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完對著阿瞞胸口推了一把，把阿瞞推得蹭蹭蹭往後連退幾步，然後指著阿瞞大聲叫道：「阿瞞，以後不要在你下面這些狗腿子面前對著自己的兄弟大呼小叫的，不然兄弟都沒得做。趙哥剛才那玩笑的確有些過，不該往你媽身上扯，可你特麼再心疼你媽，有必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吼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嗎？你現在牛逼了是吧，開始帶著一幫小弟在自己兄弟面前耍威風了是吧？」
　　阿瞞被我吼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看見我那麼吼阿瞞，周圍那些華南幫小弟的臉色全都變得更加難看起來。尤其是貝詩意，只見她一臉怒容地盯著我冷聲叫道：「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吼瞞哥……」
　　「啪！」阿瞞一巴掌煽在貝詩意臉上：「我們哥幾個的事情輪不到你插嘴！」
　　「瞞哥，我……」貝詩意似乎很怕阿瞞，儘管阿瞞當眾打她，令她很沒面子，可她捂著通紅的臉卻什麼也不敢說。
　　「滾！全都特麼給我滾！」阿瞞大手一揮突然怒吼道。
　　那些小弟全都嚇得一個個倉皇退出了大廳。
　　只是眨眼間，上百人退得只剩二三十人，這些人可能是因為此時還圍著那十多個保鏢，所以才沒敢退走。
　　阿瞞伸手才一側的健身房一指：「把他們給我全部押到健身房去。」
　　「是，瞞爺！」眾人應了一聲，趕著那些保鏢朝健身房走去。
　　一時間，空蕩蕩的客廳瞬間只剩下我和趙曉天、阿瞞三人。
　　阿瞞見人都走光了之後，滿臉笑容地走到趙曉天跟前嬉皮笑臉地道：「嘿嘿，天哥，剛才是我的錯，我沒想到現場還有那麼多小弟在場，把這事給我忘記了。天哥你那麼英俊瀟灑，地上沒有，天上少有的美男子應該不會和我計較這些的吧？不管怎麼樣，錯了就是錯了，都是我的不對，搞得天哥很沒面子，我掌嘴行麼？」阿瞞說完朝自己的嘴巴輕輕抽了幾下。
　　「呵呵……」趙曉天微微一笑，伸手在阿瞞的肩膀上拍了拍：「阿瞞，還當我是你兄弟嗎？」
　　「天哥，你們當然是我兄弟了，絕逼的！」阿瞞毫不猶豫地應道。
　　「那哥想說句心裡話，你想聽嗎？」趙曉天一臉認真地道。
　　「當然想了，天哥你說，我洗耳恭聽……」阿瞞連連點頭。
　　「離開李敏，放棄華南幫吧，這對你有好處！」趙曉天緩緩地說了一句，然後勾著我的肩膀把我朝健身房帶了過去：「小林，走，我們去看看老周！」
　　我跟著趙曉天一直走到健身房後，他才把我鬆開，然後我們穿過健身房，來到一條寬敞的走廊上。趙曉天在走廊上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下腳步雙手抱在胸前望著走廊外面的一個魚塘發起呆來。
　　表面上看來，他好像是對魚塘裡的金魚很感興趣，可我卻知道他有心思。並且我還能猜到他一定是在想剛才的事情。
　　「趙哥，你別氣了，阿瞞也是無心的，他剛才可能的確是沒注意到有那麼多小弟在場，所以沒顧忌到你的面子，我們平時不也是這麼鬧的嗎？」我勸道。
　　「他變了……」趙曉天緩緩地搖了搖頭：「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阿瞞了。」
　　「趙哥，別這樣，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要因為那麼一點小事就……」
　　「你先聽我說完！」趙曉天打斷了我的話：「你還記得以前在今天這種場合阿瞞是怎麼稱呼我們的嗎？我清楚地記得，上次他帶著人救我們的時候，叫你的是『老大』，叫我的是『天哥』，這沒錯吧？可為什麼他今天叫那個挾持你的混蛋放開你的時候，只說『放了我的兄弟』，而不是『放了我老大』。」
　　「這有什麼呀，我本來就不是他什麼老大。」我道。
　　「不，你不要小看這些細節，往往就是一些很小的細節就能反應出一個人內心的變化。或許這種變化連他自己都還沒感覺到，不過現在的他確實已經變了，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權利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的確可以由內到外改變一個人。」趙曉天道：
　　「你看看現在的阿瞞，做個頭髮都捨得花兩千多了，以前他和我們住在一起的時候，連個內褲穿得破的我都看不下去了，是我偷偷買了幾條新內褲，說那是我的多出來的，給了他幾條，他才捨得丟掉那幾條破了洞的內褲。
　　你再看看他今天的打扮，由裡到外，一身名牌。光他那副香奈兒的太陽鏡至少就是四五千，那雙皮鞋估計得幾萬，即便是他上次突然一下有了幾千萬資產都從沒收拾過自己。可自從坐上華南幫龍頭之位過後，他的變化越來越明顯了。」
　　「趙哥，你也別這麼說。」我為阿瞞辯解道：「他現在畢竟是一個大幫派的老大，穿得像樣點也是應該的。總不能還像以前那麼寒蟬吧！」
　　「你錯了，剛才還有個事情我沒和你說。當然，或許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趙曉天搖了搖頭：「他會當眾那麼吼我，其實並不是因為我那句玩笑話觸及到了他母親，而是因為那句打擊他的話令他在那麼多小弟面前丟了面子。以前的他最多只會罵我一句回你大爺，可今天他說了些什麼，你也聽見了。
