率真浪漫,卻難免做下點出格的事情,多年來出軌多次,最後一次還是自己培訓的學生。他的太太忍無可忍,兩口子在家裡打了一架,陳先生摔門走了,再回到家的時候,他的太太已經躺在浴缸裡割腕自殺了。
他趕緊報警,同時也給鄧先生打了電話,鄧先生離得近,比110更快到了他家。鄧先生說,原本自殺說開了也不會找我們,但是由於他到了陳先生家裡,看到陳太太的屍體後,覺得非常詭異,陳太太穿著花布睡衣,腳上穿著一雙紅色布鞋。
110到現場後,搬運屍體的途中鞋子掉了一隻下來,鄧先生還看到陳太太的腳趾甲上,塗了一層紅色的東西。最初他以為是指甲油,可到後來從陳先生口中得知驗屍報告的結果,那不是指甲油,是紅蠟燭燒化後的蠟。
本來也沒在意,法醫判定為自殺,傷痛和遺憾之餘,哥倆張羅著操辦喪事,屍體火化後,怪事開始發生了。鄧先生說,陳先生曾在太太去世後告訴他,他非常後悔那天賭氣摔門而出,晚上常常在家裡看著太太的照片難過,也許是思念使然,他開始出現一些「幻覺」。
這幻覺聽上去有些可怕,他說,他晚上睡不好,常常迷迷糊糊看到陳太太站在床邊搖頭晃腦的跳舞,起來後以為是夢也沒在意,然後漸漸開始食慾也下降,到後來是看到吃的就想吐,只能喝粥喝水。
鄧先生本來以為只是他對他太太的思念加愧疚,可後來陳先生的情況越來越糟,甚至開始一個人說胡話,神志也開始有點恍恍惚惚的,有時候還會在半夜打電話給鄧先生,說睡覺的時候總感覺有隻手在摸他的脖子,這才把鄧先生嚇到了,他開始漸漸察覺到可能已經不只是相思病了,可能真是讓鬼纏住了。
於是就趕緊收起了陳先生家裡所有刀具和尖銳的東西,收繳了他的鑰匙,請了個護理工,24小時看著他。聽他講完,我想我大概明白發生什麼事了。有人說,自殺的人亡魂是無法超度的,因為這叫死於非命。非命的意思就是本來不該做你卻做了,所以你將受到懲罰,不管你是人還是鬼。事實上在我學到的東西裡,自殺的人並非不能超度,而是因為帶著怨氣、悲憤、絕望等負面情緒死去,通常情況下他們會不願意主動離去,而這一類鬼魂往往帶著目的性,也就是常常會說到的回來報仇的鬼。這種鬼魂要帶路相對比較麻煩,除了要讓造成它自殺的「因」成為「果」之外,還得它自己原諒別人,自己願意離開才行。否則的話,我這類人就只能粗暴的讓它消散了。
除了自殺以外,鄧先生說她腳趾甲上塗了一層紅蠟,這我卻是還沒有聽說過。我找了個理由出門打電話問了問本地的前輩,才知道紅蠟塗指甲穿紅布鞋,是一種有很強怨念的咒,前輩告訴我,布鞋大多是黑色的,而黑色是死色,就是說死人穿黑色是正道,如果穿紅色的布鞋,是為了死後低頭看自己時候被「迷眼」,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報仇。
此外,蠟本來是一種很中性的物質,遇火能融化卻不消失,遇水又不會打濕更不會滲水,塗在腳趾甲上,是因為靈魂離地升天是從腳開始,蠟能起到很好的包裹作用,所以此意當是用來困住離地的魂魄,再加上紅蠟,怨念更強,前輩告訴我,遇到這種情況,最好別單獨搞,否則搭上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聽完後我心情很沉重,我難以理解一個人的怨恨會有如此之重。基於安全考慮我還是打算叫上一個同行。我回到樓上告訴鄧先生,等晚上我的同行到了,你最好是帶我們到陳先生家裡去一趟。
晚飯鄧先生帶我吃了黃角坪有名的大排檔,價廉物美,味道還很棒。當我同行趕到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晚上8點多了。此處應該介紹一下這位同行,12歲甘肅從師,18歲自立門戶,期間曾離開本行做生意,賠錢後重操舊業,現年35歲。
對自殺的冤魂頗有經驗。去陳先生家的路上,我又把我所瞭解到的情況重複了一次告訴我的同行,他說,到了地方後,看了再說。要是太難搞,可能還要叫人來。
到了陳先生家裡以後,鄧先生讓護理工先出去,然後帶我們進了陳先生的臥房。眼前的這個男人非常憔悴,黑眼圈很重,印著屋裡的吸頂燈,看上去讓人很不舒服。我的同行開始跟我在房間的各個角撒米粒,此舉是敬神拜鬼。
然後用羅盤問路,結果是就在這間屋裡,自殺的冤魂一直都在,並不是在某一處站著,而是瀰漫在整個房間,到處都是。這也難怪為什麼陳先生會憔悴到這個地步。同行一直皺著眉頭,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搞。
我們也不能用攝影機看冤魂在哪裡,這類看不到。按照經驗,我們不能直接驚動冤魂,得等著她開始影響人的時候,對其進行勸誡,如果無效,就該打魂了。
我們讓鄧先生回家去,我們留下就行,可他不放心,就在客廳坐著等我們。他等著我們,我們也在臥室裡等著冤魂。到了夜裡快12點,陳先生從床上坐了起來,睜開雙眼望著床邊,出神、傻笑,隨後又睡下,自言自語,時而用手像女人的姿勢那樣,撫摸自己的脖子。
這時候,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我的同行抓起一把石灰撒了過去,我則衝到床邊,用紅繩纏住陳先生的脖子,開始使勁搖晃他,石灰飛揚中,我們能根據石灰粉末的動向判斷冤魂的位置,而石灰本身對人對鬼都是有傷害性的,所以我們一直都瞇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