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我暗道一聲僥倖。恐怕只有童子男才有這麼快的反應吧。
這些小得意的心情還沒維持半秒鐘,就見剛才那條小蛇撞到牆上,緊接著借力一彈,又衝著我面門上來了。
我心說你還來勁了你。順手抓住門旁的鐵簸萁,瞅準角度,光的一聲把它打飛了。
小蛇飛出,掉在院子裡蛇群中,多半是活不了了。而手裡的簸箕仍然餘音未決。
這一刻,我想起了棒球王子,想起了十三省總鏢頭勝鷹。我得意洋洋,雄姿英發得向桃花望去。卻見她小臉氣得通紅,向我嚷道:「你怎麼把我們家蛇打死了?」
這話讓我心涼了一半:這姑娘怎麼這麼冷血。你未來的男人差點被蛇咬了,你居然問我為什麼打死你家的蛇?
不過我也沒工夫感慨了人間的薄情寡義了。因為又有數十條蛇蠢蠢欲動,打算向我攻過來。
這些蛇無一例外得個頭很大。而且行動統一。我猜它們會一塊跳起來咬我。這樣我顧前顧不了後,顧左顧不了右。八成被它們咬得當場死在這。
據說打蛇打七寸。打到了蛇的七寸就等於點了它的死穴,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可這些蛇長短不一,七寸是按比例說啊,還是按長度說啊。
我心想,我這初中畢業的怎麼也算個文化人了。居然死在了七寸是啥這個名詞解釋上。也罷,少不得請求個援助了。
我扯著嗓子對桃花那些人喊道:「你們不管我了啊?殺人償命吶。」
我心裡生氣,所以聲音格外的嚴肅響亮。這些蛇居然被我的聲音嚇得一頓。可能仍攝於我剛才一簸箕拍死小蛇的勇武。居然有些逡巡起來了。
這時候,桃花媽等人如夢初醒,好像剛才是在夢遊,現在終於醒過來一樣。有的人連忙大聲喝止那些蛇,有的人好像在衣服上上下摸索找蛇藥。
可是根本不管用。無論是撒藥,還是用叉子挑。這些蛇總是稍一躲避,便又爬回去。而且這些蛇實在太多。桃花媽也有些害怕。不敢來硬的。
蛇群正中,剛才想要對付我的那些蛇互相吐了吐信子,像是低聲商議了一陣。
我看得發毛。這些蛇真的養成精了。桃花該不會是青蛇白蛇變的吧。法海師父救我啊……
只見眼前那些大蛇商議了一陣。居然兩兩相纏,編起麻花來了。聽說有個舞蹈叫蛇舞,極盡身體柔軟之能事。能和著節拍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動作。往往讓觀眾看得心曠神怡。
我現在算是看到原版的蛇舞了。果然名不虛傳。這些蛇搖頭擺尾晃得熱鬧。我心說:「怎麼?想跟我和好?來個以舞會友?不能啊,剛才那條死蛇還在後邊躺著呢,他們怎麼肯善罷甘休?」
正這樣想著。只覺得腳脖子上一涼。然後一股大力傳過來。我被拽到在地,拖向蛇群。我往腳脖子上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三四條蛇纏到上邊了。
這是聲東擊西!我嚇得大呼小叫。不遠處那幾個正在埋頭趕蛇的人聽見聲音,往我這裡一看,也都慌了手腳。
此時我一隻腳已經在蛇井裡了。全身上下爬滿了各種各樣的蛇。花花綠綠,長短不一。幸好它們只是把我包裹起來,在我身上來回遊走。雖然信子亂吐,黏液抹得到處都是,暫時還沒有下嘴的意思。
我抓著一隻樹幹。始終不肯撒手。腳下的份量越來越重。不知道有多少條蛇正在下邊拽我。
桃子媽像是下了狠心,從身上掏出一把蛇藥,一揚手就扔到蛇井裡了。腳下的份量頓時一輕。我連滾帶爬把下半截身子從井裡撈了出來。
