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節

  我馬上明白了,這是五彩蜈蚣。我大叫:「快把我拉上去。」但是只喊了一個快字。馬上就張口結舌,整個嘴都麻木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青龍在上邊嘀咕:「看見什麼了?還讓我快點。我倒是想快,我快得了嗎?」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把我放下來。
  我現在全身僵硬像是一塊木板。更像是一個癡呆的兔子,一步步向虎穴走過去。
  蠟燭已經快探到底了。那些蜈蚣紛紛逃上來。躲在四壁。很顯然,我已經被三面包圍了。
  這時候指望青龍是指望不上了。等他發現這些蜈蚣的時候,沒準我已經身先死了。我想起楊念魂常說的一句話來:「心無雜念,則百無禁忌。」
  於是我盡量的平心靜氣,在心裡默默地數鼓點,就像是一休哥那樣。邦邦邦,邦邦邦。在這個過程中,一些膽子稍微大點的蜈蚣已經爬到我身上了。
  我知道,這下難辦了。蜈蚣一旦爬上去,上面那三位誰也別想倖免。這樣一想,剛剛靜下來的心又開始亂起來。
  我盡量抑制,知道這次事關重大。一不留神就葬身在這裡了。
  但是我越想抑制腦子裡就越亂。我甚至開始想,桃花都變成一張皮了。我還掙扎個什麼勁?難道我想再找一個續絃嗎?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死了算了。但是我身子動彈不得,所以我想死也沒有死成。
  我接著想了一會,漸漸過了這股悲傷勁,求生的慾望又漸漸強起來。
  但是這時候,無論心情如何。都改變不了事實。我仔細聽了聽頭頂上,已經沒有聲音了。看來,他們三個果然中招了。
  這時候,原本在我身上,腦袋上四處亂爬的蜈蚣紛紛逃開,洞裡的五彩蜈蚣甚至有往外面逃走的意思。
  我正在奇怪,突然小腹一痛,像是有針扎一樣。我心說,這下壞了。聽說小腹針扎一樣的疼是前列腺炎的徵兆。雖然不知道這個病什麼意思。但是村子裡的老頭都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不像是什麼好事。
  但是,緊接著這陣痛蔓延開來。我覺得小腹處一片火燒火燎的疼。
  我馬上明白了。是鼠毒發作了。
  這鼠毒也夠缺德的啊,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我被吊在這裡的時候鬧騰歡實了。
  誰知道屋漏偏逢連陰雨,那團寒氣也被激發出來,它們兩個在我肚子上來回衝撞開來。
  如果在我肚子上接一個顯示屏的話,我相信電視上會出現兩龍相鬥的精彩場面。只可惜,我是這場戰鬥的戰場,五臟六腑被搞得亂七八糟,疼痛難忍。
  我咬著牙勉力支撐。這時候,右腿也開始疼起來了,一股辛辣之氣漸漸上浮,看樣子,也想摻合上去,鬥一鬥。
  我心中氣哭,仰天大哭:「這是做了什麼孽了!」
  這一嗓子喊出來,我才意識到,我能動了。我驚喜不已,扭頭向上看。發現那些蜈蚣全都逃到上邊去了。一層層爬滿了上邊三個人的身子。現在他們像是三具彩色的石雕。
  我歎了口氣,幸好這些蜈蚣雖然可怕,但是到目前為止倒也沒有咬過誰。
  我掙扎著想爬上去。但是那繩子本來被青龍死死得拽著,現在他全身動彈不得,被我一掙扎,頓時脫落。我馬上重重的向洞底摔下去。
  我心裡嚇了一跳,但是一時間倒也不至於太驚恐。因為我距離洞底很近,幾乎就是十幾厘米的距離。
  但是我整個身子砸在上面的時候,我發現接觸到我身體的不是堅硬的石頭,而是其餘的什麼東西。軟軟的,像是一塊軟糖。
  我正在奇怪,覺得那軟糖被我砸的漏了氣,下面一陣怪味飄上來。我剛剛屏住呼吸,就被漏下去了。
  我手裡還握著半截蠟燭,不過這時候已經被風撲滅了。在火光熄滅的那一瞬間,我看見四壁血紅。然後,就陷入一片漆黑。
  我的身子不斷地下墜,沒想到,只是井口大小的洞口,居然這麼深。我聽見嘩嘩的流水聲,心中一驚,難道又是一條地下暗河?這次又要把我衝到哪裡去?
