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我點點頭,對於魏成剛那種喪心病狂的人來說,肯定在幹這件事之前就給自己設計了很多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付強說,所以你要放心,沒到1月15號以前,魏成剛即便是找到了你,也不會動你,否則這麼長時間一來的準備就白費了。他不會不管他哥哥的。一會我給你們地址,你們去探探情況,主要是要看看那對母子目前怎麼樣了。胡宗仁說,去幾個人合適?我對胡宗仁說,就我們倆去就行了,付韻妮在邊上插嘴說,她也要去。胡宗仁衝著她說,你去幹什麼,你自己老實呆在這裡買菜做飯!付韻妮狠狠一把掐在胡宗仁的手臂上說,我一定要去,你們兩個男人能弄明白個什麼東西,那個孕婦我去說不定有些話還能問出來。付強點點頭說,那就你們三個去吧,我跟司徒師傅等你們回來。你們要記住,千萬別逞強,千萬別做傻事。說完他倆眼望著胡宗仁說,例如被人抓到打個半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連付強都對胡宗仁的智力產生了質疑。果然是傻子到哪裡都會閃光啊,付韻妮又是個瘋婆子,他們倆還真是絕配。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搖頭晃腦的嘖嘖起來。胡宗仁一臉納悶的看著我,你在嘖嘖什麼?我說沒有啊我只是想到了一首歌。他問我什麼歌,我說,你是瘋兒我是傻,纏纏綿綿到天涯。
  胡宗仁大概沒聽懂我這話有歧義,也就沒在意。倒是付韻妮說了一句,誰要跟誰纏綿呀。
  晚餐的時候,我把跟黃婆婆電話裡得知的那些事情說了出來,告訴司徒和付強兩位高手,目前黃婆婆走陰看到我的元神邊上有倆小孩,付強一聽,立馬露出一副非常吃驚的樣子。我問他,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上次不是你也給我弄了一個嗎?只不過這次是兩個罷了。付強擦擦嘴,望著我說,你確定她看到的是兩個?我說是啊。他又問,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我說是啊。他一拍桌子說,壞了。
  我們大家都很納悶,但是看付強的樣子,他似乎是知道點什麼。於是我讓他趕緊把知道的說出來。付強沉默了很久後,歎了口氣說,你可以告訴那位黃前輩,讓她不用繼續冒險下去看了,她趕不走那兩個小鬼的。我問他為什麼,付強說,因為他知道這兩個小鬼的來歷。
  付強說,起初在設立這個七星陣的時候,因為要結合天勢地勢還有人勢,七個大星位在方位上標注出來其實不困難,困難的是要在各個星位上再找出相應排列的小七星陣。而當初找到那個紅衣女人的骸骨,成了整個七星陣佈局的關鍵。其中環環相扣,缺一不可,否則就沒辦法成功,而這一切又必須要跟我本身的八字相匹配,概率非常低,付強都是研究了很久,甚至還人為地去更改過一些東西。他告訴我,現在還沒被送走依舊纏著我們的那個紅衣女鬼,之所以選擇她,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它本身就是紅衣下葬,而且是草草了事的土葬,這導致了它本身是帶著極大的怨氣的。說道這裡,我打斷付強,問他是怎麼找到那個女人的,這個女人的墳被我和胡宗仁來回反覆刨了三次,從骨骼的樣子來看,這個女人起碼是死了100年左右的玩意,付強雖然看起來神通廣大,想要找一個冤死的亡魂並不難,但是找到的這個要跟我的八字相符,這無疑是在海底撈針。