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空氣中蓬然一震,九隻木偶碎散倒地,言四的身軀猛然一抖,竟詭異地騰空而起,繼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光芒大盛中,月犀甲兕身形一隱掠空而去。莫炎收起掌中靈火,冷冷地望著言四。
除了微笑的耿婆,餘下四人都有些怔怔不解,先前如此之大的陣仗卻在三五分鐘內見出了分曉。
「九星反吟衍生出罡斗煞光,剛才不是月犀用太陰光華鎮住,咱們早就血脈爆裂了。」耿婆緩步走向倒地的言四,拋去一顆藥丸,「甲兕吸食煞光,動了凶局根本,煞氣反噬,言四,想活命就別動氣,吃了藥丸靜氣調神。」
倒在地上的言四耳鼻口角不住溢血,望了望眼前的藥丸,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艱難地拾起塞入口中,當下躺在地上不再動彈。
撇下半條命的言四,轉出邊坡,一片開闊的空地出現在面前。空地中站著一個瘦小的人影,手裡拄著一根明杖,一副寬大的墨鏡陰陰地對著我們。
言二,形煞高手,在這片空無一物的地方,他又會布下怎樣的煞局呢?
「煞光陡現,凶氣逆流。」言二突然歎道,「老四果然在劫難逃。」
「別急著哭喪,你那個鬍子兄弟還活著呢。」林岳臭道,「要不你快點打個120?」
「多謝。」言二頓了一下,抬手緩緩取下了墨鏡。
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出現在面前,細長的眼角直入眉梢,但卻是沒有眼白,整個眼中更是找不出瞳仁的所在。我身上一寒,隱隱覺得四周有無數雙同樣的眼睛正在注視著我們,雖然眼光溫和之極,可卻令人心中不由懼意頓生。
言二沖眾人微一欠身,像似行了個禮,隨即身子一扭,雙腿連環在空中旋踢數下,腿風愈見剛猛,落地卻是輕描淡寫地一腿橫劈在地下。
耿婆給言二安排的對手便是我,出行前曾詳細介紹了形煞鬼眼宗的一些看家本領,言二方纔的那一腿正是形煞起手式「百鬼憾地」。
「波」地一聲震動,言二運勁傳入地下的力道反震上來,地面波動中隱隱現出一些規則的溝坎。
一片銀色光芒瞬間布開,地面立刻覆上了一層堅韌的金屬層。早在言二起腿時,我便已暗自蓄力,在他落地一腿的同時,馭金能力便全力發動了。
言二似乎早已料到我會如此對付,當下不愣不慌,身影一動幻化作了無數的鬼影在我們身周遊走起來。看來他也留有後手,「鬼影隨行」的身法下應該隱含著另一次殺招。
我索性閉起雙眼以耳代目,聽辨著他的腳步變化,遊走間言二不住地揮動著手中的明杖,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形態各異的圖案,大開大合的動作下竟是形煞三絕中的「厲鬼畫符」。
突地,言二身形一頓,雙手劍指左右太陽穴,一雙鬼眼暴張開來,一時間四處隱隱閃現出無數雙鬼眼,頻頻亮起柔和的光芒,在這柔光下,一圈詭異的圖形憑空出現在眾人周圍,那竟是八道宮位對錯的八門卦象圖!
