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狴犴敏捷地躍到他另一個肩頭,不依不饒地繼續用雙爪拍打著他的腦袋,但看它那嚴肅而專注的樣子卻又不像在和林岳玩鬧,難道林岳的頭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我快步來到林岳身邊,扳住他連連躲閃的腦袋,發現他的頭髮間散落了許多昆蟲的殘缺肢體,狴犴拍打林岳的腦袋正是為了除去這些東西。

  「你別亂動。」我拿出一塊手帕,暗地聚出一把金屬細梳,從林岳的發間梳下了這些東西。狴犴繼續拍打了一會,見他頭上完全乾淨之後,張嘴滿意地打了個哈欠,躍下了林岳的肩頭。

  「靠,這都怎麼了?」林岳拍著身上的灰塵道,「哦,對了,這洞下頭直通山下,好像是有人故意挖出來的。」

  「你就從那裡鑽下來的?」S瞪大眼睛道。

  「嘿嘿,我弄了鑽地籐,躲在籐莢裡,丟了個燒著的火把過去。」林岳壞笑道,「然後就鑽了下來,可沒想到下面是空的,結果籐莢碰在了斷層上把我給顛了出來。」

  「我說你怎麼會從下面出來呢。」S瞟了林岳一眼,「對了,那條通道裡有啥東西嗎?」

  「空的,沒啥東西,不過啊……」林岳眉飛色舞地描述了起來。

  暉兒幫著我將手帕上的蟲屍拼湊了起來,這是一種黑色的小蟲,有綠豆大小,但奇怪的是,它卻沒有長腳,背部那黑色甲殼上有著一道奇怪的白色花紋,像是用線條勾勒出的一件長袍。

  「鬼衣蜮?!」耿婆看著蟲屍不由皺起了眉頭,「沒想到『叩穴道』裡混進了這些蟲子。」

  鬼衣蜮,這東西的外形很容易被人誤解為是一種昆蟲,但你很難想像它其實是一種詭異的生物。

  這些鬼衣蜮生長在陰暗晦濕的地下水源中,以地下水中的生物為食,每隻成形的鬼衣蜮並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它的外殼下是由三到四隻「蜮節」組成的,這些「蜮節」連作一體,看來就像一隻完整的蟲子一般。從生存環境和食物鏈來看鬼衣蜮應該只是一種地下昆蟲,並沒有什麼特別和恐怖之處。

  不過,如果動物或人類在飲用汲取地下水時,鬼衣蜮便立刻分解成細小的「蜮節」,通過皮膚及消化系統伺機潛入體內,在內臟和肌體間生存繁殖,由於鬼衣蜮的每個「蜮節」都具備自行繁殖的能力,所以它們會很快地侵入宿主的腦部和神經系統,通過吸食宿主體內的血液營養而生存。

  當然,鬼衣蜮絕不是吃光算數的品種,它們合理有力地利用了宿主的身體。通過特殊的分泌物,鬼衣蜮可以控制和刺激宿主的神經系統,驅使宿主行動取食。

  不過,寄生之後的鬼衣蜮可以說是貪得無厭的,為了保證自己迅速獲得營養,它們會要求宿主直接取食各種血液,動物、人類一概不拘。

  林岳從「叩穴道」帶出的蟲屍只是鬼衣蜮的外殼殘片,這也就是說,有大量的「蜮節」已潛入了人或動物的體內。

  我們四人聽完耿婆的介紹後,都不禁有些茫然,活屍暫時是得到了控制,可卻又憑空冒出了這種詭異的生物。

  為了不至引起村民的慌亂,我叫過楊葛根耳語了一通,他點著頭回身散去了圍觀的村民,並安排人手清理山洞中的殘局。

  ……

  村內,姚建國的家中。

  「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山洞下面原本有條地下暗河。」我思索道,「布下轉氣叩穴法的那人設法排空了暗河,而這條暗河裡卻正好生長著這些鬼衣蜮。」

  「排空地下暗河需要不少人力,就算設計合理也絕對不可能一人完成。」S在電腦上構建了一幅山洞和孔道的三維立體圖,「從林岳的描述來看,這個地下河並不小。」

  「就是,這些人就算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山洞,但離開的時候就不會被人發現嗎?」林岳附和道,「再說了,他們肯定還帶著不少的工具啥的,目標肯定不小。」

  「也許他們根本就沒出來……」暉兒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寒意,「排空地下河的過程中,他們會與鬼衣蜮有接觸,被寄生的可能性就很大。」