  上不上的來另說。八嬸和桃花就這麼沒希望的死了嗎?青龍和楊念魂就扔在這裡了嗎?我還有很多事沒辦完呢。
  我腦子裡一瞬間閃過很多念頭。但是很快,我的身子就接觸到什麼東西,軟軟的,馬上把下墜的力道止住了。
  我伸手在身下摸了摸。好像是一張大網。還沒等我摸索明白,那張網突然捲曲,把我整個纏起來。然後,開始向一個方向拖過去。
  我手舞足蹈,但是動彈不得。我聽著身下的水聲隆隆,應該距離還很遠。但是那聲音漸漸小了。我意識到,我很可能是被拖倒一個偏洞裡了。
第二百零九章 剝皮
  我終於喊出聲來,但是,即使上面的人聽到,也沒辦法救我了。我只能像是一個自言自語的瘋子大叫:「我被人橫著拖著,我全身纏著網。有東西蓋在我身上,我被越纏越緊。」
  我希望如果他們有能力下來救我的話,至少知道我在哪。但是我只喊了兩嗓子,嘴就被封住了。
  我覺得像是有一張厚厚的毯子把我裹起來了。我手舞足蹈,但是完全使不上勁。然後,我只覺得身子越來越僵硬,像是掉到蠟油裡,現在蠟油凝結,連帶著我也被封住了一樣。
  我試著掙扎了兩下,完全沒有效果,也就放棄了。幸好,這裡雖然氣味難聞,但是還不至於嗆死人。雖然有點悶熱,但是也不至於汗流浹背,最重要的是,雖然空氣污濁,但是決不至於影響呼吸。
  我已經累了很久了,來到這裡三四天了,這種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以前我在中午之前起床就算早的。到了這裡,有的睡就算不錯了。這還真得益於我對床鋪不大挑,像八嬸那種認床的,換了床就睡不著。早就變成兩個熊貓眼了。
  以前雖然說不定吃點什麼,但是一天兩頓,走街串巷蹭來蹭去,怎麼也算是有規律,能吃飽。現在呢?吃蜈蚣肉。這玩意雖然是肉食,雖然有營養,但是架不住它膈應人啊。當然,即使膈應人我也能嚥下去,但是架不住青龍和八嬸一邊吃一邊乾嘔。這種噁心感是能傳染的。所以我這幾天一直處於半睡半醒,半饑半飽的狀態。
  再加上身子裡三四種毒仍然在纏鬥不休,我覺得從小腹到胸口,已經疼得全都麻木了。這時候即使給我來上一刀,上下身斬成兩段,我也會只覺得身子變輕了,而完全沒有疼痛感。
  就這樣,我覺得身子已經疲憊到極點。神智就像冬天裡的蠟燭頭,蠟燭油流了一桌子,火苗越來越小,由黃變藍,燈捻慢慢倒下去,終於,驟然熄滅,整個世界歸於黑暗。
  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火光熊熊。周圍有很多人,他們圍住一個地方。我偷眼看過去。我的天,全都是老熟人。九頭蛇,大蜈蚣,比火羽鳥不知道大多少倍的巨鳥,以及其餘的一些長相奇怪的巨獸。
  它們全都被綁在十字架上,手腳攤開。沒有手腳的就盡量綁住頭尾,總之,弄成一副坦誠相見,毫無保留的樣子。我猜,如果這些怪獸有男女之別,廉恥之心的話,肯定會對綁住它們的人恨之入骨的。
  我的目光停留在一隻怪物的身上。這個怪物曾經在我的夢裡出現很多次。人首獸身。只是這次,那張臉很清楚得被我看到了。一模一樣,長得和我一模一樣。雖然我很少照鏡子,事實上我家也沒有鏡子。但是,即使不照鏡子,你看見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那種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像是被電流擊中,還是會很緊張的。我突然湧起一陣尿意,想上個廁所。
  等我終於定下神來的時候。我仔細看了看那個怪物的身子。據我推斷,他應該是一隻老鼠。
  關於怪獸的夢,我已經做過很多次了。我也能隱隱約約得感到,我身上的鼠毒,終有一天會讓我變成這個人面獸身的怪物。但是我一直不想承認。現在看看,一切好像都已經注定了。
  我和陳永興長得一模一樣。如果我當真是他的兒子的話,那就太有意思了。這只妖怪又和我們長得一樣。難道,代代相傳,都是一張臉?難道我們是一個特殊的物種?像是楊家一樣?
  我正在胡思亂想,突然響起一陣吶喊聲。
《蠱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