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小花從懷裡掏出一張折成方塊的紙,隨即打開,裡面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字符,那不像是文字,倒像是密碼。
  我在杭州的時候,有一年夏天,一個農民到了我店舖裡,那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神色,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在做虧心事。
  當時我估摸著,這農民伯伯莫不是從地裡挖出什麼好貨了?這種事情本來就屢見不鮮,很多農民在種地的時候,一不小心挖到古墓,最後的結果就是充公,比如兵馬俑、三星堆,等等數不勝數。
  在國際上有一個慣例,喜歡用人名命名新發現的事物,比如1972年,英國一位女生物學家,發現了一種深海小型食人魚,一般來說,深海的魚類都有巨大的體積,這樣才能抗衡海水的壓力,那那位生物學家發現的魚卻十分小,只有成人巴掌大,但它用來對抗海水壓力的法寶,是一身如同鱷魚一樣堅韌的殼,因此,那種魚類被冠上了那位生物學家的名字,命名為艾琳娜深海小鱷魚。
  當然,這種事情在中國就少多了,就像兵馬俑的發掘,總不能管它叫陳二狗兵馬俑,或者三星堆的天目人,總不能管它叫王麻子天目人吧?所以,以後給孩子取名字,一定要深遠一些,那些個二狗什麼的,當小名用也就算了,大名一定要響亮。
  我當時一看到那位農民伯伯,頓時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就衝他這神情,這裝扮,準是在地裡挖到什麼寶貝了,我趕緊把他讓進屋裡,讓王盟端茶倒水,一番伺候之下進入正題,結果他給我的不是什麼挖出土的寶貝,而是一張信紙。
  確切的說,是一封密電。
  然後那兄弟跟我講了這封密電的來歷,原來他祖籍是革命聖地延安,按他的話說,他祖上爺爺那一輩,在延安給中共領導人當過警衛。
  後來,1947年3月,國民黨單方面撕毀停戰合約,對當時的革命根據地延安進行了狂轟濫炸,中共領導人在接受到國民黨間諜人員的密電之下,在蔣介石還沒出兵之前,就退出了延安,保全了兵力。
  當時由於撤退的匆忙,難免遺漏一些東西,那兄弟的爺爺跟其餘人留下來負責疏散當地人民,是最後一批才撤離的,撤離之前,他爺爺路過傳訊室的時候,發現電報機正在運作,接著,辟里啪啦打出了一段密電,而且是那種SS級的三重加密文件。
  他爺爺嚇壞了,這種SS級的三重加密文件,必然是很重要的東西,只有中共領導人才知道破譯方法,想來必然是極其機密,他爺爺當即收起那份文件,想著要快點趕上大部隊,跟領導人送去,結果還沒出王家坪,國軍的轟炸機就到了,他爺爺在那次戰役裡被炸斷了一條腿,趴在廢墟裡等死時,遇到了一批逃難的難民,被一個女的救了,後來的日子裡,兩人結了婚,過在一起。
  但那時候,戰爭局勢已經完全逆轉,再加上那時候的交通和通訊狀況,那封三重加密的文件一直沒能送出去,就這麼保留下來。
  這位兄弟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但他不想一輩子種地,剛好村裡承包了大片玉米地,玉米運出去總得要車吧?他瞅準了這個機會,想要來個鹹魚翻身,想湊錢買大卡車,所以把爺爺留下的這份絕密文件揣到杭州城裡,想著能不能當古董賣。
  我拿著那份文件一看,滿篇是密密麻麻的數字加意味不明的混亂字符,這誰能看的懂?即便看的懂,現代的保密措施早已經經過改進,這種幾十年前的密件,估計除了國案局的幾位頭頭,一般的解碼專家都不一定能破譯出來,即便破譯出來,這裡面的東西誰敢買?
