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楔子
我叫容彥,是一名法醫,遊走在生與死之間的職業,古時候稱之為仵作,三教九流裡下九流行當,倒不是這職業有多卑賤,舊時官府檢驗命案死屍,由於檢查屍體是件很辛苦的事,多晦氣和忌諱,被視為不祥之人。
我的不詳是從出生開始的,我從來不會刻意去記生日,每年路邊成群結隊的人各自點燃元寶蠟燭,搖曳的燭光會勾畫出每個人臉上的陰沉和哀傷,伴隨著漫天飄舞的灰燼,整個夜晚都瀰漫著死亡和離別的氣息,每年這一天便是我的生日。
老黃歷上寫著,七月十五,中元節,日值已死,諸事不宜。
父親信命找人給我算八字,看相的說我是百鬼送子,命硬傷人,刑克雙親,不祥之人。
三歲的時候父母雙亡,我被送進孤兒院,七歲那年我得了一場重病,高燒接連十多天不退,都以為我活不了,或許我真是命硬,居然扛了過來。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很慶幸我居然還有人願意收養,我的生活開始變的正常,或許是因為我真相信了阿炳的話,我是百鬼送子的不祥人,注定要和死人打一輩子交道。
高中畢業後我報考了法醫專業,在學校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從前有個獵人進山獵熊,他以為熊只有黑熊和白熊,最後他死了,因為他不知道,其實還有灰熊。
給我講這個故事的人是我大學導師,告訴我這個故事的目的,是讓我明白,法醫是幫屍體說話的人,所以務必一定要公正和嚴謹還有細心,他最強調的是,在法醫眼中只有活人和死人。
在他給我講完這個故事後不久,他死了……
我把導師的話當成座右銘,時刻鞭策著自己,大學畢業後我成為一名法醫,我每天接觸到的都是各種各樣的命案和屍體,因為我的嚴謹和業務知識紮實,很快我成為省廳裡最年輕的主檢法醫。
本來一切都在按照可預見性的軌跡發展,但一樁離奇的兇殺案改變了我所有的認知,我終於明白導師給我講的那個故事真正的含義。
世界上除了黑熊和白熊,還有灰熊。
在法醫眼裡除了活人和死人,還有……
也是從那以後,我開始習慣把我所遇到的一些詭異離奇的案件都記錄在一本筆記裡,這些不為人知的案件檔案屬於絕密,永遠也不會公之於眾。
我要講述的就是我這本筆錄中所記載的那些案件。
我相信這些案件每一起都足以讓人感覺恐怕可怕和離奇詭異,更重要的是,這些案件背後隱藏的那些不為人知又匪夷所思的真相,在筆錄中我所記載的第一起案件我稱之為——青衣·屍。
這個案件要從一起在警方檔案中被標記為碎屍積木的案件說起。
五月十一日。
我在屍檢一具被分割為大小一致的碎屍案時,無意中在清理出來的屍塊上發現一張黃色的紙張,長時間在水中的浸泡導致紙張的顏料脫落,上面的字符變得模糊不清,而我在左下角找到道緣堂三個字。
道緣堂是一家主要從事宗教物品買賣的店舖,實際多是為人做道場、賣符占卜算命之類,信眾很多來往人繁雜,店主名叫張松林自稱是道家正一教弟子,在當地很有名氣。
我想死者應該和這個地方有關係,並把這個情況反饋給刑警隊隊長雲杜若,當時已經深夜她決定前往道緣堂調查情況,刑偵本不是法醫的工作職責,我居然鬼使神差的跟她一同前往,就是這一次隨行後讓我接觸到一些之前從未相信令人不寒而慄的事……徹底改變了我所有認知。
我和雲杜若趕到道緣堂,敲門並未有人應答,離開的時候我隱約聞到淡淡的血腥,或許是從事法醫的緣故,我對血腥味特別的敏感,雲杜若職業的敏感擔心道緣堂有事發生,再未經過任何請示的情況下和我從後院破窗而入。
進入到道緣堂後發現這是一間很奇特的房間,門窗的縫隙都從裡面被黃色道符封閉著,雲杜若檢查過所有的縫隙,除了我們進來的地方都完好無損,這應該是一間被人從裡面封閉的密室,可我們進來至今未見到過人。
一樓是店舖,二樓是店主張松林住的地方,二樓的床鋪很凌亂,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極其匆忙的起來,我用手試探被窩中已經沒有溫度,想必睡在這裡的人離開很長一段時間。
一把斷裂的桃木劍遺落在下樓的台階處,放在窗戶邊的鏡子四分五裂的碎裂一地,這裡應該是發生過爭執或者是打鬥,雲杜若在台階處發現指甲的抓扯留下的印記,還有一枚斷裂的指甲鑲嵌在地上的縫隙中。
我們順著樓梯小心翼翼走下去,一樓的店舖並不大,一目瞭然就能看清楚所有的地方,從現場環境看,這個房間至少應該有兩個以上的人才對,而且一直都留在這個房間中沒有離開過,可我們怎麼也找不到其他的人。
轉身的時候我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我準備拾取的時候,發現茶水竟然從地板中滲透下去,這說明在地板下還有空間,雲杜若經過探查找到了隱蔽的開關,一道幽暗的台階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在雲杜若手電的照射下,我們小心翼翼走了下去,在那幽暗的地下室中我們終於找到消失在這個房間的主人。
那或許是我入行這麼多年見過最毛骨悚然的兇案現場。
至今回想起來依舊是心有餘悸,雲杜若的手電光慢慢掃視著房間,滿屋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四周的牆上寫著歪歪倒倒,大小不一的血字。
我該死!
