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從那以後,弟弟一遇到打雷下雨就大哭大鬧,兩個孩子都是上學的歲數,卻都沒去學校。
姐姐的際遇也不好,常常被兩個大人差事到山上砍柴放牛,還經常莫名其妙遭到毒打,有一次她偷偷帶著弟弟跑到後山,姐弟倆默默坐在山上的僻靜處哭,遇到一個路過的採藥人,這個人聽說了姐弟的遭遇後,便教了幾手下蠱的術法給了姐姐。
由此看來,姐姐在山裡遇到的那個人,定然是個高人。
不過這位高人在處理問題的方式上有所偏差,並非正道。
即便他也是為了給姐弟倆出氣,這樣的方式也非常不妥。姐姐在學會了蟲蠱之後,先是對家裡的一些牲畜試驗了一下,發現管用,就把目標指向了她深惡痛絕的兩個大人,先給石大姐下了蠱毒,當石大姐發起瘋來的時候,那個苗家漢子嚇到了,奪路而逃,在出門前也被姐姐下了一蠱。
符師傅打斷她,問她下的是咒蠱還是藥蠱,她說是藥蠱,將煉製好的蟲蠱粉末夾在指甲縫裡,找準機會,灑在兩個大人身上。
後來我才知道,咒蠱和藥蠱的區別,就好像一個時期的進階階段和初級階段,但是苗蠱自來就詭秘非常,下蠱害人,從來不會計較方式手法,一個人若是動了殺念,就好像一個小孩拿著一把手槍,開槍打人的威力和一個成年人開槍是沒有區別的。
坦白說,我個人是非常同情這個姐姐的,因為我最恨的也是欺負弱小,而且還是在自己原本喪盡天良的前提下。
我相信那個時候我師傅和符師傅都是這樣想的,不過道義歸道義,害人始終都是不對的。
符師傅顯然非常心疼這個姑娘,於是他苦口婆心的做這個姐姐的思想工作,最終說服她,讓她解了我師傅的蠱毒,說解了石大姐和那個苗家人的毒以後,他會帶著姐弟倆離開當地,要麼做他的徒弟,要麼就去尋自己的父親。
小女孩畢竟是小女孩,心腸軟,也就答應了。當她解了石大姐身上的蠱毒後,石大姐卻突然跪在了她跟前,請求他的原諒,並希望她別把這事告訴她父親。
我們幾人此刻對這個石大姐說不出的厭惡。姐姐也是冷眼看著石大姐,然後突然揚手,給了她的繼母一個大耳光。
清清脆脆,讓我心裡非常痛快。
我師傅也原諒了姐姐對他下蠱差點害死他的事,因為他直到姐姐是因為害怕師傅撞破她的報復,才想連同我師傅一起除掉,因為知道我師傅是有道行的高人,才殺了公雞,取了雞冠裡的血煉蠱,好讓我師傅快點死。
行為雖然可恨,但是凡事皆有因。
既然我師傅都不再追究,我這個當徒弟的自然也沒什麼話好說。
符師傅要求姐姐給那個苗人解蠱,並保證她解了以後,他會代替她給那個苗人留點紀念。至於是什麼樣的紀念,我們都不知道,但是以符師傅的為人,言出必行。
想來那個苗人雖然絕不會有生命之憂,但日子也一定好過不到哪去,也就當作是姘頭和虐待兒童應有的懲罰。
我們已然對石家人全然沒有了好感,石大哥是,雖然是石大姐的哥哥,但他至少算個好人,從他擔心姐姐死掉的時候就能夠看出,於是我們沒有收石大哥一分錢,倒是對石大姐獅子大開口,幾乎要光了她所有的積蓄。這個可憐可恨的女人,必須為自己的惡行收到懲罰。
臨走前,師傅送給石大姐和小姑娘各自一句話,他對小姑娘說,一輩子很短,好好對自己。
他對石大姐說,好好對別人,你不知道下輩子還能不能遇見。
符師傅兌現了他的承諾,帶著姐弟倆離開。我們也一起上路。路上各自想著心事,也正是從那個時候起,我才明白,原來心魔竟然如此強大,恨意竟然可以如此荒唐。
當我漸漸明白,原來我們需要戰勝的,不僅僅是那些為非作惡的邪門歪道,最根本的是要戰勝我們內心深處的那種可怕的報復慾望。
在昆明分別時,師傅把從石家收到的全部錢都給了姐弟倆,路上姐弟倆也決定不跟從符師傅學蠱,因為那玩意畢竟有點邪乎,遇上符師傅這樣的好人也就算了,遇上了壞人,實在是太可怕。
而姐姐的歲數正該是享受青春快樂的歲月,她不該走這條路,很高興的是她自己想明白了。
她打算帶著弟弟去找他的父親,分別前,師傅借手機給姐姐打電話給他父親,電話接通後,姐姐沉默了很久,也許是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說起,這個一直默默承受壓力的小姑娘,幾近崩潰地坐在火車站門口,嚎啕大哭。