  於是我說道:「抗戰年代的SS級文件,那是個國家領導人看的,裡面所記載的內容,必然也是絕密,這類型的文案,至今都還封存在國案局裡,你手裡這東西,誰倒賣都是掉腦袋的事情,這生意我接不了,你也別打它主意,我真心提醒你,這東西是真的會要命的。」
  那位農民兄弟聽了,失望的不得了,我心裡也急啊,我本就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但這種跟政治扯上關係的東西,不是我這種普通人能參與的,這封絕密檔案70年前沒能發揮它的作用,那麼就讓它一直沉睡著吧。
  我想起這段往事,再一看小花手中的東西,心中登時咯登一下,心想,自己怎麼盡碰上這檔子事,趕明兒是不是該關了西冷印社,去研究密碼破譯?
  沒等我多想,小花將手中的東西攤開,我發現那不是電文,而是手寫的密碼檔案,而且是羊皮卷寫的。像這種密碼設定,並不是想有就能有的,需要調動很多人的智慧,相當於重新發明了一種文字,能做出這樣密碼工程的,一般只有國家政府和某些大型組織,剩下的一些小組織的密碼,大多很容易破譯,而我們面前擺的這一份,明顯屬於前者,這是一份軍事密碼。
  一支德國軍隊,深入中國西部崑崙支脈,身懷一份國家絕密檔案,他們是為什麼而來?
  眼前的一切,完全不是我一個古玩店老闆和一個半路出家的土夫子所能揣測的。
  眼前的德國人,再加上秀秀的描述,一切似乎都指向一個奇怪的推斷,那就是,這個德國人已經活了很多年。他的「長生」是怎麼得來的,是跟悶油瓶一樣的特殊體質,還是如同三叔等人一樣,受到過某種物質的改造?
  為什麼其他人都死了,而他卻活了下來?
  這支德國軍隊,在幾十年前進入中國,他們尋找的是什麼?
  那時候的青海,尚未通公路,自青海到崑崙山一脈,綿延三百萬,縱橫千萬里,飛機都難以飛躍,這批德國人,就這樣步行的進入中國,然後跨越青海直到到達尼瑪雪山。
  這樣似乎可以解釋,為什麼這幫人僅僅是到了尼瑪雪山,就如此狼狽,因為那時他們的前進條件和我們有天壤之別,他們用腳步,一步步征服了高原,而我們卻是火車汽車,一路如同旅遊般走過來。
  這張記載在羊皮捲上的絕密檔案,記載的究竟是什麼?是這支德國軍隊的任務目標嗎?
第三十三章 紮營
  這封密案讓我們所有人都無從下手,半晌,小花將東西收起來,搖頭道:「算了,這件事本來就跟我們沒關係。」秀秀指了指那個傻笑的德國人,道:「那他怎麼辦?」
  毛德貴在一旁道:「留著是個禍害,我看不如……」小花冷冷看了他一眼,隨即道:「先帶著一起走,是死是活,到時候再說。」
  我沒什麼意見,而且我隱隱覺得,這個德國人可以如此長壽,必然有什麼奇特的地方,說不定跟我們要去的地方有很大的關係。
  接著,小花給眾人分配了任務,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分了下守夜的班次,我們這夥人裡,我跟路人甲身上的傷雖然不致命,但動物咬出來的傷口,稍不注意就有感染的可能,其他幾人翻山越嶺的,也累的夠嗆,小花安排眾人今天好好休息,特別囑咐我,讓好好養病,明天不管我是發燒還是幹嘛,必須要上路。
  接著一天無話,到了第二天,我燒也退了下去,除了傷口痛之外,到沒有大礙,當天早上,天空中依然刮著卷毛風,雪花打著旋兒往衣領裡鑽,我們接下來的路程,海拔更高,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那個德國人被五花大綁,由一根繩子捆著,被毛德貴牽在手上,跌跌撞撞的走在最後,老是摔跤,鼻青臉腫的。
  我看著都覺得可憐,於是跟毛德貴說:「你累了吧,我來。」毛德貴樂的將繩子扔給我,我牽著繩子放慢腳步,帶著那個德國人跟著隊伍,時不時的就要扶他一把,完全看不出秀秀嘴裡說的,此人行動敏捷,整個一笨手笨腳。