所以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這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絲絲入縫的巧合。付強說,他早在多年前,就知道了這個女人的存在和埋骨地,那時候壓根都不知道我是哪路角色,只是後來應了魏成剛的委託,以這個女人為第一個設計的點,繼而發散出這麼龐大的一個七星陣來。付強告訴我在1997年重慶直轄的時候,他托朋友的關係,以調查研究重慶本土民俗歷史的名義,從當時的重慶市檔案館影印了一批資料出來,因為當時他正在受人之托,幫人封印了一個民國時期的亡魂,作為吊墜帶去國外,1917年十月革命成功以後,重慶作為開放性的商埠,而日本人侵華之後,南京淪陷,國府遷都重慶。於是很多外國人都在重慶設立本國的公使館,用於被本國提供戰亂時期中國國家情報的間諜機構。他需要封印的那個亡魂,就是當時的蘇聯設立在重慶的斯塔社的其中一位官員,因為那個蘇聯官員在重慶曾有一段風流史,於是把自己的情婦和孩子都偷偷送去了蘇聯,自己卻在重慶遇襲死亡。後代子孫請求付強幫忙把亡魂帶回去。付強不懂俄語,但是要讓它乖乖跟著走必須得有一個理由,於是就到檔案館裡去查詢當年的史料,對於每一位在職官員的履歷都有詳盡的記載。而正是因為這一查,才查到了這個紅衣女鬼的身世和埋骨地。這個女人只是那個蘇聯官員眾多重慶情婦中的一個,對她的記載,僅僅只有個「暴斃」二字,而付強是聰明人,他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於是開始想方設法的走訪那些曾經認識這個女人或這女人家人的老鄰居,最終在一個花甲老人的口中得知了一小部分的真相。
  付強說,這個紅衣女人本姓蘇,本來是個妓女。在遷都重慶以前,重慶也曾到處都是煙花巷。而剛剛遷都的時候,因為事關國家的事情都要重新梳理整頓,對於民生則稍微管控得鬆散了一些,一時間,大量江蘇尤其是南京一帶的煙花女子跟風來了重慶,於是有了「秦淮歌女遍山城,後庭花曲響青樓」的著名唱詞。但是隨著國民黨政府的肅整風氣,規定公務軍官不准嫖娼逛窯子,於是這些青樓就成了很多在重慶的外國人常常光顧的地方。付強說他看了當年民史檔案裡關於那個蘇聯官員的一切卷宗,發現此人是個多情的人,也許這個姓蘇的女人,可以成為要挾他乖乖跟著走的一個手段,因為付強走訪的結果是,這個姓蘇的妓女,是因為懷上了這個蘇聯官員的孩子,但是自己又錯誤的愛上了這個外國人,於是就瞞著老鴇和龜奴,沒去吃藥打胎。但是紙是終究包不住火的,姓蘇的女人眼看自己的肚子漸漸開始大了,知道這件事即將瞞不了多久就會敗露,於是就冒險去找那個蘇聯官員,求他看在孩子的份上,給她們一個名分,替她贖身什麼的,可是誰知道那個蘇聯人自打那一次光顧了她以後就再也沒有找她,而是和別的女人廝混在了一起。舊時代的女人,總是特別能夠忍氣吞聲,於是她提出讓那個蘇聯人帶著她躲一陣子,等到孩子生出來,讓蘇聯官員把孩子送回自己江蘇老家給家裡的爹娘帶著,然後她再回去青樓,從此跟這個官員沒有瓜葛。那個蘇聯人起初是答應了,讓那個姓蘇的女人在妓院外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安心養身體,他自己則每個月定時送點生活費什麼的過來,但是到了懷胎7個月的時候,姓蘇的女人發現自己的肚子比別的孕婦的肚子大很多,人家八九個月的還沒她七個月的肚子大,於是找大夫摸脈,得知自己懷的竟然是一對雙胞胎。
