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天空中突然間又響起了一陣雷鳴一般沉悶而又密集的飛鳥振翅之聲,鳥鳴陣陣,墳地上空有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倏然飄過,然後向張連義撲過去的方向飄落下來。
  強子娘身體僵直地站在那裡,她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的蓮花,眼神空洞得就像是無底的寒潭。她並沒有抬頭,但不遠處的小表嬸卻似乎被感覺有一雙陰冷刺骨的眼睛正在緊緊地盯著自己,那種深入骨髓的殘冷意味,竟然讓她也不由得不寒而慄!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某種巨大的威脅。這種威脅不光來自力量,更是來自一種只屬於百戰衝陣、一去不回、與敵偕亡的豪邁和慘烈。與剛才張連義看到的不同,小表嬸胡飛霜看到的卻完全就是一位手持長刀、身披軟甲、背弓挎弩不怒自威的將軍!她知道那是誰,那是當年叱吒吳越之地、以一身神鬼莫測的箭術刀法所向披靡百戰百勝的一代箭神——陳音!
  強大的氣勢威壓之下,她突然間有些後悔起來。自從千年之前師父親手將自己和陳音封印之後,她就接替師父全盤接手了這片土地上的黑暗世界。在這千餘年的歲月中,她是這個世界裡予取予求、高高在上的王者,沒有任何一個強魂或是妖仙敢於拂逆她的意願。就算是強如活死人周長功、貔仙皮子山、蛇仙姥姥、黃大仙山村老太、鬼仙楊大膽、紅白雙狐、白毛殭屍,他們也都曾經全都對自己俯首帖耳。所以她不能忍受鬼門的開啟,因為從那一刻開始,她忽然之間就對自己的黑暗王國失去了控制。為什麼?只因為銷聲匿跡了這麼多年的師父又開始了對這個王國的控制。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這千年的經營,居然只是在為他人做嫁衣,她不甘心自己再度沒入師父的陰影,成為一個可有可無的傀儡。哪怕這個人是傳授她修行之術、賦予她靈智的師父!
  她曾經是那麼自信地覺得,只要自己敢於奮起反擊,還沒有完全脫離封印、已經失去了本體的師父也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她一定可以很輕易地奪回這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就算是面對皮子山等人對於師父的那種深到骨子裡的忠誠,她的信心和決心也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因為她有十幾頭白毛殭屍、紅白雙狐、活死人周長功,這樣的一支力量加上自己的千年道行,可以說已經稱得上所向無敵。更何況她還能控制最關鍵的張連義!甚至她也曾經和周長功一樣,想要在徹底收服了張連義之後,利用他的血脈傳承來奪取師父墓中的鬼鏡和妖畫。
  然而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一向對她唯唯諾諾的周長功竟然敢於背叛他、沉迷於她美色的張連義竟突然與曾經壓制了師父千餘年的白頭鷹王來了一個靈體融合。可以說此時的她是孤獨的,面對箭神陳音的無敵強魂,就算是師父鳳竹並不能完全脫離封印,自己又能有幾成勝算?!
  然而事到如今,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還有退路嗎?顯然沒有。因為陳音的氣機已經牢牢地將她鎖定,對抗還有一線生機,退縮必將魚死網破!
  強子娘終於抬起了頭,她那雙毛茸茸的大眼睛裡閃爍著只有師父鳳竹的眼睛裡才有過的那種充滿了絕望和死意的粼粼鬼火:「大哥,逆徒不肖,你替我殺了她!」
  ……
  余家墓地西北角。
  一團黑中透青的煙霧滾滾而來,眼看就要衝出樹林。與這片墓地一路之隔便是無邊無際的青紗帳,很顯然,這團煙霧只要能進入青紗帳,那幾乎便是魚入江海,再也難以捉摸。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無數的鷂鷹、喜鵲、斑鳩、烏鴉、野雞甚至還有數不清的麻雀破空而來,像一張色彩斑斕的大網一樣當頭罩下。
  煙霧中,周長功氣急敗壞的怒罵聲隨之響起,亂羽紛飛中,數十隻突入煙霧的大鳥倒飛而出,紛紛落地。然而這些鳥兒似乎根本無視生死,前仆後繼地對這團煙霧進行著不間斷的攻擊。那團煙霧迅速變淡,隨著隨後而來的那四頭蒼鷹加入戰團,那團煙霧終於像水泡一樣砰然散開,渾身衣衫襤褸一臉傷痕的周長功完全顯出了身形。
  不遠處,一個瘦長的身影閃了幾閃,疾風過處,張連義雙臂張開,眨眼間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此時的張連義已經完全不見了平時的那種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他十指箕張,指尖的指甲竟然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變得又尖又長,在朦朧的月光下泛著幽幽的烏光。在周長功的感覺裡,那根本就不是什麼人類該有的指甲,而是十柄寒光閃爍的鋒利短刀!
