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節
「對啊,杜若這辦法挺好,你就憋屈一段時間,我回去問我師傅,看看她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治好你眼睛。」韓煜從身後拍拍我肩膀關切的說。
我淡淡一笑已經看不見東西,在雲杜若的攙扶下我步履闌珊的向外走,直到眼前的黑暗越來越明亮,我知道應該已經到了我們最開始進來的入口,從來沒感覺能看見陽光是見多奢侈的事,往往很多事擁有的時候從來不曾珍惜,只有失去的時候才能感覺到彌足珍貴。
「我還有一件事想做。」我站在帝陵的入口處聆聽著耳邊呼嘯的風聲很平靜的說。
「你還想做什麼事?」蕭連山的聲音從我旁邊傳來。
「我還想重新看看大家的樣子,銘刻於心此生不忘。」
我說完義無反顧的摘下眼前雲杜若為我綁縛的衣布,我背對著陽光看著他們所有人,雲杜若他們應該是沒想到我居然會摘下來,都用驚訝和慌亂的眼神看著我。
若說不怕失明,那是假的,我也不想一輩子都在黑暗中渡過,我其實比誰都要害怕失去光明,可我更害怕失去身邊的這些人,即便是我按照她們所說暫時不睜開眼睛,可我心知肚明這眼疾根本沒有醫治的辦法。
如果說有,那就僅剩下雲杜若的血,以她的性格為了我會繼續割破手腕千方百計哄騙我喝下她那唯一能淨化血菩提劇毒的血,我的光明需要耗消她生命來延續。
即便雲杜若心甘情願為我這樣,可我也做不到去心安理得的接受,還有蕭連山,那個給過我父愛的男人,他一生都奉行忠孝仁義,可我卻在他身上僅僅學到了固執,而且還是傷害他的固執。
如果……
如果我當初能聽他的話,或許現在就不是這樣的,或許我真的失明了他也就不會再為我擔心,從來都沒有真正去體諒過他的苦心,在我記憶中他是年輕和偉岸的,但這一次見到他才意識到,那些記憶已經僅僅是兒時的回憶,歲月終究能戰勝一切,包括我面前的蕭連山,他是真的老了,遲暮的讓我有些莫名的心痛。
一直以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也是時候該為他做點什麼,我想蕭連山是最不喜歡我出事的人,我的雙眼失明或許他比我還要難受,可這樣卻能讓我面前這個遲暮蒼老的人安心。
他要的僅僅是我的平安,這一點我應該能帶給他,算是對他最大的慰藉和報答。
我認真凝視面前每一個人,其實不用看我也能把他們的容貌銘刻在心中,只是想再看一眼,記住每一個人微笑的樣子,可惜他們現在都笑不出來。
雲杜若衝上來,她還沒有放棄,她想摀住我眼睛,我看見她眼角的晶瑩,那一刻心中猶如被融化,我對她柔情一笑緩緩轉過身去。
初升的旭日是那樣的漂亮,萬道霞光宛如一層薄薄的金紗覆蓋在大地上,我極目遠眺從遠山中升起的紅日光耀奪目,一縷陽光照射進我眼睛裡,我一直強忍的眼痛突然消失,眼睛又恢復了從前的光明,我已經很久沒這樣清楚的看過東西。
連綿起伏的群山下大漠的蒼茫和浩瀚盡收眼底,有一種莫名的豪邁和激揚,可那秀美的景致僅僅在我眼中停留了片刻,就開始變的渾濁和模糊,眼前好像有一層膜慢慢的在覆蓋,明亮從我眼睛中逐漸的消失,直至最後一抹陽光消散在我眼前,我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身後被雲杜若緊緊的抱著,她揚起手無力的捶打在我後背,我能感覺到她緊貼我後背的臉頰有液體在慢慢浸透進我身體,溫暖而潮濕。
我很輕鬆的翹起嘴角,摸索著撫摸到她的手背,淡淡笑著對身後的她說。
「我眼睛雖然看不見了,可最美的一直都在我心中。」
第082章 夜觀星象
雲杜若牽著我的手小心翼翼扶著我往前走,離開肯特山脈的第三天我們進入草原,入夜後就紮營在一望無垠的草原上,只是我已經看不見那令人心潮澎湃的景象。