  她高高興興的去找那個蘇聯官員,想要告訴他這個喜訊,誰知道那個蘇聯官員竟然勃然大怒,把她趕出了門。她傷心的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以淚洗面度日如年,雙胞胎基本上都是早產,當她察覺到自己快生了的時候,就拜託鄰居去找那個官員讓他來看著,誰知道那個蘇聯人來的時候,竟然還帶著另外一群人。
  付強拿起桌上的酒杯呡了一口說,來的那群人,卻是妓院的老鴇和打手。因為姓蘇的女人是偷偷逃出來的,本來舊時期的女人就過得艱難,這種逃跑讓妓院蒙受了損失,老鴇自然不會放過她。而那個蘇聯人則是因為得知了這個女人竟然要生一對雙胞胎,大概是冷漠,大概是無情,他竟然違背了自己的誓言,甚至去了妓院告發了姓蘇的女人。老鴇帶著人上門,不管她是個即將臨盆的孕婦,衝上去就是一頓毒打,導致了兩個孩子提前出生。而那個女人也因為分娩和毒打的雙重折磨,就這樣死去了。
  「啪!」的一聲,我和胡宗仁都不由自主的聳了聳肩膀。原來是付韻妮狠狠拍了下桌子,她大聲說道,這個男人太混蛋了,老漢兒你為什麼不直接把他的亡魂打散?胡宗仁顯然被那一聲拍桌子嚇到了,於是他平撫著胸口說,我靠你聽故事就聽故事突然拍桌子做撒子嘛,嚇老子一跳。付韻妮沒有理他,而是問付強,後來怎麼樣了。付強說,後來那群人就把這個姓蘇的女人隨便拿蓆子裹起來,扛到距離她租住的房子不遠的後山上埋了。付強說,當時上新街一帶非常繁華,那個女人就是死在那裡的。付韻妮問,那生下來的那兩個孩子怎麼樣了?付強冷冷的說,重慶當年的民俗習慣,剛出生就夭折的孩子是不能入土的,於是兩個孩子就被弄到長江裡扔了。
  接著飯桌上一陣沉默,我看得出付強雖然表面上冷淡,但是內心裡還是對這件事覺得憤憤不平。我們這麼長時間一來,一直在計較那個紅衣女人給我們造成了多大的危害,卻完全沒有去仔細深究過,其實這個時代帶給她的傷害遠遠大過於她帶給我們的。為了打破這種讓人不舒服的沉默,我問付強,那個女人因為這樣的事情死去,肯定是怨念很深了,難怪會變鬼。但是她是怎麼知道自己會重新出現,還穿著紅衣服下葬呢?付強說,紅衣服?那只是被這個女人的鮮血染紅的白色衣服罷了。他這麼一說,我頓時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付強接著說,後來我八方托關係,從那個鄰居手裡以不菲的價格買來了那個姓蘇的女人生前的一些東西。說著他朝著我們堆放在房間角落裡的那些我們找到的鐵盒子裡的東西說,那些胭脂、手鐲、手帕什麼的,都是這個姓蘇的女人生前的東西。
  我想起了那張手帕,那句「君若知我心,何忍再別離」,此刻分外覺得心痛。
  付強接著說,這件事過去許多年以後,他曾經在剎無道的同伴聚會閒談的時候,說起過。而當時聆聽的人群中,就有那個夏師傅。
  胡宗仁也學著付韻妮的樣子,拍了一下桌子,這次輪到付韻妮被嚇了一跳。胡宗仁說,我明白了,是姓夏的那個在那次茶樓聚會的時候,先是被我們海扁了一頓,然後得知你要用七星陣來對付我們,可能也聽到了你給我們打的那通電話,聯想到跟當年你閒談中提到的這個女人有關,而這個姓夏的最後又被魏成剛收買了,所以就如出一轍的召喚出姓蘇的女人的孩子陰人纏住他,對不對?付強點點頭說,當初報恩塔和埋骨處的兩個盒子,那個夏師傅都跟著一起的。
  胡宗仁說,這個姓夏的是不是只會召喚陰人這一招啊?為什麼連續兩次都玩這樣的把戲。我皺緊眉頭,心裡竟突然想到了尹師傅曾經告訴我的「所謂因果」,如果說目前這一切是我的「果」的話,那麼早在2007年的那場爭執中,就種下了「因」。胡宗仁笑嘻嘻的對付強說,你這老傢伙,這下無語了吧?傻逼了吧?跟了你多年的同夥,到頭來在背後捅你一刀,滋味不錯吧?
