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胖子支唔了一下,語氣不怎麼確定的說道:「像辟邪獸,對,應該是辟邪獸。」我還不瞭解他,光聽胖子說話的語氣就覺得不靠譜,於是我捅了捅他的腳,道:「你往前爬,我來確認一下。」
  胖子還在摸那個獸頭,我話剛說完,他頭頂就掉了一陣細碎的土塊,緊接著,胖子道:「那到不用,我直接給你拔出來了,行了,研究什麼獸頭,難不成準備不開殯儀館,改行做考古了?別怪胖爺沒提醒你,那一行不僅看眼力,還看學歷,你啊,就……」
  我猛的打斷胖子,道:「別說話!」胖子聲音一頓,身體也停止了爬動,似乎搞不明白我怎麼突然嚴肅起來。
  並不是我可以嚴肅,而是就在胖子說話關頭,我聽到了頭頂的土層中,響起了一陣極其輕微的啪嚓聲,這聲音我太熟悉了,彷彿是某種機關開始運作的聲音。
  隨著胖子的噤聲,那種細小的聲音越來越密集,緊接著,我感覺頭頂的土層中,彷彿有沸水在煮一般,頭頂不斷有細碎的土塊往下掉,而這時,我已經爬到了先前那個獸頭的位置,它被胖子隨手丟在一邊,此刻就在我眼前,這時我看清了,它確實長得很像辟邪獸,但這個獸頭並不是辟邪,而是一隻墓室頂端常見的囚牢,這種傳說中鎮守真地府入口的野獸,常見於陵墓的頂端。
  眾所周知,所謂的陵墓,陵是在地表的建築,而墓則是位於陵的地下,這是古人陰陽宅的觀念的延伸,而囚牢一般在陵的頂端,而此刻,它卻頭朝下,在墓的下面,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由去看頭頂,囚牢原本所處的地方,凹進去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洞口十分圓滑,似乎是人工打磨過的,我趕緊伸手摸了一下,頓時,掌下的溫度燙的我幾乎叫出聲,因為我摸到的是一個類似鐵片一樣的東西,而那個鐵片,此時正散發著高溫,我只是摸了一下,手上幾乎燙出了泡,而這時,頭頂那種如同水煮沸了的翻騰聲也越來越大,頓時,我想起了爺爺筆記中記載的一段,關於琉璃頂的機關。
  琉璃頂是在墓的上層,用琉璃瓦蓋上火油,盜墓賊只要一打盜洞,弄碎琉璃瓦,裡面的火油就會噴出去,將人燒的屍骨無存,但這種機關一但被觸發,由於火油向下走的慣性,因此墓室也會被焚燬,後來,便有土夫子想出了從側門破解機關的打洞方法,使得琉璃頂成為了一種擺設。
  讀了爺爺的筆記後,我後來還特意問過三叔,關於琉璃頂的事情,當時,三叔告訴我說,琉璃頂是最低級的機關,還有一種更可怕機關,不僅可以傷害盜墓賊,而且還能保證墓室不被毀壞,那種機關,叫「天寶琉璃雙龍頂」,之所以叫它雙龍頂,是因為這種機關被設置成兩層,上層的火油防止盜墓賊,火油下面是夾雜了膏石一類防火油物質的東西,這樣,當盜墓賊觸動雙龍頂時,上層的機關發動,但卻並不會毀壞主墓室。
  而盜墓賊如果僥倖逃脫上層的火油機關,那麼緊跟著的第二道機關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因為它就在墓室裡,當第一次火油機關被破解,盜洞直到第二層時,盜墓賊已經進入了陵墓修建者的牢籠之中,他會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打通盜洞,而是進入了機關的第二層,要想進入主墓室,必須要繼續往下挖,挖開底下的膏土層,下面才是真正的墓,而這時,往往第二層機關已經啟動,盜墓賊頭頂的膏土層,會有火油倒灌下來,沒等第二層膏土被挖開,人已經屍骨無存了。
  簡單來說,這種天寶琉璃雙龍頂,就如同漢堡包一樣,將兩個琉璃頂,用奇特的手法組合起來,一上一下,盜墓賊即便躲過第一層火油,一旦進入第二層,就會變成一個夾心餅乾,除非他能在瞬間挖通底下的膏土,否則只能成為盜墓失敗的犧牲品。
  而此刻,我看了一下自己被燙出水泡的手,再一聽頭頂滾動的聲音,我幾乎可以想像,頭上那一層膏土上面,正有火油在滾動,如果我沒猜錯,我們現在,正處於一個「天寶琉璃雙龍頂」中,據三叔說,這是最古老的琉璃頂機關,後來因為製作難度極高,逐漸失傳,才發展出了自毀式的琉璃頂。
  而胖子拔了這只向下的囚牢,不出意料,應該就是第二層的機關,想來打這個盜洞的人,一開始就識破了這是個雙龍頂機關,因此將盜洞直接打到第二層,避開觸發第一層,使得整個機關處於靜止狀態,能有這種手段的人,除了悶油瓶,我幾乎不做他想,但現在,悶油瓶打出了一條避開機關的盜洞,卻被這死胖子給毀了,我發誓,他這亂碰東西的毛病,我一定要給他糾正過來,不管用什麼方法!