我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這裡的開關,當我打開地下室燈的瞬間,我和雲杜若瞠目結舌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在房間的中間一名死者跪在地上,雙眼眼皮被割去,雙眼被插入細長玻璃,眼球已經破裂只剩下兩個留著黑血的窟窿,濃血和黑水混雜在一起從裡面流淌出來,在死者臉上畫出兩道陰森詭異的線條。
死者腹部有撕裂創口,臟器完好無遺失,但大腸被拖出腹腔捆綁雙腳,死者雙手抱膝,左右各一根鐵刺從手背刺入,穿透膝蓋後透入胸腔,至後背肩胛骨穿出。
死者是被刻意固定成這個形狀,從血液凝固的程度以及屍斑推斷死者至少已經死亡兩天以上,整個地下室瀰漫著血腥和腐肉混雜在一起的惡臭。
雲杜若始終都全神貫注的警示著四周,這應該是一起密室兇案,可我們只找到了死者,但是我和雲杜若搜索完整個道緣堂,也沒發現行兇的兇手。
第001章 屠夫
我很不服氣地蹲在地上拾取散落一地的驗屍報告,斜著偷偷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屠夫,十分鐘之前他把我整理幾個通宵的驗屍報告氣急敗壞地扔在我臉上,到現在我還大氣不敢出,我相信局裡應該沒有誰敢在屠夫發火的時候說話。
屠夫真名叫姜山,公安局局長,為人剛正不阿不苟言笑,來局裡大半年了感覺誰都欠他錢似的,從來沒見他笑過,背地裡大伙都叫他屠夫。
這個名字的由來和他個性沒關係,源於他的經歷,七九年對越反擊戰,姜山那個時候還是偵察連連長,老山輪戰的時候,姜山的連隊奉命向敵軍後方迂迴穿插,被堵在一個無名高地上,死磕三天雙方都是損失慘重,姜山的連隊攻上高地時,雙方都彈盡糧絕。
白刃戰最為慘烈,姜山衝在最前面,尖銳的刺刀已經無法填補嗜血的戾氣,他拿著犧牲炊事員的菜刀,劈砍著每一個衝上來的越軍,是砍!活生生的砍殺,不分部位地重複著簡單的動作,那已經不是殺敵,而是如同屠夫宰殺畜生般,倒在他面前的越軍被他一刀刀分解成參差不齊的肉塊。
一路殺上高地,姜山身後是一條長長的血路和支離破碎的屍塊,他猶如一個從屠宰場出來的屠夫般站在陣地上,渾身沾滿鮮血只能看見一雙嗜血的眼睛,手中那把菜刀卷裂的刀刃上沾滿著肉屑和骨渣,據說當晚的飯就是用這把菜刀做得,陣地上被炸死的野兔剝了皮扔在鋼盔裡燉,面上漂著一層肉沫星子,分不清是兔肉還是人肉,姜山沉默地喝下第一碗,從此他便有了屠夫這個稱號。
我站起身的時候,發現雲杜若在旁邊看我,樣子有些幸災樂禍,刑警大隊都是群爺們把持的地方,全是警隊裡百里挑一的好手,個個都有手絕活,能當這群人的頭能力可想而知,偏偏被一個女的當了大隊長,一幫爺們硬是被馴服得服服帖帖,月月拿衛生第一的小紅旗,刑警大隊門口的無煙辦公室牌子,已經成為局裡天大的笑話。
不過這一切並不影響雲杜若在辦公室裡的威信和在屠夫面前的印象,畢竟一個精通搏擊、槍械同時智商極高,善於推理和案件重組的警察在刑警大隊多麼不可或缺,何況在她帶領下破獲過多起離奇案件,調過來之前就聽聞她是警界最炙手可熱的新星,相信用不了多久,屠夫的位置應該是由她來坐的。
只是我永遠是站錯隊伍的那個人,剛來第一天我就站在刑警大隊門口的無煙辦公室牌子面前傻笑,她一本正經地站在我身後等我笑完回頭才看見她,梁子也就這麼結下了。
「你是第一個趕到命案現場的,當時的情況你最清楚,從頭給我說說。」姜山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角,抬頭看了雲杜若一眼,嚴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