  付強默默喝酒,沒有說話。其實我看得出,他對此也非常自責。於是我在桌子底下踢了胡宗仁一腳,讓他說話當心點。付韻妮則是憤怒的看著胡宗仁,眼神裡除了生氣,竟然還有淚光。胡宗仁一看她的表情就頓時收斂了。我明白,雖然胡宗仁用非常不敬的語氣跟付韻妮的父親說話,付韻妮卻沒有因此發飆,這說明她其實雖然愛自己的爸爸,但是她知道胡宗仁並沒有說錯。付強也是一樣,默默喝酒來掩飾自己的自責。
  歇了一會,付強接著說,那兩個跟在你身邊的小鬼,它們一樣很可憐。夏師傅召喚這兩個陰人,其目的想必是以此來控制這個姓蘇的女人,付強眼睛望著我說,我知道你早就在懷疑為什麼我不弄走那個女人,因為你覺得我可能辦得到。但事實上是我真的沒辦法,而現在她的孩子也出現了,只能靜觀其變了,被傷害過一次,這次就盡量不要去傷害它們了吧。活人為什麼害怕鬼,還不是因為它們已經沒有更多會失去的東西了。
  付強的聲音尖細,很像曾志偉。按理說這樣的聲線是比較討喜的,但是我卻被他那句「無法再失去更多」,感到深深的淒涼。在我以往所接觸的眾多鬼魂裡,但凡留下並出現的,都或多或少有些讓人動容的理由。那個姓蘇的女人的身世,讓我覺得特別的可悲,雖說是個妓女,但是她也有真愛的權利。卻在那個時代慘死。我們不是韓國人,我們沒辦法改編歷史,只是在歷史的車輪碾過這個歲月的時候,我們不應該忘記,因為一群活生生有呼吸有心跳的人的迫害,才有了一個冷冰冰沒呼吸沒感情的厲鬼。
  付強放下手上的酒杯,然後把酒杯裡的酒滿上。叫我過去坐在他面前。司徒起身把他的位置讓給我,我坐下後,付強用小刀在自己的右手拇指上割了一個小口子,把血滴進酒杯裡,然後捏了個二指決,嘰裡咕嚕的念了一陣咒,然後用手指沾了酒,從我額頭的髮際開始,一邊唸咒一邊往下畫直到鼻樑,再越過嘴唇在我的下巴上繼續畫。很像是賽德克巴萊那種。冬夜裡,酒精粘在皮膚上非常冷。付強畫完後,讓我把酒喝掉。我拿起酒杯卻看到他的老眼裡閃著淚光。不知道是因為回憶起這個故事心裡痛苦,還是被胡宗仁剛剛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刺痛了心。於是我轉移目光,一口把酒喝下。付強說,這是我用我自己的血來保護你的元神,至少能保護一段時間。
  我刻意不去看付強的眼睛,因為我雖然對他心存感激,卻沒有辦法原諒他曾對我做下的一切。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都讓我覺得我們正在輪番的、鍥而不捨的剝去付強的石頭外衣,讓他越來越多的面對自己多年來曾經造下的惡業。當終有一天他的外衣被我們剝個精光,他也就只剩下一個赤裸裸的軀體,被我們批判的眼神注視著。讓我們看著他冷漠堅強外衣掩蓋著的懦弱,也許,還有一些人性。付強多年的所為,雖然是罪有應得。但是看著一個人被自己的過去反覆折磨,這終歸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2010年1月11號,那是漫長的一天,次日就要動身主動迎擊,而這一天,我卻看到一個瘸腿硬漢的心在慢慢融化。
第三十七章 山楂
  司徒師傅是個老當益壯的人,年近70卻愛好豪車。於是他主動提出當我們的司機,要親自送我們上南山老君洞。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我更加覺得這一趟搞得好像我們有去無回似的,司徒則是在給我們送行。頭一晚我們通過手機地圖查到了那家農家樂的具體位置,於是在距離盤山公路大約半里的地方司徒停了車,讓我們三個自己走過去。在關上車門以前,司徒特別跟我們說了句,有問題就馬上跑,我在下山路上500米左右等你們。然後他對胡宗仁說,別逞強,別衝動。