百忙之中我還往蛇井裡看了一眼。只見裡面像是炸開了鍋,白花花幾百條小蛇正在裡邊翻騰。
小時候我偷了公社的白灰,倒到學校的廁所裡。白灰見水就發熱,燙的那些白花花的蛆蟲在屎裡翻騰。那景象,和現在也差不多。
桃花媽估計是怕我真死在這。也顧不得了。踩著那些蛇連滾帶爬從院子另一頭趕了過來。一把攥住我的手,也不顧腳下的大蛇小蛇,把我往屋子裡拽。
這一段也就幾步的距離,但走起來跟紅軍過草地似的。桃花在邊上把一把把蛇藥扔過來。為我們開路。看來那些蛇很忌諱這些藥。紛紛忙不迭的讓路。饒是這樣。等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們兩個都累的大汗淋漓。
桃花媽氣喘吁吁:「大侄子,現在沒事了。蛇……蛇不敢往屋子裡鑽。」
我也氣喘吁吁:「嬸,我累。你能不能,幫我把蛇摘下來。」
此時我身上掛著幾十條蛇,怎麼也得三四十斤。不累才怪。
桃花媽一拍腦門:「對對對。」手忙腳亂得把蛇拿下來,一條條扔到院子裡。
然後我把領到一個小隔間裡,指了指一個大桶,說:「你在這水裡趕快洗洗吧。這些蛇藥也放進去泡泡。」轉身又從櫃子裡掏出一套衣服:「這是桃花他爹以前穿的。你也別忌諱了。換上得了。」
我見這衣服實在比我身上的破布不知道強了多少。哪裡管他的主人早已死了。連忙接過來,連聲道謝。
桃花媽又囑咐了兩句。轉身把門關上,估計是趕蛇了。
我脫了衣服泡到水裡。拿著那把蛇藥在身上來回搓。這蛇藥像是胡椒面一樣的粉末。搓了一會,水就變成紅的了。
我越想剛才的情景就越噁心。你說桃花這麼個年輕美貌的姑娘幹什麼不好偏偏養蛇。沾了蛇的妖氣,以後還怎麼過日子?
細細洗了一遍。我見水面上白花花飄著一層。至於是什麼,不問可知。我覺得噁心。連忙跳出來。找了一圈,沒看見她們家毛巾在哪。就算有,我也不敢用。姑娘家家的東西,豈是隨便用的?
我濕著身子把衣服套上。別說,這衣服還挺合身。我照了照鏡子。誒喲,真是人配衣服馬配鞍。我覺得我現在比阿進也差不了多少。
我推門走到客廳。正好看見她們三個進來。我問:「蛇都趕回去了?」
八嬸正低頭拍衣服:「趕回去了。」抬起頭來瞅了我一眼,突然滿臉笑意,說:「喲,大力這麼一打扮,還真俊。」
桃花也往我這邊望了一眼,滿臉的溫柔。輕聲說道:「想不到你人長得挺憨,心思倒也激靈。」我心裡樂開了花。想要自吹上幾句。可她又掀簾子進去了。
桃花媽對我說:「大侄子,你坐。你跟我說啊,為什麼我家的蛇一見你就發瘋?」
這話聽得我心裡不爽。我對桃花媽說:「您這麼說話就不對了。您的蛇,我怎麼知道?」
八嬸趕緊在一旁打圓場:「你嬸子的意思是奇怪。蛇本來應該親近你才對。」
我話聽得我一頭霧水:「為什麼蛇要親近我?」
八嬸看了看桃花媽,兩人換了個眼色,八嬸對我說:「大力,咱桃花長得花一樣的人物,你可知道為什麼八嬸偏偏想讓你當他男人?」
我:「是啊,我也想知道啊。」
八嬸接著說:「在咱們千眼井,家家戶戶養蛇為生。這是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女子身體屬陰,養蛇正當好。可男人天生的陽氣重。貿然跑到養蛇場裡,容易衝撞了。可你就不同了。你看看你那院子,裡邊的野草半人高。天生就是蛇群出沒的好地方。你在裡面住慣了,身上自然染上了蛇氣。正好和桃花一對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