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技術科的兩個幹警也結束了他們的勘察工作。
「凌隊,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痕跡,兇手在做案之後應該精心地清理過。」技術科的老邢接過凌力遞給他的香煙,歎了口氣說。凌力點了點頭:「這一點我早料到了,小劉說兇手用這樣的手段殺人,過程至少需要四到五個鐘頭,能夠這樣淡定自如、從容不迫,足以說明兇手是一個很沉著、冷靜的人,他選擇的作案時間和地點也很講究,他應該是對醫大有所瞭解的,他知道東南角實驗樓這邊晚上根本不會有人來,他有足夠的時間作案,然後清理現場。」
老邢苦笑了一下:「看來這是塊硬骨頭啊。」
凌力淡淡地說:「硬骨頭也得啃啊,誰叫我們就是幹這一行的呢。」
這時一個女警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跑了進來,她那高跟鞋的聲音在走廊裡迴響著。
她跑到了凌力的面前:「凌隊,我們找到了鍋爐房的屈師傅,可是他根本就無法溝通,校辦的王主任說屈師傅的耳朵背,根本就不好使,就是打雷都不一定能夠聽到聲響的主,勉強搭上了話,也是不知所云,我懷疑他這有問題!」女警叫苗馨,才分到刑警隊的,工作熱情倒是很高,就是還沒有真正進入狀態。
她說完就想往解剖室去,凌力攔住了她,凌力打發她四處去看看就是不想她看到解剖室的一幕,雖然說干刑警這行免不了要和屍體打交道,可是他卻不希望這個小女孩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這也算是他對苗馨的愛護吧。
「凌隊,你就讓我進去看看吧,就看一眼,成麼?」苗馨哀求道。
老邢瞪了苗馨一眼:「凌隊不讓你看那是為你好,女孩子家家的,也不怕看了這些晚上做惡夢!」苗馨有些不服氣地說道:「我也是個刑警,憑什麼我就不能看了,如果這都克服不了我還能做好刑警嗎?」
老邢沖凌力苦笑了一下,劉小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門邊,她瞟了苗馨一眼:「你確定一定要看麼?」凌力想說什麼,劉小露先開口了:「凌隊,你就讓她看吧,反正這一關她遲早要過的!」
第3章 醫學院的一把刀
苗馨吐得臉都白了,她差點把黃膽水都吐了出來。
劉小露拍著她的後背:「好了,有那麼嚴重嗎?不過經過這一次,再看到什麼你都不會再有感覺了。」凌力不滿地看了劉小露一眼,劉小露輕咳了一下:「是她自己非要看的,這可怪不得我,我知道你是愛護她,但我覺得這樣的經歷對於她來說也不是壞事,別說她,就連我,干法醫也五、六年了,這樣的場面也是第一次見到呢,挺長見識的,不是麼?」
不一會鄒向東就領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來了:「凌隊,這位是醫學院的陳濤副院長,你不是讓我去查查學院的教職員工有沒有人失蹤麼,陳副院長說醫學院外科教授、解剖室主任曾誠原本今天早上應該有一節大課的,可是他卻沒有出現,也沒有向院領導請假。」凌力看了看陳副院長,頭髮微微有些花白了,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那鏡片厚厚的就像是酒瓶的底一般,不過他的腰板倒是挺得很直,有些軍人的風範。
「陳副院長是軍人出身?」凌力和陳濤握了握手,微笑著問道。
陳濤告訴凌力他原本是某集團軍醫院的醫生,後來轉業到了地方,因為之前在醫院搞過一些學術課題的研究,回到地方就到醫學院來了。
「陳副院長,你對這個曾主任熟悉麼?」凌力並沒有讓陳濤馬上進解剖室,雖然陳濤也是醫生出身,但這樣的場面不是每個醫生都接受得了的。
陳濤點了點頭:「我對他還是蠻熟悉的,我是十二年前下地方的,我記得我來的時候雷州醫學院還沒有升格,當時叫雷州市衛生學校,兩年後衛校升格成為醫學院,在全市範圍公開招聘了一批有學術經驗的醫生充實學院的師資力量,還有從省裡也挖了一些學術骨幹,曾誠就是從省衛校挖掘來的,我們崔院長對曾誠的評價蠻高的,用他的話說,能夠挖到曾誠我們算是撿到寶了!」
陳濤說到這兒,眼睛往解剖室裡瞟了一下:「不會真是他出事了吧?」
凌力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他也回答不了,此刻死者的身份還是個謎,不過到底是不是陳濤嘴裡說的曾誠,只要做指紋或者DNA的比對很快就有了答案。
凌力問道:「陳副院長,一會我想請你辨認一下死者是不是你說的那個曾誠,或者有可能是學院的其他某個人,不過……」陳濤是個直脾氣:「凌隊,有什麼你就直接說吧,我是個直人,別看我現在從事醫學的研究,可是軍人的稟性還在呢!」凌力這才說希望陳濤有個心理準備,因為死者被揭了皮,剔了肉,雖然說那張臉應該還能夠依稀辨認出一個大致,可是血肉模糊,得看仔細才能夠分辨,但真要讓人盯著那張臉看那可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陳濤瞪大了眼睛:「怎麼會這樣?那得有多麼的深仇大恨啊?」
陳濤跟著凌力進瞭解剖室,他也讓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怪不得剛才那女警察會吐成那樣,還有大門外面那幾個年輕的臉色也很是難看,就連最早跑來看熱鬧醫學院畢業班的那些學生都一臉的恐懼,這也太血腥了吧?