  說完他便開車離開,一切都有些匆忙。
  本來這一趟,我預想的是我跟胡宗仁來就好了,但是付韻妮堅持要跟著一起,付強也沒阻攔,我也就不好意思說什麼了。只不過在這天出發前,我悄悄跟胡宗仁說,要保護好你自己的女人,雖然我們還無法預料這天將會發生什麼事。
  頭一晚我們商量好了對策,因為我們覺得魏成剛要是現在就看管住這家人的話,那肯定不會只在它農家樂的範圍裡看管。在附近尤其是主要的交通要道上,一定有停著一些車,或者是神情警惕的陌生人。所以我們本來是走幾步就停下來張望一番,看看前面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卻每次都是自己嚇唬自己。我們三個人相隔很遠的走著,是為了一旦其中一個遇到什麼情況,另外兩個也方便逃跑。
  我是主要目標,所以我遠遠的跟在最後。付韻妮是付強的女兒,也是屬於容易引起注意的一個,相對而言,胡宗仁除了先前跟剎無道有些矛盾以外,和魏成剛等人的矛盾則是因為我才產生的。所以認識他的人應該不多,於是他走在最前面,打算碰碰運氣。
  這家農家樂位於半山腰上,從地點方位上看,應該沿著山轉個彎就能夠看到老君洞的建築群。也就是說,如果面朝老君洞的話,這家店的位置就在老君洞的左上方拐彎處,能看看到兩江相匯和渝中半島的夜景,的確是一個開農家樂的好地方。房子是三樓一底,貼了白色的方格瓷磚,屋頂上有人晾了白色的床單,還能隱約看見太陽能熱水器伸出的一角,以及一個用來接收境外不良媒體電視訊號的衛星接收器。底樓是個比較大的壩子,有一台黑色的本田老款雅閣車,停車的區域看上去不大,如果擠一擠也就只能停個三四台車。胡宗仁走到主幹道連接停車場的小路口的時候,停下來仔細朝著裡面張望了一番,我和付韻妮也停下腳步,遠遠看著他。因為我們是從山上折返走回來的,地勢相對稍微高那麼一點,能夠清楚的看到胡宗仁的動靜。
  胡宗仁張望了一陣後,轉身對我們做了個兩手交叉手心朝下的姿勢,那意思是沒什麼大問題,然後他便走進了院子裡,而且在進入那家農家樂的院壩時,他還刻意走到那台雅閣車邊上看了一下,看樣子是發現沒人。我跟付韻妮還是沒有動,付韻妮回頭望了我一眼,我做了好手掌下壓的姿勢,讓她不要心急,我讓她繼續往前再往前。這一幕讓我感覺自己很像是深入敵軍陣地打算犧牲自我的壯士,不過我沒打算要犧牲,我必須好好的活著回去。
  「有人沒得?老闆兒在不在?」胡宗仁用他那濃厚的成都腔喊著。
  「來老來老!」一個有些胖的女人從樓房轉角走了過來,「來耍邁老師?」
  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我就確定,她就是這次我們要找的人,因為她就是那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
  看到如此,我快步走上前,拍了拍付韻妮說咱們下去吧。因為看到老闆娘出來,我就知道她目前還是安全的,所以魏成剛那夥人應該還沒找過她的麻煩。我們倆快步走到胡宗仁身邊,老闆娘看見我們,笑嘻嘻的說,你們是一起的嗎?哎呀我們勒點風景好慘了,你們是打牌吃飯還是要在勒點住嘛?我仔細看了看這個老闆娘,大約歲數跟我差不多,體態丰韻,肚子大大的,紅光滿面。「你們的車也?開進來停起嘛,我們這裡停的到車。」說罷他衝著屋裡大喊,「老公快點來把車子挪一下!」看樣子她老公也在家。我趕緊跟她說,我們沒開車來,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們要在這裡耍幾天,你幫我們準備兩個房間嘛,一個雙人間一個單人間。
