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節
我從夜裡醒來,渾身都是冷汗心緒難平,回頭看看旁邊熟睡的雲杜若,她睡著的樣子甜美的惹人憐惜,我輕柔的給她蓋上被子一個人走到外面,好久沒有再抽煙,深吸一口嗆進肺裡,摀住嘴不敢咳出聲。
我記不起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是這樣在午夜中驚醒,我揉著額頭始終無法讓那鑽心刺骨的疼痛消退半點,身上的冷汗在夜風中更加寒涼刺骨,我回頭看看床上翻身的雲杜若,有一件事我壓在心底很久,遲遲不敢說出來,事實上我也分不清到底是我自己出了問題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在午夜驚醒,看著旁邊熟睡的那個女人時忽然記不起她是誰,那張臉分明是很熟悉的,可我卻要凝視很久才能想起她的名字,我不知道昨天是不是也是這樣,因為我已經不太記得昨天的事,或許是記憶消退的嚴重,我越看身邊的一切越是陌生。
而我耳邊總是隱約聽見有細細的聲音,開始的時候很模糊和間斷,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揮之不去的聲音越來越繁雜和清晰,擾我心智讓我難以平息,直到今天我終於聽清楚那聲音是什麼。
佛經!
一直縈繞在我腦海中的聲音向冥冥之中有人頌揚的佛經,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聽見這些聲音,我問過身邊的人,沒有人可以聽見,我甚至懷疑我出現了幻聽,可那聲音太真切和清晰,原本佛經會讓人祥和寧靜,但我聽到的佛經卻猶如緊箍咒般不斷充盈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讓我痛疼欲裂。
這讓我想起了太子,忽然發現已經有很久沒見過其他人,只記得分別的時候,韓煜說過後會有期,我曾經答應過會去看望其他人,最開始的時候我很期盼大家重逢見面的場景,不止一次和雲杜若提及過回去看看他們的事,她和蕭連山還有顧安琪總是會有很多理由延遲,漸漸原本的那份期盼慢慢在這樣的拖延中被消磨乾淨。
「去看看韓煜和太子他們。」第二天一大早我沒有用商量的語氣,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忘記自己的初衷,事實上那讓我頭痛難忍的佛經反而讓我有些清醒,只不過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雲杜若和蕭連山還有顧安琪應該是沒打算讓我回去的,只是這一次我的態度太堅決,雲杜若最終還是陪我一同回去,先去的地方是獨山陰廟,算日子好多年沒見到韓煜了,站在陰廟的門口有一種歸心似箭的感覺。
推開陰廟的門眼前看見的一切比想像中變化大了許多,這裡我來過一次給人感覺孤寂冷清和陰暗,不過如今陰廟中滿園春色,那些我問過韓煜連他都不知名的花紛紛綻放盛開,明媚的陽光從天井照射下來落在庭院中給人很愜意的感覺。
我忽然發現記不起上次看見陽光是什麼時候,好像這些不經意的事從來沒有留意過,正在疑惑從院落中看見韓煜向我們走來,我曾想過和他重逢的場景,可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我甚至用了很久才敢確定那人是韓煜。
他穿了一身得體的道袍,頭髮盤成髮髻,他本是道家中人只不過見慣了他散漫的樣子,如今見他這身打扮多少有些不習慣,他好像改變了很多,甚至連那我熟悉的笑容也失去了原來的不羈和灑脫,卻多了一份沉穩和空靈,他在我對面淺笑亦如一杯倒空的茶杯,再也看不見他的玩世不恭,身後的方想徐徐而至兩人別來無恙,我卻在心裡發現似乎少了些什麼。
久別重逢的喜悅在韓煜和方想的臉上因為那超脫的淡泊而減少了許多,看的出韓煜很安於現狀,分別的時候我還擔心他的性子怕是耐不住這陰廟的寂寞,如今看來我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只是心裡或多或少有些患得患失,怎麼都感覺好像和韓煜之前有些生分,而這生分讓我和他之間猶如隔著什麼,始終無法向從前那樣肝膽相照。