  自古以來,殭屍也罷,活死人也好,甚至是那些沒有實體的鬼魂,它們懼怕的東西除了南茅道術和他們的法器之外,還有兩種東西:地上的貓科動物和天上的鷹族的利爪!這兩種東西中,貓爪極陰、鷹爪至陽,對於殭屍和活死人那種堪稱刀槍不入的堅硬軀體都有著天生的克制、無法抵禦的巨大破壞力。
  此時的周長功根本沒有一點懷疑,這隨後追來的張連義已經不再是那個普通的農家漢子,現在的他,無疑便是一頭擁有著鐵翅金鉤、能夠對他造成致命威脅的無敵蒼鷹!
  被獵者忽然變成了獵食者,病貓忽然變成了老虎,面對著滿面猙獰的張連義,周長功就像突然間看見了勾魂的黑白無常,死亡的味道緊緊地圍繞著他,是那麼的濃……
第129章 鬼鴛鴦(1)
  圍繞著鷹王塚,一場妖鬼之戰已經漸漸接近了尾聲。五六十棵松柏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枝葉狼藉中,數不清的蛇類、黃鼠狼、甚至還有一些狐狸和貔子的屍體滿身血污地躺在地上,而這其中,尤以老鼠最多。畢竟它雖然也在獸類仙家中自成一脈,但先天所限,它們的力量還是最弱的。
  猶自在場上纏鬥不休的,就只剩下了兩個老太太和紅白雙狐、楊大膽加上皮子山對上的那十幾頭白毛殭屍。只不過它們現在雖然仍在苦鬥,卻顯然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那種威勢。想來一是因為雙方的首腦已經不在,這場纏鬥好像已經失去了意義;二是像它們這種修行等階相差無幾的妖鬼之仙、白毛殭屍,真的對上了,其實並不會去鬥什麼妖法,而是赤裸裸的物理攻擊。也許大多數人都知道,這世界上最消耗體力的事情是什麼?不是在碼頭上扛麻包,不是面朝黃土背朝天地翻弄土地,也不是在建築工地上砌石頭,當然更不會是坐在辦公室裡翹起二郎腿讀書看報,那是啥?是打架。
  正所謂『一力降十會』,到了一定的層次,打架就是個純粹的力氣活,這一點我估計神仙也不能例外,更不用說楊大膽和老太太他們了。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他們打得棋逢對手,輸贏難分,就算是想打,也沒啥力氣了。雖然人們都說殭屍這東西力大無窮,而且打起架來不知疲倦,其實那也是一種誤解。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殭屍既然能夠行動,那勢必然就需要消耗能量,而這種能量的積累也同樣需要過程。也就是說,如果它們在打架的過程中所能吸收到的能量與釋放的能量不對等,那麼隨著能量的消耗,它們自然也會覺得累,甚至也會最終給累趴下。人們之所以會對它們有一種不知疲倦的錯覺,那只是因為普通人和它們相比過於弱小,它們隨便動動手腳一個人就完蛋了,你又怎麼會看得到它們疲倦的樣子?