  這也是我們來之前商量好的,假若這裡有魏成剛的人,那麼我們就要尋機會確認了老闆娘的安危後悄悄逃走,假如沒人的話,就提前幾天在這裡住下,然後打電話跟司徒和付強商議對策。老闆娘很是熱情,帶著我們進了院子裡,還給我們倒了茶。接著就開始滔滔不竭的吹噓著他們這的服務有多麼牛逼,甚至比那些度假村都還牛。老闆娘問我們,要不要打牌,我說暫時不要,先喝點茶就行了。
  說起嘴皮子,胡宗仁和付韻妮加起來恐怕都不是我的對手。所以我很快就帶著他們倆跟老闆娘閒聊起來。因為我們進店的時候還不到早上10點,通常上午很少有人去光顧農家樂,所老闆和老闆娘的時間也相對比較閒。聊了一會,男老闆也加入了聊天的行列,於是我很輕易的就打聽到了這家人的情況。
  這家男主人比我大了不少歲,湖北人,當過兵,退伍後來了重慶工作,後來認識了老闆娘,於是就安家在這裡了。這棟房子是老闆娘自己家的地建起來的,老闆娘的父親已經去世了,以前曾是老君洞的一名居士。雖然她告訴我是居士,但是我知道她的父親是一個手藝不錯的高人,因為之前付韻妮曾告訴我,她的父親跟隨老君洞的一個王道士遠赴外地抓鬼,至今那些鬼魂都還被封存在老君洞的純陽洞裡。從老闆娘跟我說話的口吻看來,她其實是對父親的真實職業不太瞭解的,只知道父親曾在老君洞修道。而老闆娘的母親自從老闆娘嫁人以後,就把這房子給了自己的女兒,自己則跟著兒子一起住。老闆娘就把這個房子稍加改建,藉著地勢好,就開起了農家樂。老闆可能快四十歲了,娶老婆生孩子算是比較晚的一種了。夫妻倆經營著這家小店,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卻也悠閒自得。我問老闆娘,懷孕多久了,她告訴我還有兩個月就到了預產期,如今就不敢多勞累,家裡的事情大部分都是老公包辦了。她還自己告訴我,當初自己還沒懷孕的時候,父親就病重,臨死前反覆交代,今後孩子不管是做什麼職業,都一定要信奉道教,甚至早早的給孩子起了道號之類的。老闆娘撇撇嘴說,其實她到不這樣認為,認為孩子還是要好好唸書成才,這樣才能賺大錢。我沒好意思打斷她,要是換做往日裡,我一定會有意無意的告訴這個老闆娘,一個人的一生,假若沒有信仰是多麼可怕。因為沒有信仰,自然也就沒有了畏懼,沒有畏懼的人,難道還不可怕嗎?
  我問老闆娘,最近天氣很冷,你們店裡的生意怎麼樣?老闆娘搖搖頭說,夏天生意還不錯,上山乘涼的人很多,冬天就不怎麼樣了,就每個禮拜的週末有些人三三兩兩的來打牌,或是吃烤魚烤羊,平日裡還是比較清靜的。於是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見到我們的時候會好像一個餓了幾天的人那麼興奮。老闆娘問我說,你們晚上要不要嘗嘗我們的烤全羊啊?我們的羊子都是直接從農村收來的,天然肉質好。我趕緊笑笑說,那個晚上再說吧。此刻我心裡想到的是,老闆娘口中說的,那些週末上山來的人。會不會有魏成剛他們的人?於是我問老闆娘,平日裡週末來的人都是些什麼人啊?老闆娘說,大部分是一些上山進香的香客,在老君洞祭拜完了以後順道來我們這裡坐一坐,玩一玩,有時候還有些有錢的或是當官的,帶著女娃兒來耍。說到這裡的時候,她衝著付韻妮動了幾動眉毛,我心想她大概認為我和胡宗仁是帶著姑娘上山來胡搞了。於是我趕緊跟她說,老闆娘你誤會了,我們跟這姑娘不是那種關係。誰知道我這話一說完,老闆娘流露出詫異的眼神,她左右打量著我和胡宗仁的臉,沒有說話。我本來想要解釋不是她想的那樣,卻覺得會越描越黑,也就不說話鬱悶喝茶。
  老闆娘告訴我們,上個禮拜來了幾台豪車,十幾個人包下了他們的農家樂,還給了不少錢,跟我們差不多歲數的男人為主。我一聽就警覺了,但是不能直接問,於是我說,肯定是哪個老闆帶著員工來度假,現在很多老闆都厚待員工,尤其是那些區縣來的老闆,自己小時候吃過苦,所以長大了就知道要對別人好。