那晚我們四人閒聊了很久,可至於都聊過什麼我都不記得,我甚至都忘了是什麼時候離開,期待已久的重複最終變成令人失望的聚會,我按捺住內心的落寞,或許真正沒放下的那人是我,至少韓煜和方想在這陰廟過的很安穩有人閒雲野鶴般,甚至感覺我的出現反而是打擾了他們的寧靜。
第026章 破一切相
是什麼時候離開陰廟我都想不起來,看來自己的記性真是越來越差,只記得見到太子的時候是在寺廟的後院,這裡我也來過一次,那是雲杜若和太子帶我來治癒眼疾的時候。
走進去又看見院中那顆鬱鬱蒼蒼參天菩提樹,只是這裡和上次來的時候變化大了許多,一彎溪水從菩提樹邊流過,上面的石橋古樸久遠,橋邊是一顆低垂的楊柳,在風水飄舞的柳枝讓我感覺似曾相識。
我凝視了很久終於還是想起來,我在鬼市見到秦雁回的時候,他就是坐在這石橋綠柳邊,可怎麼鬼市的場景會出現在這裡,我剛皺著眉頭有些疑惑,目光就落在菩提樹下的兩人身上。
太子一襲白衣禪定而坐,面前的几案上香爐繚繞青煙,遠遠看過去太子手裡拿著什麼東西,顧小小就坐在他旁邊,我也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他們兩人,不過令我暗暗驚訝的是,太子和顧小小似乎丁點變化都沒有,還是和分別的時候一樣,只不過如今的太子超凡脫俗舉手投足之間如同得道高僧,顧小小也沒有了之前的乖張變得安靜沉穩。
走進我和雲杜若盤膝坐在他們對面,這才看清楚太子手中拿著的是一把刻刀和一塊原木,他是在雕刻什麼,見我們不期而遇臉上並沒有太多驚喜,和顧小小一樣波瀾不驚的淡淡一笑。
我心中那份落寞愈發凝重,好像所有人都能安於現狀,只有我是活在過去的人,太子和顧小小見到我的反應和韓煜一樣,隨遇而安淡定自如,這反而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我去見過韓煜和方想,他們……他們都挺好的。」我試圖找一個讓大家都能參與的話題。
可太子聽完便埋頭繼續手中的雕刻,一刀一刀刻在原木上,看著木屑落下良久才聽見他的聲音。
「龍虎山一別數年,六道悟禪靜修,知道你會來但沒想到等你這麼久。」
「你……你在等我?」
太子默不作聲繼續雕刻手中的原木,身後的顧小小端起剛沸騰的清水為我們倒茶,雲杜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話變的很少,一路上不管是見韓煜還是來這裡,她幾乎都沒說過什麼話。
我端起茶杯看著顧小小穩健的把水倒進來,直到滾燙的水滿溢出來燙到我的手,茶杯掉落在地上,我的神情變得有些慌亂。
「看,不是你放不小,是你一直不肯放。」顧小小的話變的充滿禪機。
「你過的怎麼樣?」太子埋首心如止水的問。
「還好……還好。」我從地上拾起茶杯心不在焉的回答,「挺順心的,好像什麼事都能……」
「心想事成。」我還在猶豫太子已經幫我把話說了出來。
我愕然的點頭,這四個字多少人夢寐以求,可我卻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似乎少了些什麼,但一直都無法確定。
「你看我雕刻的是什麼?」太子拂去衣衫上的木屑,把雕好的原木遞到我面前。
我接過去看了一眼,那原木上隨意的雕刻了幾刀,沒有輪廓也沒有模樣,我遲疑的搖搖頭。
「這……這是什麼?」
「如來。」太子抬頭眼睛睿智空靈。
「如來?!」我眉頭深皺,那原木上刻痕雜亂無章,亦如孩童隨手刻畫幾刀,「可我看不出這是如來。」
「我心見如來,諸羅萬象皆是如來。」太子雙手合十宣一聲佛號,意味深長的對我說,「我用心看大千世界,萬象皆為真,你用眼看又豈會便真假。」
太子的話透著禪機,我一時半會根本無法領悟,反覆端詳手中的原木依舊無法明白太子話中玄機。
「你說你去獨山陰廟見過韓煜和方想?」太子很平靜的問。
我點點頭。
「你什麼時候去的?」太子和我對視淡泊的問。
「是……」我剛想回答,忽然一愣忽然發現我竟然完全記不起到底是什麼時候去的。
「你怎麼去的獨山陰廟?」太子加重聲音再問一句。
……
我眉頭皺的更緊,發現如此簡單的問題我竟然回答不上來,我只記得見過韓煜和方想,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怎麼去的,也想不起是什麼時候去的,好像我的記憶完全是跳躍的,中間很多不經意的細節完全想不起來。
「那你又是怎麼來這禪清寺的?」太子不慌不忙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