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阿進哼了一聲,上上下下得打量我。
  這時候他身後已經聚起來了一圈人。似乎隨時準備著一擁而上,把我結果了。
  反正老丈人喝醉了。揍我一頓也破壞不了阿進金絲眼鏡、以禮待人的好形象。
  我拿眼睛瞄了瞄。剛才放在身後的木棍也不見了,不遠處的半截磚也不見了。看來阿進這次下了不少功夫,把我憋到這麼個牆角,然後偷偷拿走我身邊的一切武器,現在就要給我飽以老拳了。
  打群架這事,一定要有武器,為什麼呢,有武器容易給對方見紅,只要一流血,先有些膽氣不壯的就溜了,剩下膽氣壯的也能被逃兵帶走不少。而最後堅持下來的楞茬,人數基本上就不多了,以我的體質也就完全能對付了。
  可現在只有一雙肉拳,想要把別人打出血來,恐怕我先得被揍個半死。
  我正在這想辦法,後面的人可沒給我這個機會。一圈年輕人在那起哄:「打死程大力這個人渣,讓他王八操的偷東西。讓他王八操的糟蹋牲口。讓他王八操的仗著千眼井在程家莊撒野。他他媽就是神經病,留著也是禍害。」
  後來我知道,有句話叫法不責眾。這麼些人聚在一塊,就算出了事,也不能全都抓了。人人抱著這個僥倖心理,後邊的推前邊的,前邊的擄袖子,眼看就要開始揍我。
  我急中生智,破碗往牆上一磕,剩下一片碎片。拿著就向阿進捅過去,嘴裡惡狠狠得喊:「老子先宰了你再說。」
  我計劃著先給阿進捅個口子,把想趁機打人的嚇跑,人一少了就好辦。恐怕光村長就能把他們鎮住了。
  可惜我還是估計錯了。身邊的人太多,沒等我紮住阿進,身上就挨了七拳八腳。手裡的破碗掉了,人也倒了。
  我倒在地上不住的拉住一些人的腿,把他拽倒,然後墊在身上,擋住踹過來的鞋底。
  可被我拉倒的人仍然在奮不顧身得揍我。我鼻子一酸,兩股熱流湧到臉上,估計是鼻血出來了。
  村長在外圍徒勞的喊,根本沒人搭理他。一些婦女在虛張聲勢得勸架,也是半點效果也沒有。
  有一些莉莉的城裡朋友,專程過來吃訂婚宴的。見了這個場景馬上打電話報警。可是,真要等鎮上的警察趕到,我恐怕早就掛了。
第三十一章 意外來客
  在阿進的訂婚宴上,我們兩個的矛盾繼續爆發。他糾集了許多人,把我堵到一個牆角,進而對我拳打腳踢。
  這種場景我實在見得太多,擱在以前,我會舔一舔嘴唇,使出最不要命的招數,在我自己被打倒之前努力把他們全打倒。敵眾我寡,懸念叢生,那樣得勝利是有癮的。我甚至有些樂此不疲。
  可是今天,我忽然生出一種厭倦。可能最近經歷了太多的生死。對這種一時衝動,飽以老拳的幼稚行動有些不屑。
  不屑歸不屑,拳頭實實在在打在身上也很疼,打多了也會要了我的命。我得想辦法突圍出去。萬一被打吐了,今天的豬肉就白吃了。
  正在這時候,人群中突然大嘩,圍攻我的小伙子們紛紛抱頭鼠竄,跑得慢的隨即被撂倒在地,或者扔出去好幾米遠。
  我抬頭看這救星是誰。居然是一直跟著我的阿花。
  阿花吐著信子大發淫威。不時地捲起一個人,然後拋起來,再任由他掉在地上。或者張大嘴,衝著人臉大吼一聲。幾寸長的獠牙加上血紅的舌頭,往往把人嚇得魂不附體,當場就暈倒了。
  我看見阿進想逃跑,於是招呼了一聲阿花,指了指阿進。阿花會意,三步兩步竄過去,把他一把捲起來。
  阿進還想進行最後的抗爭,對著滿院子的人大喊:「程大力果然投靠千眼井了,借了千眼井的蛇對付咱們程家莊。鄉親們,快把程大力這神經病打死啊。」
  這時候大多數人早被阿花嚇得魂不附體,要不是這條大蟒蛇堵著門口,大家早就逃得一乾二淨了,誰還會理會阿進保衛程家莊的荒唐建議。
  阿進哭嚎著,扭動著。但是完全無濟於事。阿花的紅信子在阿進臉上舔來舔去。把他嚇得大喊大叫。
  莉莉從客廳跑出來,拉住我的手,求我吧阿進放下來。
  這娘們和阿進真是情深意重啊。剛才阿進找人揍我的時候她在一旁吶喊助威,現在阿進被蛇捲起來,她又來哭著求情,一副「只要你放了阿進,什麼我都答應你」的表情。
  我看著她臉上的濃妝很是厭惡。兩眼望天,連理也不理。
  這時候村長發話了:「大力,給我個面子,把阿進放了吧。」
  我心說你真有面子,剛才阿進揍我的時候你怎麼不拿出面子來?但是村長這傢伙最好不要結仇,不然哪天給我個小鞋穿,哭都來不及。
  於是我滿臉正經,又無比虔誠,假惺惺得說:「村長的話就是黨的話,黨和村長的面子我是一定得給。阿花,把他放下來吧。」
  阿花意猶未盡,戀戀不捨得把阿進的頭吞進嘴裡,細細嘗了一遍,這才把他扔到地上。
  莉莉哭著跑過去,掏出一包紙巾給阿進擦掉頭上的粘液,扶著他站起來。
  剛才對阿進的號召無動於衷的人們紛紛跑過去噓寒問暖。走過我和阿花身邊時明顯怕得要命,不辭勞苦的遠遠避開,繞了個圈子。
  阿進真是被嚇破膽了,一張小臉煞白,誰問話也不答。過了一會,突然身體抽搐了一陣。緊接著順著他的西服褲子流下些水來。他,嚇尿了。
  阿進嚇尿了,不僅我看見了,大家也都看見了。我樂得想在地上打滾。這下阿進算是丟臉丟到家了。
  我忽哨一聲,阿花遊走過來,把我托起來。我在阿花身上,屁股有的坐,脊背有的靠,脖子有的枕。真是舒服啊,看來千眼井的老婆婆真是會享受。
  我們這一人一蛇就往門外大搖大擺的走。突然我想起來什麼,忙喊停。
  我從阿花身上跳下來,興沖沖回到阿進家。阿進沒想到我會去而復返,剛剛平息下來的情緒又跌宕起伏,嘴唇都不由自主得抖起來。
  這時候院子裡鍋也翻了,桌子也倒了。三張圓桌只剩下一張完好。我在上面找了找,找出一條魚,一隻雞,高高興興得端著走了。
  這一人一蛇走在街上太拉風了。路人側目,避之不及。
  唯有老麻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花,搖搖頭走回去了。
  我才不管他,我徑直回到八嬸家,找了幾個饅頭,開始吃這兩盤菜。
  下午的時候,我午睡未醒,好夢正酣。就聽見院子裡有個渾厚的聲音:「程小兄弟是在這裡嗎?」
  我充耳不聞。
  那個聲音鍥而不捨:「程小兄弟是在這裡嗎?」
  我懶得理他,繼續睡。
  誰知到這人仍然不肯走,還在門外喊:「程小兄弟是在這裡嗎?」
《蠱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