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我朋友在我耳邊說,當時叮叮貓的睡姿就是這個表弟一死的時候的姿勢。於是我基本確定了。正是這4個墳出的問題,在鬼怪現象裡,有一種叫做「鬼踩人」,就是說如果附近有墳墓,你盡量不要在墳墓正對著的方向上過夜,因為在那條直線上,鬼也許會經過,也許會從你身上踩過去。
既然當初建這4座墳,就是為了讓他們找到回家的路,所以驢友們做奇怪的夢,遇到奇怪的事,包括叮叮貓那詭異的睡姿,就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不想嚇到山民們,我打算夜裡再帶路,可當我在墳墓周圍拉好紅線,準備開工的時候,表哥那個裂口的墳墓裡突然飛出一樣東西,我不知道是蝙蝠還是蛾子,挺大一隻,圍著我撲騰了好久,我完全沒有料到,期間還吸入了很多那玩意身上的粉末,當下我覺得事情不妙,於是我放棄了,奪路而逃。
不敢再呆,臨走前我叮囑胡舅子,務必要在正對墳墓的玉米地中央種上一顆黃角樹,這一方面是為了擋路,不是不讓他們回家,只是不讓他們再莫名其妙踩到人。
另一方面,黃角樹生長迅速,生命力強,多少能與陰魂制衡。胡舅子看我說的很嚴肅,也就誠懇的答應了。
我拉著我的朋友連夜出山,回重慶的路上我連開車的力氣都消失了,頭疼欲裂,眼冒金星。要不是我一直習慣性的自己給自己唸咒,恐怕我就要去跟叮叮貓做鄰居了。
於是全程由我朋友在開車,我抽空在路上給別的同行打了電話,請他們多來點人,幫我收拾一下爛攤子。我曾經遇到過這種鬼病,這是最嚴重的一次。回重慶以後,整整修養了一個多月。幾個月後,我得知了叮叮貓出院的消息,真心替他高興,同時也明白在這種高興背後,有我的其他同行默默的替我們解決了一個問題,我第一次站在他人的立場上看待自己的職業,突然,覺得驕傲。
第三十六章 腳印
在重慶巴南區,有一家曾經輝煌一時的大型國有工廠。在70年代至90年代期間,那裡為國家建設做了巨大貢獻,在2010年的時候,這個廠的一位領導找到了我,說廠裡出現傳言,然後也頻頻發生怪事,大家說法各不相同,也就無法確定真偽,找過幾個道士和尚去看過,但是好像沒什麼效果,於是才冒昧找到我。
我自己是在廠子裡長大的孩子,所以對於廠子那種氛圍我還是非常懷念,於是我應邀去了他們廠裡,這位領導也在辦公室裡接待了我。他自稱是廠裡的法制科科長,大小也算個官吧,至少比我們這群蹬腿老百姓強。
不過他還是很客氣的遞煙遞茶,然後才開始跟我講事情的經過。他說他們廠子裡從上個月開始就出現一個傳聞,在他們廠子一座廢棄的筒子樓裡,有人聽到了女人唱歌的聲音,隨後更是被傳得神秘兮兮,甚至還有人說那個女人是穿旗袍高跟鞋的女鬼,是個被姦殺的女人,死後就埋在筒子樓下面,之後修樓的時候把人家墳給弄壞了,於是她不開心了,就開始夜裡用歌聲吸引那些好色的男人,然後害死他。
說的繪聲繪色,好像親眼看到的一樣。這個科長作為法制科科長,找到我這樣的神漢原本就是有悖常理的舉動,不過既然有人找上門,那麼就說明這件事已經到了非要收拾的地步了。
我請科長給我介紹了一下那個筒子樓,他說最早的時候,廠裡在70年代修它是為了給廠裡子弟校的學生們做宿舍的,之後教育改革,很多廠辦子弟校都被取消了,孩子們都去了外面上學,於是那個筒子樓空置了幾年時間,又遇到了80年代熱火朝天的工業浪潮,廠裡新開了不少廠房車間,招了不少新鮮人,於是職工宿舍就不夠了,廠裡領導一拍大腿,就決定把這個空置多年的筒子樓拿來改造下,作為職工宿舍。