　　還有他後面給我道歉的時候，你沒發現他都是把自己小弟全部支開了才給我道歉嗎？他現在是有頭有臉的人了，面子看的很重。以前的他要是當場覺得自己過火了，當著再多小弟的面他也會直接和我說對不起。其實我一點都沒生他的氣，我只是有些心痛，有些惋惜……」
　　「趙哥，別這樣，阿瞞這人挺不錯的。」我很擔心這幾個兄弟會鬧出矛盾。
　　「我沒說他不好啊，我只是覺得他要是再不離開李敏，再不放棄華南幫，只會和我們越走越遠。之後很可能真的連兄弟都做不成。」趙曉天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別看你趙哥我平時嬉皮笑臉的，做事有時候也沒什麼分寸，可我和你和老週一樣，都是那種嫉惡如仇的人，我爺爺是被劫匪槍殺在銀行門口的，因為這事，我爸才當警察。
　　你也知道，我哥被秦政那喪盡天良的狗東西把臉皮都剝掉了。還有老周，你知道他父母和妹妹是怎麼死的嗎？是被他在部隊服役時得罪的一個販毒集團派人分屍的，妹妹在生前被十幾個男人輪姦。他們殺人分屍之後，還把他們一家三口的屍體丟進一個養狗場直接餵狗，吃得只剩一堆骨頭。
　　最令人痛心的是，那幫混蛋殺他一家三口之前還錄了相，並且事後還把錄像帶寄給了身在部隊的老周。聽說以前的周融不是現在這樣的，正是因為那件事情之後他才變得這麼沉默寡言。你能體會到老周當時的心情嗎？我能體會得到……」
　　趙曉天說到這裡的時候，生意突然有些哽咽，雙手握著走廊上的鐵欄杆，手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你現在該知道老周為什麼每次對那些犯罪分子下手都那麼狠了吧！這些都是我通過我以前的老首長打聽到的，老周從沒和任何人提起過。估計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除了他以前的戰友，就只有李大逵一個人知道。
　　小林，我可以實話和你說，他阿瞞要是有朝一日在華南幫裡面涉及到一些違法犯罪的事情，我會親手將他繩之於法。如果你父親真是一個隱藏在幕後的壞人，我也會親手抓住他，我絕對不會給你面子的。你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就算你不認我了我也會那麼做。」
　　趙曉天說到這裡突然擺了擺手：「扯得有點遠了，哎……不過要是阿瞞捨不得放棄現在掌控的權利，終究會有和我們兵戎相見的那一天。」
　　聽見趙曉天那麼一說，我心裡真的好難受。
　　一方面是因為趙曉天剛剛給我說的一些我以前不知道的秘密。我沒想到趙銘竹是因為父親被劫匪殺死才當的警察，更沒想到周融當兵的時候家裡還出過那麼大的變故。
　　難怪我以前問周融他家裡還有什麼人的時候，他什麼也不說。這事估計是他心中永遠的痛，這種痛他當然不想提及，估計他自己每想起一次都會承受一次非人的痛苦。如果是一般抗打擊能力不夠強的人，在看見自己家人被分屍以及自己妹妹被十多個人輪姦的錄像，一定會當場瘋掉。周融能強撐著只是變得孤僻了一點，這已經非常非常不錯了。
　　另外一方面，我是在擔心阿瞞真的會被利益熏心，和我們越走越遠。
　　「趙哥，那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阿瞞就這麼一直錯下去嗎？這樣下去可能真的會像你說的那樣和我們反目成仇的。我們得想辦法把他從火坑裡拉出來啊！」我有些焦急地道。
　　「他是小孩子嗎，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剛才也看見了，我該說的已經給他說了。他是聰明人，一定知道我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現在的關鍵就是看他捨不捨得放棄華南幫那麼大的權利，捨不捨得離開李敏。捨得放手，他以後一定還會是我們的好兄弟，他要是捨不得這一切，我們說再多也沒用。」趙曉天一臉嚴肅。
　　很少看見趙曉天說話那麼正經，那麼嚴肅。也是這一刻我才發現，趙曉天嚴肅起來的時候挺帥的，比逗比的時候帥多了，很有男人味，加上那有些憂鬱的眼神，都有點梁朝偉的風範了。
　　就在這時，周融面無表情地從走廊的一側緩步過來了。
　　「融哥，怎麼樣了，那三個人沒追到嗎？」我有些緊張地問道。
　　周融搖了搖頭，有些失落地道：「他們從後門跑了，後門被反鎖了，等撬開門衝出去，已經找不到人了。」
　　「算了，就算抓到活的也不一定能問出什麼東西，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吧！」我安慰道。此時一看見周融我就想起趙曉天剛剛給我說的事情，我突然感覺到他挺可憐的。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挺可憐的，剛剛聽見趙曉天那麼一說我才知道，我和周融一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想想我心裡還一直都覺得自己以前過得好苦，現在我才發現真正的苦其實並不是生活上的苦，並不是飢餓和寒冷帶來的苦，而是心裡的苦。飢餓和寒冷只能令自己苦一，吃飽了，穿暖了就不覺得苦了，可心裡的苦卻是一輩子，一生一世都會跟隨著你，時時刻刻都在折磨著你……
　　「這邊交給你們了，我去救陳葉。」周融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從我們身邊走了過去。
　　這次我和趙曉天都沒攔著他，或許是我和趙曉天也有了一些默契，我們倆就那麼呆呆地站在走廊上，望著周融那似乎又消瘦了一些的背影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