不過陳濤是老醫生了,這點定力還是有的。
他走到了屍體前,不過他的目光並沒有馬上落在死者的臉上,而是落在死者那唯一保存著原貌的那雙手上,他瞇起了眼睛:「為什麼會這樣?」凌力知道他為什麼發問,他一定很疑惑兇手為什麼會留下死者一雙完整的手。凌力說道:「我們也很想知道答案。」
劉小露一直沒有離開過解剖室,此刻她竟然嘴裡還含了顆棒棒糖:「我覺得兇手應該是在完成什麼儀式,又或者兇手故意留下這雙握手術刀的手作為一種嘲諷,一個善於運用手術刀的人死在手術刀之下不也是莫大的諷刺嗎?」
陳濤驚訝地看了看劉小露,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看著二十五、六歲年輕人在面對這樣恐怖的場面時還能夠談笑自若,悠閒地吃著棒棒糖,最重要的這還是個女人。
凌力苦笑了一下,陳濤的驚訝他自然能夠理解,在凌力看來劉小露根本就是個另類,平日裡溫柔可人,百分百是個嬌媚的小女人,可是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她簡直就比漢子還漢子!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的法醫小劉。」
劉小露取下了手套,大方地伸了過去:「你好,我叫劉小露!」陳濤忙和她握了握手,然後笑道:「小劉同志了不得了,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劉小露聳了聳肩膀:「沒辦法,誰讓咱是幹這個的呢,見怪不怪了。」
陳濤取過旁邊的一雙膠質手套戴上,輕輕拿起了死者的手,看完一隻,看另外一隻,然後又扶住了死者那血肉模糊的臉仔細地看著,大約看了近一分鐘他才長長地歎了口氣:「沒錯,是他!」
凌力的眼裡射出精光:「你能確定麼?」陳濤用力地點了點頭:「我當然能夠確定,就是曾誠,醫學院每年都會組織教職員工在附屬醫院進行體檢,附院應該有所有教職員工的資料,你們可以進行比對,另外,他的手指沒有被破壞,指紋對比一下也能夠查實他的身份。」
醫學院的男生宿舍裡,閻平正繪聲繪色地向室友們描述著那恐怖的場面。
「閻平,你沒吹牛吧?那個時候你還敢看那麼清楚?」同宿舍的林洪斌很是懷疑閻平是不是真有那膽子,換做是自己那時候早就嚇壞了。
閻平輕哼一聲:「林洪斌,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啊,我閻平是誰,閻王的兄弟,醫學院出了名的閻大膽,告訴你,我當然是看清楚了,我還認出了那死的是誰呢!」他這麼一說幾個室友都好奇地問他死的人到底是誰,閻平輕聲說道:「曾教授,曾誠,雖然他整個頭的皮兒都讓人給剝了,可是五官損害得不算嚴重,依稀還是能夠辯認出大抵的模樣,唉,那可是我們醫學院的一把刀呢,就算是在雷州也是出了名的,竟然就這樣死了,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麼人。」
第4章 520專案組
「死者叫曾誠,雷州醫學院外科教授、解剖室主任,四十七歲。系醫學院的技術骨幹,附屬醫院出了名的『一把刀』,就算是在整個雷州市他都很的名氣,素有『曾一刀』之稱。另外他在學術領域也有著很高的建樹,他的兩篇解剖學的學術論文曾經在國內最權威的學術刊物上發表,還被國外多家醫學刊物競相轉載,醫學院的崔院長和陳副院長對他的評價很高,說他是複合型技術骨幹,無論是理論水平還是實際工作能力都相當的強。」鄒向東說到這兒,切換了圖片,屏幕上那血腥的畫面變成了曾誠的生活照。
鄒向東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曾誠在學校裡的人緣很好,無論老師還是學生都說他是一個特別和善的人,見著人總是一臉的笑,他從省衛校調來這十年裡,沒有和人紅過臉,吵過架,用陳副院長的話說,他就是一個一心做學問的好好先生。他的死,學院裡但凡是與他相識的人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按理說這樣的一個人應該是不會有什麼仇家的。曾誠昨天下午在附屬醫院坐專家門診,五點半鍾離開的醫院,之後就失蹤了。他的妻子游娟以為他醫院有事沒能回去也就沒當一回事,因為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一上手術台常常會忙活到大半夜,一般這樣的時候曾誠就會在醫學院分給他的小公寓裡對付一晚。」
鄒向東說完就坐了下來。
分管刑偵的副局長雷振宇看了看凌力:「凌隊,你也說兩句吧。」
