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節

  他在嘴角努力的擠出一絲微笑,透著感謝和歉意,但他那睿智的目光中瞳孔正在渙散和被黑暗所佔據。
  他已經無法在支撐自己的身體,完全是倚靠在我身上緩緩的下沉,可他的手還是死命的抓住我衣衫。
  「對不起……我知道這個道歉對你沒有太大作用,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原諒我做的這些事,我沒想過要傷害她,我比誰都能體會你的心情,我只是想為真衣再做最後一件事。」
  聶浩然說的太誠懇,事實上在真衣這件事上我從未記恨過他,在我眼中聶浩然終究是一個可憐的老人,鮮血還在不斷湧出,亦然從他身體中在漸漸消失的生命,他已經虛弱的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沒有忘記……我是……我是十八赤狼……的後裔,我沒有忘記先……先祖的榮耀,我是為了救真……真衣,但我從來……都……都沒有……想幫過這群……骯……骯髒的怪物。」
  聶浩然大口喘著氣斷斷續續吃力的對我繼續說,血族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只要有一個殘餘就能不斷壯大和崛起,要剷除這個邪惡的種族必須趕盡殺絕連根拔起,因為裝有成吉思汗血液的銀瓶是血族強大而且不受制約的唯一東西,所以聶浩然帶領所有血族殘餘全都聚集在這裡。
  「一個……一個都不……不能放過……趕盡殺絕!」聶浩然用盡最後的力氣抓住我衣衫說,「這是……我……我最後能……能做的事,我殺掉十七個同……同胞手足,就……就是為了讓……先祖的榮耀和……和犧牲就……就在我這……一代完結……」
  我這才意識到聶浩然殺人的原因,一個對情感如此執著的人又豈會是冷血的人,我嘴角蠕動一下忽然發現這個奄奄一息的老人的高大和睿智,我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
  「他們……他們以為利用了……我……」聶浩然慢慢躺在地上的血泊中,嘴角露出一絲驕傲和榮耀的笑意,「其實……是……是我……利用了……他……他們,我救了……真……真衣,也……也完成了先祖……先祖的遺願……我……我可以放心……下……下去見我那些……歃血……為盟的兄弟。」
  我緊咬著嘴唇默默對聶浩然點點頭,臉上露出對這個老人崇敬的神情,朱雀算計了我和聶浩然,可最終在聶浩然的面前豐城明夫輸了,他要的是一個失去人性殘暴不仁和他們一樣的嗜血怪物,可聶浩然到死都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至於朱雀……她雖然把聶浩然逼到如今的處境,可最後的結局我相信對於聶浩然來說,他一定是無怨無悔的。
  我看著聶浩然在我面前緩緩的躺下,那一刻我才能體會到這個老人目光中的睿智,或許從豐城明夫把真衣變成血族要挾他那天開始,這個老人就忍辱負重在計劃屬於他的復仇,這個復仇不僅僅是為了真衣,也為了他的先祖和成吉思汗,他沒有忘記自己身體中流淌著狼族不屈的血。
  如今他做到了,聶浩然沒有辱沒他先祖的榮耀,甚至結局都是一樣,為了榮光和責任他們都能義無反顧的付出生命,甚至不惜背上千夫所指的罵名,我想他殺掉那十七個曾經歃血為盟的手足時他內心一定比任何人都痛苦,可這一切都是為了此刻,他用生命把所有血族殘餘聚集在一起,這裡將會是最終的決戰,一切都會在這裡了結。
  聶浩然傳承了他先祖的血性,在我眼中已經分辨不出對錯,他是殺人的兇手,甚至還脅迫過雲杜若,可如今在我眼中他儼然是一個英雄,一個值得人去敬重的老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沒有忘記自己是誰,我想豐城明夫曾經或許認為聶浩然僅僅是一個不屑一顧的弱者,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聶浩然的強大遠遠超出豐城明夫的想像,或許豐城明夫永遠都不會明白,愛才是最強大的力量,可惜一個失去人性即便永生不死也永遠無法明白這一點。
  聶浩然的手已經抬不起來,我看見他已經失去光澤的眼睛看著我,嘴角無力的在蠕動,我連忙把頭埋下去,聽見他虛弱的聲音。