形煞三絕的殺招「鬼眼加身」將言二之前凌空留下的卦象圖全數映出,這宮位對錯的八門卦象正是奇門五凶的另一局——八門伏吟。此局凶象環生,五行錯亂,入局者行徑顛倒,暴戾自殘,往往會狂性大發力竭而死。
這個凶局的布設完全依仗了言二的形煞絕技,但傷在凶局之下的卻正是言二。
在鬼眼柔光亮起的同時,四道光滑的金屬板將我們圍了起來,明亮如鏡的板面堪堪映出八門的倒相,形影兩廂生剋作用,一個完美的凶局頓時土崩瓦解。
只是言二卻被自己運出的鬼眼柔光波及,煞氣反噬,僵直地站在那裡渾身顫抖不已。
金屬板撤去,林岳笑嘻嘻地走到言二跟前,變戲法似地掏出五六個不同模樣的果實,伸手捏爛劈里啪啦地摁在了言二的四肢和臉部。緊接著一個碩大的果殼自空中落下,狠狠地砸在了言二的腦袋上,嘩地一聲,言二頓時成了一個香甜可口的「落湯雞」。
「咳……咳……」言二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不住咳嗽起來,一雙鬼眼光華逐漸隱去,削瘦的身子蜷作了一團。
「何必以德報怨。」言二喘息道,「我未必領情……」
「你不領情,我們領。」我笑了笑,「旅店門外布煞,你是提醒我們即將涉險,這樣的舉措我們怎能以怨報德?」
言二沉默不語,眾人也不便逗留,當下轉身前行。
「留步……」言二在身後虛弱地叫道。
腳下一停,我轉身疑惑地望向言二,他撐起身形,喘息了幾下,臉色不住變換著。
「前面只有一局,卻又是三局。」言二面上堅定了下來,「切記子途典故,莫要憑眼觀物。」
兩句似是而非的話語卻似隱含著深意,言二並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但卻言而未盡。不過,守局的畢竟是他親兄弟,如此提醒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我暗暗記下,衝他點點頭,轉身跟上眾人。
「攀附權勢,縱凶結怨。」言二低聲歎道,「大哥要是早聽我一句就好了。」
「聽不聽都是同一個結果。」一個陰狠的聲音傳來,「那就是——死!」
二十一、亦幻亦真
子路,孔子的學生是孔門七十二賢之一,他為人伉直好勇、重友朋、講信義,是孔門弟子中性格較為獨異的一位。子路有個非常有名的習慣——「聞過則喜」,但凡有人指出他的過失,他都會欣欣然地拜謝接受,一時被傳為佳話。
子途心胸狹窄,常為人們所厭惡,心下甚是煩惱。當聽說了子路的事情後,便立即傚法,拿著冊子向妻兒鄰人懇請指正,眾人見他誠懇,便暢所欲言,子途也一一記錄在冊。
但不久,子途就故態復萌,並依據冊中記錄逐個報復眾人,人們對子途的行為搖頭不已,均感歎道:「聞過則記,後會有期。」
……
言二的話我並未完全理解,但有一點卻是十分清楚的,剩下的一局應該是由言大、言三和言五共同主陣的,其中必定隱含了奇門五凶的其餘三凶。
穿過空地,一條山道拐入邊坡後的山梁,兩側怪異的山石崎嶇突起,伴著漸暗的天色顯得分外奇詭。山道並不寬敞,僅容兩人並排走過,眾人分作三排,拉開些許距離小心地向前行進著。
走出不多遠,山石稍見稀疏,走在頭前的林岳身子忽地一矮竟不見了蹤影,他身邊的S也是一晃,相繼消失在視線之外。
「靠,這地形專門害人用的啊?!」驚疑間林岳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但卻帶著迴響,似乎正身處於一個空洞的環境中。
「湘西山勢地形複雜,你小子看著點路。」耿婆笑著上前,身子一閃跟了下去。
原來前面的山道在平伸中突然打了個下折,四周地勢凹陷了數米有餘,暮色中林岳沒有看清直接滑下凹地,S一把沒拉住他反而也被帶著滑下。
這片凹地大約一里見方,遠處有個豁口,山道自其間延伸而下,整個凹地像是一個乾涸了的天然蓄水池。只不過,凹地內並不平整,犬牙參差的山石遍佈四處,山道延伸至此便從這些山石間扭曲穿過,沿路走去像似一個迷宮石林。
「卡卡卡……」凹地內的山石相繼碎裂,一些奇怪的物事在身周林立了起來,三個身影飄然出現在凹地邊的高處。
「天為甲子,亦甲戌!」低沉的聲音自西南位響起,人影一閃瞬時又出現在了東面,那人單手捻訣,揚起一蓬閃亮的物事拍入地下。腳步間的罡斗變化連踏八卦,分辨之下足勁直透坤二宮和震三宮。
「甲申歸入,甲午生!」東北面緊接著傳來冰冷的聲音,削瘦的身影轉而遁至南面,雙手並起,脆響聲中擲下兩個瓷瓶。那腳步遵循的是罡斗步法中的八卦倒踏,方位則是艮八宮和離九宮。
「甲辰甲寅雙盤會!」年輕的聲音在東南面嘻嘻一笑,身影原地不動,雙手垂放間身周圍起一圈三尺來高的東西,腳下穩穩站在了巽四宮的方位。
子刑卯,戍刑未,申刑寅,午自刑,辰自刑,寅刑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