  我越想越驚心,但現在也不是責怪胖子的時候,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火油,順著胖子拔出的洞口倒灌下來。
  我想像著那個場景,幾乎頭皮發麻,趕緊一推胖子的大屁股,道:「大事不好,快跑,快!」
  胖子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我們頭頂的動靜此時已經很大,即便不清楚,也知道大事不妙了,胖子二話不說,一聲不吭的開始往前爬,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第八十四章 天寶琉璃雙龍頂(下)
  如果我的估計沒錯,這條直達第二層的盜洞真的是悶油瓶打出來的,那麼他必然也將盜洞打到了底部,我們只要抓緊時間往前,必然能看到第二個盜洞。
  按三叔的說法,雙龍頂觸發之後,火油幾乎瞬間就會倒灌下來,讓所有人都沒有逃生的機會,但我們頭頂的機關,或許是由於時間太久,阻隔火油的膏土層硬化,阻隔了火油的流動速度,因此為我和胖子留了一點逃生的餘地。
  胖子也明白不對勁,聳動著大屁股飛快往前爬,不多時,我就感覺到一陣悶熱,屁股彷彿正在被烈焰炙烤一般,那感覺來的太突然,嚇的趕緊回頭,這一看,頓時心都涼了半截。
  只見我身後,已經有暗紅色的液體順著土壁滑下來,這種火油,遇到高熱就會自燃,此刻由於上方還沒有完全塌下來,因此只是從洞口緩緩往外流,因此暫時還不能對我造成威脅,但這洞裡面很悶熱,那些火油雖然少,但自燃的可能性很大。
  由於洞口是向下傾斜,因此火油正向我滑過來,我趕緊屈起腿,盡量保持與火油的距離,催促前面的胖子:「操,快點,小爺就快變成烤雞了。」
  胖子這時回頭看了一眼,一看我越來越多,正逐漸淌下來的火油,頓時臉色一變,而就在這時,我身後的火油終於轟的一聲產生了自燃。
  我本來就沒有褲子穿,身上就罩了件胖子的大號外套,這火焰騰的一下升起來,不止腿上傳來炙烤的疼痛,我甚至看見自己的腿毛全部捲成了圈圈。
  隨著火焰的升騰,洞裡瞬間明亮起來、灼熱起來,而上方還有火油往下淌,那火苗便如同長了腿一般,迅速向我伸出手,我以前只聽人說火燒眉毛急光頭,這一次算是親身經歷,火燒屁股是什麼滋味。
  胖子艱難的嚥了口唾沫,發狂似的往前跑,嘴裡大叫:「天真,快跑,胖爺我這次對不起你,回北京,烤鴨隨便你點。」
  我自己都快成烤鴨了,我罵了胖子一句,道:「以後別跟我提烤鴨,回北京,我要烤了你。」強忍著被火焰炙烤的疼痛,我手腳並用,狼狽的往前爬,按照我的猜想,這個天寶琉璃雙龍頂,再大也不會超過底部的圓形範圍,因為周圍都是山壁,膏土嵌不進去,所以雙龍頂的面積必定不會太大,也就是說,悶油瓶打下的第二個盜洞,應該就在前面,我們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
  被火炙烤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將手指放在打火機火苗一厘米的範圍,不出五秒就要痛的縮手了,而我此刻,身後火焰膨脹,雖然有一段距離,但火焰太大,我的下半身,幾乎都在庳烈焰炙烤,如要一隻被放在烤箱裡的鴨,而且屍活烤。
  這時,我前方的胖子突然倒抽一口涼氣,緊接著居然停下了動作,呆在原地。
  我看的幾乎要炸毛,這都什麼時候了,前面就是有粽子也得衝過去,居然還敢停下來,真當小爺的皮膚是純金的,烤不爛咋地?