  「再幫我……最……最後……一個忙……用聖主……的血……救……救救真衣……」聶浩然幾乎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很釋然的對我說,「告訴……告訴真衣……我……我沒有……辜負她,我……我還是……還是她曾經認識的浩然……」


第125章 覺醒
  聶浩然說完最後一句話,他的手在我面前低垂下去,嘴邊掛著滿足的笑容閉上了眼睛,突然間整個空曠的地下寶藏四周頓時陰風四起,我隱約聽見猶如來至地底深處的哀嚎。
  在聶浩然躺著的那個血泊中,他的鮮血完全勾畫出陰契咒符的紋路,我漸漸感覺到地面在輕微的顫抖,那些堆積如山的金器紛紛滴落在地面,我震驚的站起身環顧四周,猶如什麼東西在從地底呼之欲出的要爬出來。
  耳邊的哀鳴和嘶喊聲越發的清晰,伴隨著陰風迴盪在這地底的寶藏之中。
  「聶浩然是最後一個陰契,如今地動山搖難道十八赤狼和成吉思汗當年向十殿閻魔訂立的契約真的兌現了!」韓煜站在祭台上看看四周驚訝的說,「只有契約的主人才能收回契約,難道……你……你真是冥皇!」
  我並沒有在意韓煜的話,是不是冥皇我並不在乎,實際上我到現在還是不清楚冥皇到底有什麼不同,我現在唯一關心的是雲杜若,吉田半藏和宇都宮城還有淺尾舞應該是察覺到這裡的變化,想必猜到陰契被兌現,那裝有成吉思汗血液的銀瓶很快就會出現,我在他們臉上看見貪婪而陰冷的笑。
  雲杜若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我向她走過去攙扶,雲杜若應該沒受傷,只是剛才摔落在地上時傷了腳,每走一步都很痛苦,她離我不遠我剛走出一步,忽然惶恐而驚慌失措的看著雲杜若的身後,雲杜若意識到什麼茫然的轉頭,我張大嘴還未喊出聲,就看見淺尾舞極其敏銳的閃到她身後。
  就在雲杜若轉身的瞬間,淺尾舞張開嘴露出那令人膽寒而厭惡的尖牙,一口咬住雲杜若的頸子上,雲杜若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可她在淺尾舞的面前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她痛苦的大喊一聲緊接著整個人猶如被僵硬一般呆滯在原地,我看著淺尾舞的尖牙陷入雲杜若的血管中,鮮血頃刻間冒出來順著雲杜若白皙的頸部緩緩流淌。
  淺尾舞一邊貪婪的吸食著雲杜若的血,一邊用嘲諷譏笑的眼神盯著我,我想衝過去救雲杜若已經晚了,我看見僵直的雲杜若在淺尾舞手中任由擺佈,淺尾舞鬆開嘴在雲杜若的脖子上是兩個清晰可見的牙印。
  我突然感覺後脊發涼,我知道被血族咬食意味著什麼,可淺尾舞似乎並沒打算殺死雲杜若,而是當著我的面,割破自己的手腕把血液滴落在雲杜若的嘴中。
  我驚恐的大聲喊叫可是沒有任何作用,當淺尾舞的血滴落進去那刻,我看見雲杜若僵直的身體忽然清醒過來,那一刻她的眼睛變成那令人懼怕一閃而過的赤紅。
  淺尾舞鬆開手把雲杜若推向我,我攙扶起她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牙印上,嘴角蠕動一下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雲杜若捂著脖子大口喘息,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今晚她就會變成血族,之前聶浩然不讓我吸她的血,我知道他非我族類必有二心,如今聶浩然已死我看看誰還能阻止。」淺尾舞陰冷的笑著對我說,「不關是她,你們……你們所有人今晚都要變成血族。」
  「血族?!我……要變成嗜血的血族?」雲杜若摸著脖子上的傷口驚訝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終於可以體會聶浩然當初看見被豐城明夫變成血族的真衣時的心情,除了憤恨外剩下的只有絕望,我看見過終日在陰暗中受盡折磨和煎熬的真衣,我不敢想像雲杜若如同變成那個樣子我會如何去面對。
  「血族有什麼不好,比起你們渺小的人來說,我們可以永生不死而且一旦得到成吉思汗的血,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完全替代你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淺尾舞陰冷的邊笑邊說。