  越往高處走,風雪越大,夜晚我們連個山洞都找不到,這裡幾乎全是雪,雪下的山石埋的很深,有些雪積聚不知多少年,全化成了堅冰,剛開始我們是在雪地裡走,到後來就是在冰上走,一路上動植物絕跡,一眼望去,千里冰封,蔚為壯觀。
  但此時沒人有心情欣賞這壯麗的景色,每個人只知道埋頭往前走,我們手上的路線只有一個大概,經過推算,我們至少還要走四五天才能到達目的地,然而,第三天下午的時候,風雪變得更大了,即使帶了護目鏡,那些風還是能從細縫裡往裡面灌,刺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我兩雙手都起了凍瘡,當年去長白山我也沒長過這玩意,這裡的氣候,真他媽不是人呆的。
  毛德貴頂著風雪,沖桑巴道:「這麼大的風,你給找個歇腳的地方啊。」桑巴根本不願意走這一趟,一路上是敢怒不敢言,他跟著小花走在最前面,聞言吼了一句:「沒來過,不知道路。」
  毛德貴罵了一句:「他媽的廢物!」
  我牽著德國人走在最後,他整個人都是瘋傻的,也不會說話,只偶爾看著小花蹦出幾個短短的字,發音大概是:羅盧爾,德國話發音很奇怪,用漢語我也標不出,不過我們聽久了,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大約是德語中老婆的意思。
  我體力本來就不如小花,牽著德國人走了一路,已經累慘了,眼見跟他們距離越來越遠,我趕緊吼了一嗓子:「小花,你德國老公掉隊啦。」秀秀在我前方不遠處,她撲哧笑了一聲,道:「吳邪哥哥,你也太毒舌了吧。」
  小花果然被氣的臉色發黑,站在原地等了我們一陣,旋即皺眉看著那個半死不活的德國人,轉頭對桑巴和路人甲道:「在這裡歇吧。」他似乎是在徵求路人甲的意見。
  路人甲伸出手,手上依然帶著那副烏金手套,雪花靜靜的伏在他的手心裡,半晌不化,這裡的天氣太冷,不像山腳,雪一落地就化成水。
  這裡的雪經過千百年的堆積,一層層加壓,慢慢變成了白色的雪夾冰,再深一點的,就變成了蔚藍色的堅冰,而我們此刻,就處於這樣一個堅冰層上。
  腳下的路面只有一層薄薄的雪,比起最初那種埋入膝蓋的厚雪層,這裡的雪大概只有一指厚,下面就是堅冰層。現在的時間大約是下午四點左右,天空佈滿厚厚重的陰霾,壓得極低,彷彿下一刻就會倒灌下來,將太陽光遮的嚴嚴實實。
  風雪瀰漫下,可見度很低,現在的情況,確實不再適合前行,但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右面是一層堅冰山壁,上面佈滿大大小小的冰縫,在風雪中,時不時就有冰塊砸下來。
  而我們的前路則看不到盡頭,極目所望的地方一片昏暗,靠左則是一片下坡,坡度很陡,一眼望去,下面雪氣蒸騰,在風雪下翻滾,看不見有多深。
  那面冰壁是明顯不安全的,因此我們只能選擇頂著風雪,就地紮營,但好在這一次的裝備是一等一的好,所攜帶的帳篷,有四個倒錐,足有二十厘米長。
  先將倒錐打進冰層裡,再將帳篷的支架與倒錐結合處擰緊,使得整個帳篷牢牢的釘在地面。
  毛德貴的手下點起了一個無煙爐,將鐵鍋夾在上面,往裡面捧了一鍋子雪,不下一分鐘就全部化成了水,裝了有半鍋,我坐在鍋旁,待水煮的冒白泡便往裡面扔了些壓縮餅乾,這裡海拔太高,水根本無法沸騰,只能保持在冒白泡的狀態,但好在是雪水,沒有什麼細菌,倒吃不死人。
  這一行人,都不是話癆,一路上沉默的狠,我吃過飯就進了睡袋,不由懷念起跟胖子倒斗的時候,就是生死關頭也能調侃幾句,哪像現在,這萬里長征還沒見個影兒,一隊人都死氣沉沉的,我想著,要是有人看見我們,八成以為我們是一隊陰兵來著。
《盜墓筆記續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