  紅白雙狐是小表嬸手下最為得力的助手,一雌一雄,已經擁有了近五百年的道行。當它們倆以靈體出現的時候,已經完全是人形的狀態,甚至如果它們願意,其本體也已經完全能夠幻化人形,只不過維持本體人形太過損耗法力,所以一般情況下,在以實體出現的時候它們還是會選擇原來的形體。那皮子山更不用說,按理說他的道行還要比紅白雙狐深了許多,只不過貔族天資要比狐族稍差了那麼一點,所以到現在也還是不能夠完全地本體化形。楊大膽已是鬼仙之身,修行時間雖短,卻是道行最深,而兩位老太太人妖合一,則是妖鬼之體。加上那十幾頭白毛殭屍,這雙方力量對比可說是旗鼓相當。
  就在這些人妖鬼怪已經接近精疲力竭的時候,雙方幾乎是同時感應到了一種強烈的危機。這危機不是來自於自身,而是他們的首腦——鳳竹和小表嬸胡飛霜的召喚。
  雙方人馬幾乎是同時向兩旁分開,短暫的對視之後,又是同時往西北方向的樹林裡撲了過去。
  清冷的月光無聲地揮灑著,遍地血污中,兩個黑影忽然出現,慢慢地走了過來。他們默默地注視著眼前這慘烈的場景久久不語,半晌之後,才對著皮子山等人離去的方向歎了一口氣。
  身為千年狐妖,小表嬸胡飛霜雖說仍然不能和千年之前就已經可以以人形行走於人類世界的鳳竹相比,但她的靈覺之強,卻也相比一般的鬼仙妖仙之流強橫了不知道多少。如果說在一般的人和動物眼中,以魂體出現的陳音根本就是一個無形無影的能量體,在周長功、皮子山、張連義等人眼裡則只是一個淡淡的、看不清面目的黑影,那麼在此時的胡飛霜眼裡,陳音則完全就是一個幾乎是有血有肉、威勢迫人的百戰將軍。
  可以說,胡飛霜之所以敢於選擇明目張膽地和鳳竹對抗,她自認為自身修為絕對不會低於被封印了絕大多數道行的鳳竹是一方面,而最重要的原因,則是她錯估了鳳竹身邊這位鬼將軍陳音的實力。
  要知道當年鳳竹以『離魂』之術將陳音的魂魄一分為九,分別注入了銅人和木人之中的時候,還是一隻靈智初開懵懵懂懂小狐狸的胡飛霜是曾經親眼見過的。雖然當時她還不懂,但隨著她道行漸深,她卻漸漸明白了一件事:鳳竹之所以這麼做,她傷心於陳音當年那一場善意的欺騙是一個原因,而最主要的卻是,她要用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同時也是在保護陳音。因為人死之後魂魄離體,六道輪迴之中自有法則,如果她不這麼做,就算陳音的魂魄再猛再強,他也抗拒不了陰界鬼使的拘魂鎖。
  或許有人會說,陰界鬼使有那麼厲害嗎?陳音生前的武功那麼高強,難道加上身為千年狐仙的鳳竹也抵擋不住他們?然而不管你是不是能夠接受,這一點確實無可置疑的。前邊咱們就說過,六道輪迴中自有法則,這些法則是為了維護三界六道陰陽平衡而設立。所以為了維持這些法則的不可觸犯性,三界中的任何一界都有最強橫的力量來制約那些試圖打破這些規則者。這些力量的職責就是規範人鬼陰陽,人有人道,鬼有鬼道,神有神道,輕率犯界者必遭懲罰。
  其他的咱們不說,就說這陰界之中,就有十殿閻羅、十大陰帥、黑白無常、牛頭馬面還有數不清的陰兵鬼卒,甚至還有一位腳跨神佛人鬼法力無邊無遠弗屆的慈悲冥王地藏王菩薩。
  妖鬼的法力強弱,就在於它們的陰力大小。但是很明顯的道理:若論到陰力的濃厚程度,三界之中,又能有什麼地方能強的過陰曹地府?那慈悲冥王地藏王菩薩和十殿閻羅暫且不去說他,就只是包括黑白無常在內的十大陰帥、牛頭馬面這些專司拘魂和賞善罰惡的鬼使,他們千萬年浸淫在陰曹地府那得天獨厚的陰力環繞之下,就算他們並不去用心修行,他們身上所集聚的陰力,也絕對不是一個小小的千年狐妖和一個剛剛脫離肉身的魂魄所能抵擋得住的。更何況這中間還有兵與匪的本質區別——你啥時候見到過黑社會真正和警察抗衡?啥時候見到過佔山為王者能長期抵禦正規軍隊?也就是說,不管你是人是妖,只要你的肉體消亡,那麼你就成了老鼠而那些鬼使就成了貓,屬性和念力上的不對等是注定了的,你想反抗,那完全就是以卵擊石,因為你反抗的是天道!
