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雲杜若很用力才掰開劉越武的手,我們看見那殘缺的照片只剩下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的腿,身軀和臉以上的部分被撕裂不知去向。
劉越武是從樓上摔下來的,幾分鐘前他關燈後應該下來給我們照片,怎麼會去樓頂,我連忙抬起頭向樓上看去。
我的嘴慢慢張開,手慢慢拉扯還在全神貫注研究殘缺照片的雲杜若,她順著我目光看過去,樓頂上一個紅衣長髮女人牽著一個小孩就站在上面看著我們。
那正是我在樓梯口見過的女人,也是畫像中的女人,我給雲杜若說我見過,估計她一直都認為我錯覺。
但現在,她的表情比我還要震驚。
死了二十年的慕寒止現在就站在樓頂。
這樣的對視持續幾秒鐘後,樓頂的紅衣女人和小孩慢慢向後退,最終消失在上面,我還呆滯的愣在原地,雲杜若推了我一把。
「不能讓她走了!」
我這才意識過來,韓煜和我跟著雲杜若的後面往樓上衝,在二樓才發現這筒子樓居然有兩個樓梯。
「我走左邊的,煜子,你跟著她,別讓她出事!」我往左邊的樓梯跑去,剛走一步就拉了回來。
雲杜若把配槍按在我手中,簡短地說了一句,照顧好自己!
頭也沒回和韓煜從右邊的樓梯往上衝。
我沒想太多,本來想告訴雲杜若給我槍也是白搭,我習慣拿刀的手從來就沒碰過這玩意,連保險在什麼地方都不清楚。
我衝上五樓的時候一不小心踩滑摔倒在地上,槍丟到牆角的黑暗中,我連忙去找,剛走兩步忽然聽見黑暗中傳來稚嫩的聲音。
回來吃飯了!
我頓時驚在原地,這聲音我聽過,那小孩蹲在牆角對著幾個空碗玩耍的時候,口裡也是這樣說的。
叮噹!
彈珠掉落在碗中的聲音。
之前我一直想著樓頂的女人,沒有想過黑暗中會有什麼,那牆角是有人的,只是我站立的位置無法看透那黑暗,直到我聽到第四顆彈珠掉落進碗裡的聲音。
還有一顆在你哪兒,能還給我嗎?
黑暗中那聲音是在對我說,我好像完全被控制,手不由自主的去拿那顆一直放在身上的玻璃珠,被薄雲遮擋的月光從稀鬆的雲層中透視出來,陰暗的牆角慢慢有了少許的光亮,我昏暗的月光下我看見小孩蹲在牆角模糊的輪廓。
背心泛起一陣涼意,我遲疑了一下,慢慢向他走去,手裡拿著他要的彈珠,事實上我只是想確認他到底是誰。
或者說,他到底是不是人……
小孩的臉對著牆角低埋,我依稀能看見他腳上帶有鈴鐺的腳鏈,我的呼吸慢慢變的急促,靠近他的時候我慢慢蹲下,手伸向他彈珠就放在掌心。
小孩的頭慢慢向我轉過來,他的臉一點一點出現在陰暗的月光下,等他完全面對我時,我終於看清他的臉。
那是一張支離破碎,完全分不清五官焦爛扭曲糅合在一起的臉,龜裂的皮膚沒有絲毫血色,像是被剁碎的肉泥,整張臉看的人毛骨悚然。
而且,這張臉還在對著我笑。
起伏抽動的臉顯得更加詭異和陰森。
我驚恐的往後退,我承認這一次我是真的害怕,那種恐懼由內而外的滲透進我身體每一處毛孔裡,我的手腳冰涼的完全沒有知覺。
直到我撞到身後的東西,本能的轉過頭去,紅衣長髮的女人就站在我身後,雲層散去月光完全照射進這裡,我和女人近在咫尺的對視,月光頃刻間照亮了她的臉,比剛才我看見的那張臉要清楚的多。
黑髮下那張臉血肉模糊,瀰漫著腐爛和我熟知屍體的味道,潰爛脫落的皮膚低垂在臉上,眼眶撐的很大,凸出的眼睛只剩下眼白死死地盯著我或是更深的地方,被撕裂開的五官能看見裡面森森白骨。
這張臉我見過,在視頻的最後,那張突如其來出現的臉就是這個紅衣女人的,這麼近的距離突然出現在我眼前,劇烈的刺激讓我心臟如同被電擊般痙攣,我想要喊叫卻看見紅衣女人抬起的手,脫落的皮肉下能看見斷裂的骨頭。
我想要躲閃卻被這如同骷髏般的手抓住,那一刻我頭劇烈的疼痛,完全忘記之前的恐懼,腦海中一段段支離破碎的記憶畫面再次出現。
我看見了兒時的那扇鏡子,我一個人站立在前面,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可鏡子中我的身邊站滿了人,只是我還是看不清這些人的臉。
眼前一黑我完全失去意識,整個人倒了下去。
第038章 殘缺的記憶
昏睡了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當有些意識的時候我聞到淡淡的檀香味,不用睜眼也能知道我是回家了,韓煜習慣在房間裡點檀香,臉龐有濕漉漉酥癢的感覺,應該是銀月在舔我的臉。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閣樓的床上,房間裡沒有開燈,看窗外還是一片漆黑,銀月溫順地躺在我旁邊,捲曲著身體舔舐我的臉,我伸手去摸摸銀月的頭,它在我手掌中乖巧的蹭著頭。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韓煜也不在,雲杜若也不在,我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回來,頭還是痛的要命,像是要裂開般,我用手揉揉額頭混沌的意識開始慢慢清晰。
我是暈倒在劉越武墜樓的五樓,我最後看見的是鏡子,當時的腦海中那些很難貫穿在一起的記憶片段中,我再次看見兒時的那扇鏡子,這個已經模糊消失的記憶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經常會出現。
那些在鏡子中站在我身後的人又是誰,為什麼我看不清這些人的臉,我越是努力去回想頭越是疼痛難忍,我好像還想起一些事。
是關於我七歲大病的時候,連續幾天的高燒不退,每天都迷迷糊糊的沒有多少意識,可越是燒的厲害我反而感覺越冷,孤兒院裡的人看我病得不輕,把我送到醫院。
沒有人陪護著我,孤獨地躺在床上,漸漸感覺身體越發的冰冷,滿眼看到的都是白色,有人出現在我面前,我依稀能記起那張臉,威嚴和孤傲,可他的年紀並不大,應該和我現在差不多,不明白這麼年輕的臉上怎麼會寫滿如此深刻的孤獨。
我看見他抬起的手,只記得這個人好像少了一根指頭,他手中夾著一張黃色的紙,我無力地支撐著眼睛去看他,那黃紙很神奇的在他手中燒傷,我聽見他口中說著我聽不懂的話語。
然後將那黃紙按在我肩膀上,記憶裡也能感受到刺痛的感覺,然後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但我不再感覺到冰冷,在我無力地閉上眼睛那刻,那人的臉消失在我面前,一張白布重新蓋在我身上。
我撫摸著身旁的銀月,整理著這些奇怪的記憶,在七歲那年的重病後,這些記憶已經消失了很久,記憶中那張黃紙……
符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