  我是故意這麼說的,因為魏成剛是有區縣口音的。果然老闆娘聽了以後跟我說,沒錯,那天來的那個帶頭的老闆看起瘦瘦的,一看就知道小時候肯定吃過苦,而且說話口音有點重,以前重慶的區縣地區都不怎麼樣撒,但是這個老闆出手還是很大方,什麼都指著好的貴的點,那些員工也對他恭恭敬敬的,他那種外表確實看不出來還是個大老闆。
  聽到這裡,我幾乎就能夠確定,這個老闆娘口中所說的那個大老闆,一定是魏成剛。這個混蛋果然早就提前來踩過點了。我看著老闆娘,其實本來我應當提醒她,要注意安全,因為很多看上去老實的人,肚子裡的壞水多得很。但是我很擔心我這麼一說會讓她覺得害怕,所以我肯定不能跟她實話實說。於是我就問老闆娘,那這種大老闆上山來,你們該深入的聊一下撒,說不定以後別人還常常帶人來照顧你生意啊。老闆娘說,聊了的啊,他看我是個孕婦,一直都在問我關於孩子的事情,什麼幾月生啊,取沒取好名字啊,平時要多吃點什麼東西來安胎啊,關心慘了,現在這種懂得關心別人的大老闆確實不多了。那個老闆說就這幾天還會帶人來玩。我問她說具體什麼時候啊?我也好跟他認識認識。老闆娘說不知道,反正就最近吧。她臉上的表情告訴我,她因為自己認識了這麼一個大老闆,正在得意呢。
  說完她開始感歎儘管世人冷漠,但是總有好人會關心她。我如果告訴她其實那個她口中的老闆對她的關心,其實是在覬覦她肚子裡的寶寶,要她吃好喝好睡好,只不過是為了幾天後日食那天,保證她的寶寶血液新鮮。實際上我之前一直在想,這個老闆娘的預產期還有兩個月,而日食就發生在未來幾天,如果這個老闆娘不是因故早產的話,那麼魏成剛搞不好還要幹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想到這裡我一陣冷浸,眼前彷彿都出現了魏成剛淫邪的笑著,然後把面前的這個老闆娘開膛破肚,生取胎兒。原本7個月出生的孩子就因為早產而虛弱,再被魏成剛放個血,估計是活不下來了。
  老闆娘接著說,對了,那個老闆還大方送了我一盒香,據說是從印度帶回來的,說讓我晚上睡覺的時候點上,能保證媽媽跟寶寶都睡的很好,真的很有用。我問她,是什麼香?能給我看看嗎?我老婆……也懷孕了。老闆娘笑了笑說,好啊你等著。於是使喚自己的老公回房去拿香過來。我也正好因此擺脫了我不是同性戀的嫌疑。尤其是當被懷疑的對象是我和胡宗仁的時候,人鬼殊途,怎麼可能。
  很快老闆拿過來一個形狀很像小時候用的鉛筆盒一樣的長長的木盒子,盒子的面上除了精美的雕花以外,還有不少小孔。打開盒子以後,發現裡面的內墊是一塊跟盒子差不多大小的竹片,中間挖了一個小小的凹槽,看樣子是用來放長香的。我湊近聞了聞,有一股子微微泛酸泛澀的味道,總體還是比較香的。這味道我比較熟悉,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材料做成的。於是我把盒子遞給付韻妮,心想也許女人家比較能懂一點。她聞了聞以後,微笑著把盒子還給老闆娘,乘著老闆娘轉身把盒子遞給自己老公的時候,付韻妮狠狠踩了我一腳。我正悲憤交加準備質問她爾康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的時候,她用手擋住嘴湊到我的耳邊對我說,那是山楂。
  我心想著山楂有什麼不對的時候,老闆娘對我說,你看這要到中午了,你們要吃什麼菜我好給你們弄去。由於接下來我們幾個不知道將會遇到什麼事,還是有一頓吃一頓吧,要吃就吃好的,既然上了南山,必然要吃的就是泉水雞。只是不知道這農家小店能不能做出那麼地道的美味。於是我告訴老闆娘,點一個泉水雞,弄個鯽魚湯,再胡亂搞幾個小菜就好。老闆娘歡天喜地地站起身來準備進廚房去,臨走她並沒有忘記讓自己的老公帶我們去我們預定的房間。