  那麼到了這種時候,如果你還想不墮入輪迴並保持生前的意念,那就只有一個辦法:逃走,躲起來。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身為生魂,你又如何能夠躲開那無處不在的神目鬼眼的探查?辦法是有,但當然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不過當年鳳竹做到了,因為雙乳峰下以花姑為首的那個龐大的狐族部落中,數千年的傳承也絕對不是蓋的。它們雖然沒能擋住越王勾踐傾國之力的傾軋而滅族,卻也給鳳竹留下了兩件寶貝:一面鏡子和一幅畫。
  直到現在,胡飛霜也沒有搞清楚這兩樣東西的真實面目,但是她卻知道,當年鳳竹正是靠著這兩樣東西將自己的墓室變成了一個獨立於三界六道之外的小世界,而她親手雕刻的那塊骷髏石板,則成了進出這個世界的一道門戶。
  那麼,現在問題又來了:鳳竹當年確實是被葬入了那個墓室之中,也就是說躲進了那個獨立世界,那些鬼使自然是很難再找到她對她造成威脅了,可陳音的魂魄卻被她分別注入了木人和銅人傀儡之中,留在了這個世界之外,為什麼又說這是對他的保護呢?
  其實說起來,這正是鳳竹的聰明之處。她自造一界所用到的幾件寶物之中,不管是鏡子還是那幅畫,都有著一種仙力存在,而這種仙力之中混雜了她的妖氣,加上他藏匿在骷髏石板和銅人之中的『蠡種書』中所攜帶的浩然之氣(這一點會在後邊的二、三卷中加以說明),便會給那些探查到此處的鬼使一個錯覺:這裡是一個仙人的陣法,裡邊鎮壓了某種非常強大的邪物。而附身在銅人和那些供養在張家的木人身上的陳音魂魄,則被看成了仙人留下的鎮法靈寶。
  連仙人都不能消滅只能鎮壓的東西,那些鬼使會去輕易招惹嗎?顯然不會。他們會冒著陣法失效邪靈脫困的危險,試圖去拘走木人和銅人之中陳音的魂魄嗎?當然更不會。甚至就因為鳳竹的這種佈置,就連老余家的鷹王塚也得到了非常有效的保護:因為在那些鬼使眼裡,這鷹王塚的存在,其實是和銅人、木人的存在一個道理,都是為了克制和鎮壓邪靈。當然這一點並非鳳竹本意,只不過是誤打誤撞,相互成全了而已。
第130章 鬼鴛鴦(2)
  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平衡,不光是那些陰界的鬼使,就連胡飛霜自己也不願意輕易打破。因為一旦破壞了這種平衡,那麼鳳竹的出現勢必會動搖她好不容易在這片土地上取得的地位,而且白頭鷹王也會在屬性上對她造成巨大的威脅。而鳳竹所倚仗的也正是這一點:陰陽兩界都不會有人輕易破壞這種平衡,那麼她就能在自己的世界裡靜靜地修行。等到自己擁有了足夠的力量,那麼她就能借助長弓所傳下的張家血脈來釋放自己,先和陳音會合,然後借助張家後人之力重回吳越之地,先向勾踐後人復仇,然後再回到雙乳峰下逍遙快樂。
  對於師父鳳竹的修行,胡飛霜自然是心知肚明。但她並沒有對千年之後,鳳竹的道行勢所必然的恢復和增長有所擔心,因為她早已算定,到了那時候,自己的道行和實力必然能夠阻止鳳竹破開封印。張家人算什麼?一群普通的人類而已。陳音算什麼?一個被分割了魂魄、只能靠一點人類香火勉強維持不會消亡的陰魂而已,他們,憑什麼阻止自己?
  然而,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她真正面對陳音的強魂之時,她卻突然間發現自己原來已經落入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之中,甚至可以說她已經落入了師父鳳竹的算計之中。對於陳音莫名其妙的強大,她完全始料未及,因為她已經清晰地感受到,縱然是失去了銅人中最為強大的一縷魂魄不能融合,面前的陳音對她的靈體的壓制,已經達到了獵與被獵、絕對的屬性相剋的地步!