忽然有一種久違的輕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眼睛雖然失明可我卻不用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或許我已經開始慢慢習慣黑暗的世界,也習慣了雲杜若牽著我的手漫步在這寂靜的草原上。
雲杜若告訴我,我的眼睛被一層堅硬的膜所覆蓋,太子說這叫金剛芒,佛陀避世的時候為防止雜念由眼而入,以金剛遮目萬千煩惱難侵其身,在佛教中,金剛以其譬喻堅固、銳利、能摧毀一切,成為堅固、不滅的象徵。
金剛芒非人力可摧毀,根本沒有醫治的辦法,雲杜若問過太子如何才能破除金剛芒,太子搖頭說但凡佛陀修成正果,金剛芒自然會消失,但我根本沒有修為金剛遮目猶如天譴,怕是此生難以再重見天日。
雲杜若告訴我那白色的金剛芒遮擋在我雙眼上,完全看不見眼睛,即便我睜開也只有一層白色嚇人的眼球,我看不見絲毫的光線,猶如墮入無間地獄的混沌黑暗之中。
「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嚇人。」我茫然的向前走忽然好奇的問。
「你不管變成什麼樣對我來說都無所謂。」雲杜若的笑著傳到我耳裡,堅定而執著。
我笑,由衷的愜意,她亦然說的那樣,現在變成我的眼睛,我們兩人漫步在草原上,雲杜若給我描述著眼前的景象,漫天的繁星點綴在清澈的夜幕上,夜風吹拂著青草層層起伏宛如海浪。
在這伴隨著青草芬芳的海浪中,我隱約聽到有風鈴的聲音,但不是雲杜若手腕上戴著的那串。
雲杜若的腳步停了下來,我詫異地問。
「怎麼了?」
「前面有人!」雲杜若的聲音變的有些意外,但我聽的出並沒有擔心在裡面。
「誰在那裡?」我好奇的問。
「……」雲杜若遲疑的停頓了片刻,牽著我的手往前走,言語有些輕鬆和期盼,「是我們在鬼市遇到的那人。」
我一怔怎麼也沒想到那人會出現在這裡,好在我想他應該不是我們的敵人,否則有一個這麼難纏的對手始終是件麻煩的事,只是一時半會完全想不出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雲杜若停了下來,我聽見那悅耳的風鈴聲在我左側迴響,我向那邊轉過頭去,一臉的苦笑。
「不要告訴我,在這裡遇到你又是因為我們有緣。」
「看不見也好,塵世繁雜眼見多污濁。」那人的聲音傳來竟然對我眼盲的事一點也不驚奇,聲音威嚴而沉穩,我感覺他的手指著我胸口,「用心看大千世界才能大道天成。」
「這麼說你也想和我一樣?」我戲謔的笑著反問。
「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寧願像你這樣不問世事眼不見為淨。」那人笑意意味深長依舊透著我看不懂,現在是聽不懂的落寞。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雲杜若還是糾結著前面的問題不放。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這別樣風光他處難尋,一時興起率性而至。」那人歡顏對答如流。
我聽見那人坐下的聲音,淡淡一笑扶著雲杜若的手也坐到草地上,我心知肚明他所說不過是托詞,這人本事深不可測每次遇到他雖然看似隨意閒聊,可屢屢為我指點迷津,他如今出現在這裡怎麼可能是興致所致,分明是有意在等我。
「你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肯告訴我你叫什麼?」我輕描淡寫的問,有一種朋友之間的閒聊,雖然和他見面的次數並不多,可總有一種似曾相識久違的熟悉。
「不一定。」
「不一定?!」雲杜若都忍不住笑出來,「這麼說你還有幾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