  由於房間選在三樓,單人間在遠離公路的那一頭,付韻妮擔心我和胡宗仁要是察覺到什麼動靜沒辦法及時通知她,於是就跟老闆說要換個三人間大家住在一個房間裡。我心想這種時候也犯不著拘泥小節,也就同意了。我們把房間選在了三樓臨近馬路的一側,站在窗子邊上能夠很清楚的看到兩側的公路和底下的停車場,這個房間的位置不錯,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能夠在第一時間發現。
  店老闆給我們拿來了乾淨的毛巾和牙刷溫水瓶,告訴我們如果想要玩牌的話就到一樓櫃檯去買就是。隨後他關門退出了房間。我低聲問付韻妮,剛剛那個印度香,山楂有什麼問題嗎你幹嘛要踩我?她說你這還不懂嗎?孕婦怎麼能聞山楂味呢?尤其是這種香薰,睡覺的時候呼吸最深,直接吸入肺裡,對孕婦的身體是很有影響的。我問她能有什麼影響,付韻妮說,這盒印度香是魏成剛故意送給她的,山楂會引起孕婦的宮縮,宮縮後就容易早產,這是魏成剛的小計謀,就是要讓這個女人早點宮縮,如果在15號之前孩子因為早產出生了,他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取孩子的血,要是不行,誰說的準他會不會傷害這個孕婦。
  那一次,我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孕婦不但不能吃山楂,甚至連聞都不能聞。
  看著那天沒什麼人光顧,我就給司徒打了電話,所讓他先回去付強那裡,我們三個在前面衝鋒陷陣,他們兩個前輩在後面給我們出謀劃策,司徒在電話裡問我接下來是怎麼打算的,我說我們想要暫時現在這裡住下來,一方面搶在魏成剛前頭,一方面也好保護好那個孩子。因為我的日子和那個孩子是一樣的,保護好了他我自然也應當沒事。要說遇到危險真的能幫上什麼忙我倒是不敢承諾,但是我和胡宗仁兩個人搗搗亂製造點麻煩還是沒什麼問題的。我告訴司徒,我想過了,如果說15號魏成剛會出現的話,那麼他至少在14號就會提前來準備,甚至時間更早,因為現在老闆娘夫婦都還蒙在鼓裡。而且魏成剛本身不是行裡人,所以他要完成這樣一件事的話,必然會找一個或是幾個師傅來協助他完成,而那群師傅裡,就一定會有那個夏師傅在場。再者,15號是大家給雙方定下的一個期限,他一定是料到了付強通報了信息給我們,我們在15號當天一定會出現,即便是救不下那個孩子,我也必須要想辦法保護自己的安全。此外,15號當天,魏成健也一定會在場,這個我多年不見的老仇人,我倒要看看他現在是個什麼熊樣。
  接著我把我們上午跟老闆夫婦聊天的內容簡短的告訴了司徒,也告訴了他魏成剛贈送香薰盒子的事情。司徒聽後大罵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擇手段,我告訴司徒,這個餿主意未必就是魏成剛的主意,搞不好是他從付強手上搞過去的那個夏師傅干的。否則魏成剛一個外行人,怎麼可能算計得這麼精明。司徒說,這個姓夏的人,如果不徹底擊垮他,後患無窮啊。
  我沉默了一會說,放心吧,我知道怎麼收拾他。說完我衝著胡宗仁動了動眉毛,意思是這事咱倆就能搞定。掛上電話以後,胡宗仁過來問我,你剛剛對我擠眉弄眼的是什麼意思。我望著他問你以為我是什麼意思?他對我說你給我聽清楚哦,雖然那個店老闆認為我們倆是GAY但是我不吃你這套哈。我無奈的搖搖頭,因為我覺得他的智商估計只看得懂動畫片。然後他轉頭對付韻妮說,我對他沒興趣哈,我這麼man的男人,背上都長毛……
《十四年獵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