  「還有一種可能,在排空地下河的時候鬼衣蜮潛入了那些屍體身上。」S思索道。

  「呵呵,一個丫頭對了,一個丫頭錯了。」耿婆踏進門口,手裡拎著一個大布袋子,「被鬼衣蜮寄生的是人,不是屍。」

  布袋裡是一隻頸部被撕開的小羊,從傷口來看是被什麼東西大力撕扯的結果,但卻沒有濺出多少血跡,新鮮的屍身內竟然沒有殘留下一點血液。

  「鬼衣蜮從不寄生在屍體上,它們喜歡的是活的東西。」耿婆喝了口茶道,「而且,被它們寄生的人有一個特徵。」

  「特徵?是不是長著獠牙,皮膚雪白,頭髮黝黑,眼睛中像閃動著鬼火,男的英俊瀟灑,女的嫵媚迷人,白天不出門,晚上才活動,喜歡養蝙蝠的?」林岳連珠炮似地一口氣說道。

  他怎麼會這麼瞭解?我們起先都是一愣,細想之下不由哄堂大笑起來。

  「臭小子,你這張貧嘴不改改,小心討不著媳婦!」耿婆笑罵道,「那是外國的吸血鬼,欺負老婆子年紀大了是不是?」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特徵呢?」暉兒好奇地問道,「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被鬼衣蜮寄生的人內臟會退化縮小,不過那顆心卻強壯有力。」耿婆輕輕地叩著桌子道,「它出現的時候,你會聽到一陣心跳聲,你想都想不到的心跳聲。」

  十二、地河血影

  夜深人靜的時候,走在小路上或安枕屋內,耳邊突然傳來十分清晰的心跳聲,環顧四周卻並沒有發現什麼。漸漸地,隨著心跳聲的接近,你的心臟開始以同樣的頻率共振。驚慌、恐懼、絕望一時間湧上心頭,直到一個詭異的黑影出現,這一切便成了盡頭。

  這不是哪部恐怖小說情節,更不是什麼惡夢片斷,這村子裡的失蹤者,只怕有大半都經歷過這樣的情形。

  耿婆詳細地說明了鬼衣蜮及其宿主的特點後,忽然給我帶來了一個提示。

  楊葛根曾說過,村外好幾戶看田的人家集體失蹤,之前養屍塋地事件讓我誤以為是活屍作祟,但就此看來只怕作案者是另有其「人」。

  活屍襲擊落單行人的確常見,從養屍塋地的格局範圍來看,活屍的行動範圍僅在養屍塋地的附近,也就是說,它們很難涉足更遠處。否則,陰洞內那上百具活屍傾巢出動的話,村裡人早就死傷殆盡了。

  於是,我們仔細勘察了村外出事的那幾戶人家,現場遺留的痕跡更是證明了我的擔心。

  「活屍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爛,行動的時候多半會留下些痕跡。」林岳蹲在地上皺眉道,「咱們查了大半天,既沒看到肌體殘留物,也沒發現屍水的痕跡。」

  「嚴肅起來還真像回事兒啊。」S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物件,一邊打趣林岳。

  林岳沒有理會她,眉毛一揚,伸手在牆角的一處弄下了什麼東西,仔細看了會,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老凡,瞧瞧這是啥。」林岳壞笑著把手中的東西遞給我道,「現在可以蓋棺定論了。」

  那是一塊烏黑的泥灰,整間屋子都是用這種泥灰砌起來的。只不過,這塊泥灰的色澤偏黑,捏在手裡微微偏軟,並有些黏手,仔細看去似乎還夾雜著兩根不易察覺的細條狀物體。

  「動脈管?!」我眼睛一亮,「泥灰裡滲入了人血。」

  「確切的說是人的頸部血管,用力撕扯的時候弄出來的。」林岳正色道,「這些東西的力氣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動作很靈敏,整個屋子裡也只有這一處血跡。」

  「它們還是進化論的違背者。」剛進門的暉兒望著門框說道,「適應環境和基因突變的結合。」

  門框上嵌著一個奇怪的東西,灰白色,近似三角形,似乎是角質物質,堅硬而富有韌性。拔出後發現,前端呈銳利的尖鉤狀,放在鼻間可以聞出隱約的血腥味。

  「媲美猛獸利爪的指甲。」我點點頭,「這幫血鬾算得上是全副武裝了。」
《聞風拾水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