事後,沒了事後了。
我試想過一種結局,當然,那只是我的猜測:
姐弟倆找到父親,告訴了父親繼母幹下的惡事,於是父親回到家鄉,在家將繼母毒打一頓,然後果斷休妻。
嗯,這才應該是最完美的結局。
第四十六章 樽情
2010年年初,多年的工作讓我有了一些積蓄,於是我琢磨著想要換台車。
我開始花了好幾天時間遊走在重慶各大4S店,最終跟彩姐一合計,選定了賽拉圖07款,對於一款售價不到10萬且經濟實用的車來說,這無疑是個很好的選擇。
於是我告別了那台二手的「很好開2005」,5年下來,它已經被我折磨得有點不好使了,全身上下,除了喇叭不響之外,其他全響。
好在桑塔納還算保值,轉讓之後發現和當初買它的價格差距不到5000的時候,我欣慰的笑了。
接到新車後,迫不及待地載著彩姐和她的爸媽出去兜風,在路上,彩姐媽也就是我現在的丈母娘,跟我說了一件事,為我開啟了我換車以後的第一樁業務。
我得介紹一下彩姐的媽媽。知書達理,性格溫和,心態極好,非常安靜。當外面的世界槍林彈雨一片嘩然的時候,在她的內心始終是竹林深處小橋流水,甚至還會傳來悠揚的長笛聲。
她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可以將電視停留在湖南衛視一整天不換台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燒牛肉讓我吃隔食的人。
不到50歲的人,依然還在企業上班。當別人得知我的職業後,先是驚異錯愕,再是懷疑不信,等到真正信的時候,如同大夢初醒,嘩然人生,覺得自己膚淺,從未相信過竟然有這樣的職業。
但是在我第一次跟彩姐媽坦白自己職業的時候,她只是報以淡淡的一笑,接著就跟我聊起我們的行內事,那口氣似乎是絲毫不覺得這職業有什麼奇怪。
她的默默認可,也是後來我跟彩姐最終能夠走到一起的基本支持。彩姐爸性格外向,整天樂呵呵的,沒別的愛好就愛下下象棋,於是這幾年下來我的象棋技藝突飛猛進,早已達到了當年去雲南火車上那個瞎子的水平。
當彩姐媽在我新車上一邊看著我得瑟一邊用平靜的語氣說出那件鬼事之後,我換車後的第一筆業務就轟轟烈烈的開展了。
事情是這樣的,彩姐媽公司的一個年輕女同事在春節假期結束後回到公司,幾個女性閒聊的時候無意間說起一件她自己家裡發生的奇怪事。她是長沙人,在重慶上完大學後,留在重慶參加工作,繼而認識了一個重慶男人,兩人乾柴烈火很快結婚,她跟著男人定居在了重慶,之後幾年都沒有回長沙老家,直到2010年春節的時候才帶著丈夫回家過年。
據她所說,她老家的房子雖然在城裡,但是是那種以往的老房子,沒有電梯,一樓兩戶的那種。
今年回去的時候,夜裡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喊了幾聲後那聲音就停止了,她還以為是老鼠或者風吹造成的,當下並沒有在意。
第二天晚上又聽見那個聲音,好奇心的驅使下他開了條小門縫朝外看,還是什麼都沒發現,而且那聲音很快就停止了,次日早晨起床後,發現飯桌上放了個玻璃的酒杯,裡面空空的,但是拿起來聞,卻有酒味。
她和她老公都是不喝酒的人,家裡的老母親也不喝酒,家裡泡的枸杞酒都是用來招呼客人的。
於是她覺得很奇怪,當晚睡覺前特意拖延了時間,打算睡晚一點把事情搞搞清楚,結果當晚先是聽見母親房間門打開了,她就起身在門縫裡看,看到母親像是在夢遊一般,取出一個玻璃杯,漫漫地倒上酒,也不喝,就默默回房了。
她還以為自己母親真是夢遊症發了,正打算開門去找母親說說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又傳來了,循著聲音望去,發現正是桌上的酒杯發出來的,而且酒正在一點一點的減少,她才聽明白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原來是喝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