「從兇手作案的手段來看,我認為這是一起仇殺,俗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可是兇手還殘忍地剝了他的皮,剔了他的肉,就連內臟都被掏空了。現場發現的那個攪拌機就是兇手用來攪碎內臟的,我們在裡面提取到了臟器的殘留物。如果不是有著很深的仇恨,我想誰都不會用這樣近乎瘋狂的方式來對一個人進行報復。另外,法醫小劉說從兇手作案的手法來看,兇手應該也是一個解剖的高手,曾誠甚至有可能是活生生被剖死的,不過技術部門的現場勘察結果,兇手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唯一遺留下的就是那個攪拌器。」
凌力頓了頓:「小劉說兇手作案前前後後大約用了近五個小時的時間,從他的手法來看,他作案的時候很是從容鎮定,說明兇手的心理素質很好,還有一點那就是兇手對醫學院也非常地熟悉,他知道晚上實驗樓這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來,所以他不會擔心自己在實施犯罪的時候會被人撞見。就算他開著解剖室的燈也不會被發現,解剖室外面就是一片松柏林,除非挨近解剖室,否則根本就什麼都看不見。」
說到這兒凌力像是想到了什麼:「對了,實驗樓斜對面一百多米是座鍋爐房,但要到鍋爐房也要經過松柏林,看管鍋爐房的是一個姓屈的老頭,耳朵和眼神都不好使,一直到我們出警那老頭都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到鍋爐房去看過,從那兒也看不到實驗樓這邊的情形。」
雷振宇微微點了點頭:「這是一起惡性案件,兇手作案的手段極其殘忍,尤其案發地點是在學校,這在社會上引起了很惡劣的影響。局裡希望你們能夠盡快破案,將兇手繩之以法。我也是老刑警了,從你們剛才說的那幾點來看,兇手很狡猾,他很可能具備極強的反偵察能力,我知道這是塊硬骨頭,不過我相信我們的刑警是敢於打硬仗,也善於打硬仗的,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凌隊,說說你的想法吧,你準備從哪入手?」
凌力瞇起了眼睛:「首先我們要重新對曾誠進行背景調查,調查他的社會關係。學校師生口中的曾誠是個好好先生,按理說是不會與人結仇的,可我們所見到的事實告訴我們,這分明就是一起仇殺,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曾誠的好好先生只是一個表象,其次我們會對醫學院和附屬醫院的人員進行一個小範圍排查,兇手是個解剖的高手,他很有可能是醫學院或者附屬醫院的某個外科專家,當然,不排除兇手來自於其他的醫療單位,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與曾誠一定有著某種淵源,甚至他對曾誠很熟悉也很瞭解。陳副院長說曾誠最在乎的就是他的一雙手,曾誠曾經說他自己的這雙手是上帝的傑作,是一雙藝術家的手,在曾誠看來,他的手術對象就是一件藝術品,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他希望每一次的手術都能夠近乎完美。兇手故意留下他的那雙手很可能就與他說的這段話有很大的關係。」
雷振宇說道:「嗯,你是刑警隊長,案子怎麼查你看著辦,不過我建議成立一個專案組,專門負責這件案子的偵破,今天是5月20號,就叫520專案組吧,你親自掛帥,沒問題吧?隊裡的日常工作就讓建國負責。」
凌力也是這個意思,不知道為什麼,早上出警到了現場看到那一幕以後他的心裡總是感覺不踏實,他有一種感覺,曾誠案只是個開始。這種感覺很是強烈,不過他沒有向任何人提及,因為這只是他的感覺,沒有一點的依據。
當天中午,520專案組就成立了,組長凌力,成員有鄒向東、季德奎、苗馨、蘇楷和劉小露,劉小露是法醫,她的加入是凌力的意思,這件案子有些特殊,需要一個精通外科解剖學的專業人士,劉小露自然是不二的人選。
「向東和苗馨一組,你們負責對曾誠的社會關係進行調查,一些和他有接觸的同行,還有歷年來他所帶過的學生,特別要關注在外科手術上有所建樹的人,弄清楚他們與曾誠之間是否有什麼厲害衝突。德奎和蘇楷一組,你們負責到附屬醫院去調集這些年來曾誠所有的手術資料,要留心曾誠是否曾經發生過醫療事故,他的病患有沒有術中或者術後不久死亡的病案。我和小劉一組,負責調查曾誠案發前後的行蹤以及接觸過包括與他有過手機通話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