  「再渺小也有人性,而你們永遠無法體會什麼叫愛,你們可以永生不過是一群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與其像你們那有活著,我寧願選擇死。」雲杜若支撐著我身體站起身驕傲的回答。
  「你現在可以這樣說……」淺尾舞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意味深長的冷笑,「不過你可以問問他,你如今已經是血族不吸食人的血會變成什麼樣,他應該是最清楚的。」
  事實上淺尾舞說的正是我最懼怕的東西,聶浩然忍辱負重也是為了治癒真衣,可他到死也不知道成吉思汗的血到底能不能救治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真衣,我太瞭解雲杜若她的選擇絕對和真衣是一樣的,如果成吉思汗的血治癒不了她,我真不敢去想後面的事。
  我把雲杜若攙扶到祭台上交給太子他們,緩緩轉過頭去冷冷看著淺尾舞,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仇視過一個人,我所在意和珍惜的一切都毀在她的手中,我慢慢走下祭台向淺尾舞走去。
  「她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我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我清楚我會把你變成什麼樣子。」我的聲音比淺尾舞還要陰冷。
  淺尾舞的實力我見識過,不過我想她應該沒把我放在眼裡,甚至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嘲諷和不屑,她反手而起手中多了一道道符,繚繞著雷閃的光芒,像是有雷電交織在上面。
  淺尾舞用的咒符是東瀛的陰陽道,她是一個陰陽師,在東瀛也被稱為幻術師,是道家法術的分支,扶桑人將陰陽五行學說混和了道教咒術與密教,便形成了獨特的陰陽道。
  陰陽師的修煉和道家殊途同歸,不過陰陽道更注重外修,深諳其中奧秘的陰陽師借助羅萬象的咒語和秘儀秘法,操控著暗之力量。
  「容彥,這女人修的是陰陽邪術,你不是她對手!」身後韓煜大聲喊我,他之前和淺尾舞交過手,若不是得到葉輕語贈雷影,他都無法給淺尾舞抗衡。
  我沒有停下腳步,只聽見身後韓煜撥出雷影的聲音,他應該是時刻戒備如果我遇險他會立刻出手,有雷影在手,淺尾舞往我身後看了一眼多少有些顧忌,在蕭連山的壽宴上若不是吉田半藏出手相救,她怕早被韓煜雷影召喚的天罡神雷下五雷轟頂化為灰燼。
  淺尾舞見我竟然只進不退,或許落在她眼中變成挑釁,我想在她眼中我應該是渺小卑微的種族,這種挑釁讓她很厭惡,我看見淺尾舞豎起雙指,夾著手中道符在嘴中念著咒符。
  謹此奉請,降臨諸神諸真人,虛空幻生無相!
  話音一落淺尾舞揚起手中道符,我每往前走一步就看見她雙指憑空畫出一道,而我腳下隨即多出一條幽藍色的線條,而在我身邊竟然幻化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淺尾舞,這是她最擅長的幻術,而且還是實體分身,分化出來的淺尾舞擁有和她本體相同的能力和法術。
  當第二個淺尾舞如出一轍的憑空畫出一道後,我腳下又多出一條幽藍色的線條,第三個淺尾舞隨即出現在我另一邊,如出一轍做著之前的事,我腳下出現第三個線條,等到我快走到淺尾舞身邊的時候,我四周已經出現五個一模一樣的淺尾舞。
  當第五個淺尾舞畫出一道後,我腳下的線條完全連接在一起,那是一個閃爍著幽藍光亮的五角星圖案,而我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腳完全無法邁動絲毫。
  這是淺尾舞陰陽術中的禁咒,淺尾舞合五人之力發動的禁咒,曾經用此五芒星困住過韓煜,就連韓煜那樣的道行都沒能破除,我被困在中間絲毫不能動彈。
  四周的五個淺尾舞忽然各種掐出不同的手印,口中念出我從來沒聽過的咒語,這咒法很簡短,似乎是由一個一個單獨的字組成,開始她們的聲音還很凌亂細微,到最後五人的聲音慢慢統一在一起,我們漸漸聽清了她們念出的咒法。
《探靈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