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蟲子們死了,我無所事事。又把水缸徹底打破。碎缸片別住鐵門,我在三個房間裡來回轉悠。破壞一切能破壞的東西。直到我砸毀頭上電燈的開關,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漆黑。我才停下來,意識到自己幹了點什麼蠢事。
「楊念魂?」我在黑暗中叫她。
一個人在漆黑又陌生而且透著絕望的環境中有個伴最好了。即使是個沒什麼感情的木頭人。
楊念魂在黑暗裡嗯了一聲。問:「瘋完了?」
我為自己剛才的愚蠢行為找借口:「在這種絕望的地方。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能鎮定成這樣。」
楊念魂的聲音中依然聽不出悲與喜:「我突然覺得,他們要對付的是我,不是你。你不用絕望。」
我問她:「你怎麼知道不是我?剛才有個白大褂想把我解剖了。」
楊念魂像是在回憶:「我唯一記得的一件往事,是在小時候,我們家也有一個這樣的地窖。下面也是幾間屋子。有一天,我走進去,不知道穿過了幾道門。最後我看見有一個人。他背對著我跪在牆角。我很好奇,想知道他是誰,為什麼住在地窖裡。結果他一回頭……」
我聽得好奇:「一回頭怎麼了?」
楊念魂搖搖頭:「我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很可怕。從那時候起,我的魂魄就丟了。現在在這裡,總能讓我感覺到似曾相識。這裡和我家的地窖應該有著某些關係,雖然地窖比這裡要簡陋的多,但是,佈局真的很像。所以我肯定,這些人是衝著我來的,你,只是附贈品罷了。我記憶中僅存的人間溫情,也就小時候那麼一點點了。現在我很舒服。」
現在不是講殘酷童年,憶苦思甜的時候。我鍥而不捨得追問:「那麼,你是怎麼穿過那幾道門的?」
楊念魂接著搖頭:「不記得了。只記得當時既緊張又興奮,還有一些小小的害怕。原來我家有這麼個神奇的地方。我只是亂走,哪裡能走就往哪裡走。」
這話說得我心念一動,大聲說:「莫非這裡的門本來就是沒什麼章法的?我們一直都被那條門縫給騙了?」
楊念魂說:「很有可能是這樣。」
我開始在每一面牆上四處摸索,來回得推,看看能不能推動。累的滿頭大汗,結果無功而返。
我想起來,日本有一種門是向兩邊拉的,難保蓋這間房子的人不是小日本的餘孽。我又從頭再來,兩手撐著牆面拉。但是,仍然沒有作用。
楊念魂說:「你不用忙了。既然這裡的氧含量高於外界,那麼這幾間屋子,甚至樓梯,甚至樓下的房間都是連成一體的,整體上是一個密閉空間。這就像是個罐頭瓶。內外氣壓不同,即使有門,也打不開的。」
我一拍腦門:「物理知識!哎呀,九年義務教育的知識夠用一輩子了。」
我問楊念魂:「看你也是個有學問的樣子。你什麼學歷?」
楊念魂說:「有些事還記得,有些事忘了。」
我說:「明知道有門打不開,現在怎麼辦?」
楊念魂說:「理論上講,我們所在的屋子氣壓比外面高,但是不會高太多,否則這間屋子像是個膨脹的氣球,稍微有點碰撞就炸了。我們只要燒點什麼東西,耗些氧氣就行了。但是,如果製造這個空間的人反其道而行之,讓我們屋子的氣壓比外面低的話,我們只會越燒氣壓越低,先是暈厥,然後死亡,雖然這種概率極低,但是也不是沒有。不過,這時候也只能賭一把了,燒吧。」
楊念魂找了一塊水缸碎片。手法迅捷,暴風疾雨一般在牆上敲了起來。只幾分鐘的工夫,就通過聲音的不同,確定了門的位置。
楊念魂說:「準備找點東西點火吧。整面牆都是門,而且是向兩邊拉得,看來是氣壓封門無疑了。只要氣壓沒問題,推動其中半面牆應該就能打開。」
我一陣狂喜,破水缸在鐵門邊上使勁剮蹭了一下,閃出一串火花來。其實,用電線也能打火,但是危險係數太高,黑燈瞎火得,一個操作不慎就電住了。
我脫下上衣,擦了擦滿臉的油汗。雖然骯髒了點,但是這個實在是引火的好東西。
我像原始人鑽木取火一樣,拿著破缸片在門上蹭。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噪音,一串串火花閃出來,像閃電一樣,一閃即逝。楊念魂全身發力,一直在使勁往一個方向推那面牆,以求在氣壓平衡的那一瞬間把門推開。
火星打在襯衫上,我聞到了好像燒頭髮的味道。我手上加快,火星越來越多,連成一片。猛然間,轟的一聲,襯衫著了。
我抖動著襯衫,不斷變換角度,好讓火燒得旺些。眼看襯衫將盡,我大聲問楊念魂:「怎麼樣了?」
楊念魂氣喘吁吁:「不行。」
我長歎一聲,脫下褲子。
一邊放到襯衫上引燃,一邊暗歎:為什麼每次我都要脫光衣服才能保命?
褲子已經燒下去一半。楊念魂還是沒有動靜。
我說:「同志,要不,借你件衣服燒燒?」
楊念魂說:「不借。」
我長歎一聲:「你不是無慾無求嗎?穿不穿衣服又有什麼區別?」
第四十七章 鼠臉人
楊念魂不搭理我。我只好試著把蟲子拖到火上。蟲子表皮上一層油,剛一近火就轟轟得燒起來。這些蟲子整天在水裡泡著,身上的水分也不少,所以火燒得始終不旺。不過我也沒打算靠它們取暖,能燒著就不錯了。
三個房間的蟲子怎麼也得幾十條。我燒了沒有四十分鐘也有半小時。眼看最後一條蟲子將盡。
我助跑跑向那片牆,大喝一聲:「開!」
楊念魂隨著我的喊聲,手上發力。與此同時,我的肩膀斜斜的撞在牆面上。
那半面牆緩緩移動,發出刺耳的噪音,沒想到牆面動了,裂縫卻沒有出現。原來,這半面牆像是一把鑰匙,我們能看見的是鑰匙柄,真正的鑰匙卻嚴絲合縫得插在另一半牆裡面。我們繼續推,牆面上漸漸露出包裹著的膠皮來。
終於,牆面出現一條小縫,我們只覺得大量的氣流湧過,刮得耳朵生疼。
那個裂縫就被我們越推越大。我不由自主被氣流帶著向門縫處擠過去。門縫尚小,我被卡在上面。身後的氣體湧動,像是有幾個大漢在推我。我只覺得肋骨欲斷,身體都變形了。
然後,我被門吐出來,倒在外面的地上。楊念魂比我瘦比我軟,跟著我出來了。
她是走出來的,但是走了沒兩步,就一跤跌到,摔在我旁邊。
我試著坐起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我氣喘吁吁:「我得適應適應這裡的氣壓。」
躺在地上看四周。周很黑,只是在地上隨意得點著幾支蠟燭,約約能看見四面牆壁。看來,我們依然沒有出去。我漸漸能明白我現在所處的環境。
剛才那幾間小屋子,就像是黏在一塊的火柴盒。而這些火柴盒又被放在一個大鞋盒子裡。我和楊念魂剛從火柴盒裡逃出來。現在,正躺在鞋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