  千餘年的苦心孤詣竟是這樣一個結果,這對於胡飛霜而言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悲哀。但事情既然發展到了這一步,她已經沒有了退路。她決定絕地反擊,因為她還有最後一個優勢:雖然自己的靈力難以匹敵陳音,但她本體的力量卻佔了極大地優勢,師父的靈體尚未脫困,她只能以微弱的魂體分身借助強子娘來出現,只要自己毀掉強子娘的肉體,無可依托的鳳竹就只能選擇回到墓穴或是被鬼使拘魂。而陳音對鳳竹情深意重,他的存在只是為了輔助鳳竹完成夙願消除怨念和業力而已,鳳竹回歸,他自然也不會再與自己為敵。
  這就叫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
  胡飛霜腦子裡百轉千回,卻也只不過是一剎那之間而已。心念電轉間,她已經拿定了主意。
  刀光迸現。也許是鳳竹加上強子娘的滔天恨意影響到了陳音,他並沒有施展他那曾經天下無敵的絕世箭術,而是拔出了腰間那一柄收割過無數兵將之魂的長刀。
  儘管這長刀也是能量體,是陳音魂魄超強的念力所化,但他念力所及,長刀已成實體。那種犀利到鬼懼神驚的鋒銳之意使胡飛霜瞬間認定:這柄長刀不但能夠劈開自己的靈體,就連自己的肉身也絕對不能抵擋!
  陳音下一刻已經出現在胡飛霜的面前,刀光如練,帶起的是無邊的死意,一去不回的決絕。
  胡飛霜頭頂的那隻狐狸厲嘯一聲,避開長刀,雙爪前伸縱身而起,如同一縷青煙一般直撲陳音面門。雙爪探胸,一張獠牙尖利的長嘴卻直接咬向了陳音的咽喉。
  與此同時,她兩隻白白嫩嫩的纖纖玉手上忽然間就生出了一層長長的白毛,十指尖尖,長長的指甲也瞬間變形,竟儼然便是兩隻裂肉碎骨的獸爪。她身形一晃,身子像一個紙人般輕飄飄地隨風而起,頭前腳後直撲強子娘,那姿勢,那動作,竟然和撲向陳音的那隻狐狸影像如出一轍。
  到了這個時候,小表嬸胡飛霜那千年狐妖的道行才是真正顯露了出來。她分身化形,靈體和本體竟然能夠在完全分離的狀態下分別攻擊兩個不同的目標,只不過尚不能做到招式動作完全不同而已。
  要知道凡體修真,其實就是運用各種辦法來凝練元神,以最終達到元神凝結,能夠不依靠肉體而存在的目的。如果做到了這一點,那麼就可以說已經真正踏入了仙家之門——本體寄存修行過程中所有的業力:譬如執念、殺戮、貪念、情感等等,這個寄存了業力的本體就叫法身。而靈體則會以一種純淨的狀態繼續修行,直到結丹化嬰,然後凝結成實體,這個實體叫做真身。真身可以寄存這後續修行所造成的業力,丹中生丹,嬰中化嬰,就如同蛇類蛻皮一般,無窮無盡。從而形成幾乎是沒有盡頭的生命,而且因為其不停地寄存業力,形成法身,其靈體的純淨度也就越來越高。眾所周知,越是純淨的東西,它所蘊含的能量也就越龐大。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樣到達了一定的境界之後,這種靈體便會進入一個只屬於他們的界面,也就是仙界。
  在人類歷史中,一些或官方或鄉野的傳說中往往會有某個人在不同的朝代或是在同一個時間卻在不同的地方出現,並且做著截然不同的事情的現象發生,人們把他們叫做神仙。比如以呂洞賓為代表的八仙、以武入道的張三豐等等,而在民間傳說中,譬如觀音菩薩、太上老君等等,也都曾經在不同的時空以不同的形態而出現,或救苦救難,或懲惡揚善,凡此種種,就是他們在修行過程中不斷地脫離以前的法身而造成的一種現象,因為真身只有一個,但法身卻會隨著修行時間越長而越來越多,這就是為什麼人們會說那些大能神佛能夠化身億萬無遠弗屆無處不在的原因了。
《狐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