說是改造,也無非就是在通道的兩側砌了點灶台洗手池一類的,畢竟作為職工宿舍,這些基本的配備還是應該要滿足。就這麼個情況持續到2000年的時候,有人說那樓裡鬧鬼,那是第一次有鬼的傳聞,然後很多職工就提出要搬走,還罷工示威。
廠裡坳不過,只得一個個解決了原來筒子樓裡職工的住宿問題,加上那樓本來也年老失修,從2000年開始,就一直鎖著大門,沒有拆,但也一直廢棄在那。
對於筒子樓我是很有感情的,小時候放學回家,爬到我家所在的三樓,然後就像是掙脫五指山的孫猴子,一邊大喊大叫,一邊故意把腳踏地的聲音加大,一陣鬼吼鬼叫的從這一側跑到另一側,時常招來其他鄰居的罵聲和笑聲。
夏天的時候跟小夥伴們蹲在樓梯口扇紙人牌,看不順眼誰了就偷偷剪了他家電線或者抓個耗子丟到人家鍋裡,筒子樓的通風極好,盛夏的夜裡也常常在樓道裡聽那些老人講以前的故事,雖然看上去很艱苦,但我必須要說,那是我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儘管當時的小夥伴們很多都已經失去了聯繫,當年講故事的老人們很多都離開了人世,但那仍不會影響我對那個充滿童年的筒子樓裡的回憶,左鄰右舍互敬互愛,誰家沒米了自然有人分享,誰家有高興事了,大家都跟著高興朝賀,誰家遇到麻煩了,大家又會鼎力相助,那種日子像是一碗三層瘦肉的紅燒肉,吃到嘴裡雖然膩,但滿嘴留香,回味無窮。
我現在住的地方,出了電梯門,就那麼四家人,住了很多年,卻連對方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頂多也就是上下電梯或是到垃圾的時候偶遇,報以一個象徵性的微笑,那種微笑幾乎狗血到在說:
「咦,你也倒垃圾?」
「咦,你也坐電梯?」
明明就不認識還要裝出一副很熟的樣子,無味之極。
我聽領導說到2000年的時候就有鬧鬼的傳聞,就請他仔細跟我說說那年的傳聞。這個領導說他是2002年才進的廠,他對那年的事情也只是聽說。
說是那年夏天有天夜裡,2樓一個30多歲的女職工晚上回家,由於時間很晚了,她卻又很餓,於是就默默的在走廊上的灶台前煮麵,通道的一頭一群上了年紀的人在拉家常,這煮麵吧,煮著煮著,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筒子樓裡有人從你身後經過,根本就是平常到不能在平常的事情,所以這個女職工也沒在意,繼續全神貫注煮麵。
但是那個腳步聲到了她的身後就停了,然後傳來一聲非常哀怨的歎息聲。重點是,這聲歎息離她的後腦勺特別近,就像是貼著一樣。
這女職工這才轉過頭去看,卻什麼也沒看到,剛開始在心裡琢磨到底該不該慘叫出來的時候,看到木質地板上,有兩個濕淋淋的腳印,看上去並腿站著,朝著女職工的方向。
於是嚇壞了,一聲撕破夜空的怪叫,她開始朝著人多的地方跑去,真是過分,連面都不吃了。她的慘叫驚動了通道另一側聊天的人們,聽她說完了以後,那群人大著膽子走到灶台前去看,那個濕淋淋的腳印,只剩下了腳前掌的部分。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看不見但踩著水的人,踮著腳,站在灶台前。人嘛,總是對這類稀奇古怪的事情特別有興趣,於是很快這個消息就在筒子樓裡家喻戶曉,廣為流傳。
這才發生了職工要求領導重新安排宿舍並罷工的事件。人言可畏,尤其是流言。歷史上多少人被流言害死,這我就不提了,而這麼多人共同目擊的怪異事件,卻被領導以「蠱惑人心」等罪名,召開全廠大會,開除了幾個吹得最凶的職工,以此來平復他們內心因為不得不換宿舍而帶來的不平衡。
哪怕他們並不相信。從那年起,筒子樓上了大鐵鎖,樓道口雜草叢生,堆滿垃圾和廢棄的機器,再也沒人過問,也沒人住過。
我尋思如果真有人編個鬼故事,按常理是不可能編得這麼像模像樣且真切實在的,就我從領導口裡聽到的而言,這的確像是真實發生的靈異事件,於是我繼續問他,那樓裡是否死過人,或者有人的親屬死過,領導說太久遠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於是我知道,我又要花時間來跟那些老職工打聽了,不過在那之前,我請領導帶我去看看那個筒子樓。
領導說的是輕描淡寫,以維持他法制科科長的身份,但是內心的洩底,害怕,身為老江湖的我還是能夠輕易看出來的,所以我一路上都在寬慰他,我說只要你沒害過人,鬼是不會來害你的,哪怕鬼真的和你有所瓜葛,只要你一身正氣,誰也動不了你。
相反要是你內心本來就脆弱,遇到好鬼也就罷了,要是遇到不那麼友善的鬼,可能就真的會乘虛而入。
行家的寬慰畢竟是有效的,從他打開鐵鏈上的鎖時的動作我就知道。
進了筒子樓,我先自私的回味了一下這種熟悉又遙遠的感覺,畢竟現在要找筒子樓,還真是不容易。樓道裡斷電很久了,又深又長,即便是在白天,也顯得非常昏暗。
我們摸索著上了二樓,我眼睛時不時也盯著手裡拿的羅盤,生怕突然出現點什麼動靜,破壞了我對這種環境一切美好的幻想。
二樓的結構和一樓是一樣的,不同的只是光線稍微好一些。通道兩側除了洗手池就是灶台,問了科長,他也不知道具體是哪個位置,於是我只得一個一個跟著找,最終在樓梯和通道一側的中間,羅盤出現了輕微的轉動。
我的羅盤跟了我很多年,是師傅送給我的,給我的時候施了點咒,與其說它準確,到不如說它有靈性。而那天羅盤開始轉的時候,正好就在一個灶台前。我仔細觀察了那個地方,和其他灶台不同,別的都沾滿了灰塵和污垢,而這個卻乾乾淨淨,連瓷磚都像是新的。
基於以上的這些要素,雖然沒有實際的證據,但我基本判定了,這裡確實鬧鬼。
出了筒子樓,科長也重新把大門鎖好。我把他拉到一邊,告訴了他我的看法,並且告訴他,不要擔心,這不是惡鬼。我這麼說真不是在安慰他,通常如果是惡鬼,他會主動來招惹你,或是用一些奇怪的現象來警告你不要靠近,它們相對比較暴躁和不友好,相反,如果是只流浪的鬼,或是不作惡的鬼,它會盡力遮蔽住自己的磁場,不願被人發現。
不會主動來傷害人,自然也就無害。
而我的經驗告訴我,這次這個就是後者。中午在廠裡的食堂吃了點東西,實話說,還真是不怎麼好吃,硬梆梆的包子,都快能扔過河去了,肉絲太少,菜太多,油和辣子的味道也好像沒熟,一頓飯下來,我只能說這廠裡食堂的伙食還真是不夠地道。
午飯後,我需要科長陪著我,去尋訪那些廠裡退休的老職工,我說過,要瞭解一個地方,找到這個地方的老人,你就已經瞭解了一大半。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運氣特別好,我們在老職工活動中心找到一個正在看下象棋的老先生,他自己介紹他71年進廠,幹了些年後就轉到科室,當起了宣傳幹事。
宣傳幹事在我看來,無非就是畫畫黑板報,或者印點廠刊之類的工作,也算清閒。
這個老先生的穿著我非常欣賞,上身穿著白色的背心,下身穿著布質的藍色短褲,一雙土黃色的涼拖鞋,跟我一樣,右手戴表,我是指那種鬆緊表帶的表,頭髮稀稀拉拉,有點禿頂。
看上去很像是周星馳電影裡的火雲邪神,不同的是他並不具備梁小龍老師那張性感的大嘴,以及風騷的夾拖鞋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