  我立刻在胖子屁股上揍了一拳,吼道:「快走,我受不了了。」我此刻沒有功夫去看自己的皮膚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但那種疼痛已經逼的人想撞牆自殺,因此胖子一停下來,我真的有想拿鞭子抽他的衝動。
  胖子這時卻在狹小的洞口艱難挪移,接著面朝我,搖頭道:「前面沒路了。」他肥胖的臉上全是汗,映著洞裡的火光,神色難以捉摸,接著,胖子將我一拽,我整個人幾乎都撲到了他身上,這時我才看清,胖子的身後真的沒路了,我伸手一摸,全是土,黑色的,夾雜著沙粒的膏土。
  此刻,胖子背靠著膏土壁,由於空間狹小,我幾乎是坐在他懷裡,兩人蜷縮著腿,就像我小時候看到的,被惡劣孩童逼到牆角的兩隻小狗,緊緊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當然,以我和胖子的體型以及外貌,實在沒有資格和那兩隻狗比可憐,至少它們一抖,那幾個孩子就心軟了,但我們眼前的是火,水火無情,我們就是抖成篩子它也不會心軟。
  火焰隨著火油的流淌逐漸逼近,火源根部,離我們幾乎不到兩米的距離,我整個人幾乎要瘋了,所有的推測都被全盤推翻,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沒有第二個盜洞,如果沒有第二個盜洞,悶油瓶是怎麼出去的?難道他打完盜洞,根本就沒有進來?
  或者,這個盜洞跟本就不是悶油瓶的傑作?
  到底是誰?為什麼跟我想的不一樣?
  我側頭看向胖子,他的眼中,映出了我幾乎絕望的臉。
  我曾經遇到過無數次的絕境,但這一次,卻最讓我感到無力,甚至是恐懼,死亡的可怕,不在於結果,而在於過程,我寧願被人一槍打死,也不想活活被燒死。
  胖子臉上的汗水大如黃豆,不停往下滾,他嘴唇一哆嗦,再也沒辦法扯皮,最後他一隻手緊緊抓著我的胳膊,顫聲道:「天真,這次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他娘的,我這只賤手,賤手!」
  按理說,我該安慰安慰胖子,但此時,我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看著胖子手不斷往膏土上錘,我連忙抓著他的手,道:「王胖子,你他娘的找死啊!上面是雙龍頂,砸碎了膏土,火油直接就灌下來了。」
  胖子這次自責到了幾點,我罵完他,他一句話也不說,這時,火油已經很近了,我的頭髮都變成了卷,還能聞到髮絲燒焦的味道,而空氣似乎也越來越稀薄,悶熱的氣息撲過來,幾乎讓人難以呼吸。
  胖子悔恨的雙眼發紅,最後挪動身體,道:「你到我後面來。」
  他此刻因為自責而失了心智,我反而冷靜下來,道:「還沒死,少演苦情戲,老子又不是娘們,到你後面幹嘛?」胖子嘴唇一哆嗦,哭喪著臉道:「兄弟,我對不起你唉!我、我這支賤手,要活著出去,我肯定宰了它。」
  我沒理他,剛才胖子錘土壁時,讓我想到了一個延緩的辦法,我們腳下的膏土並不是凝結的,反而表面很鬆軟,土可以隔絕氧氣,阻止火焰燃燒,而且蓋到火油上,也可以減慢火油的流動速度。
  我拍了拍胖子的肩,道:「你以後砍不砍手我不管,先幹正事。」接著,我直接用雙手去扒地上的膏土,扔進前面的火焰中,火焰被撲的霎時間閃了一下,但很快又因為火油的侵潤而燃燒起來,但顯然,這個辦法可以為我們拖延時間,能活幾秒是幾秒,要想逃生,必須要想辦法,想辦法,我們必須要有時間來分析這是怎麼回事。
  胖子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剛才還一副對不起我,要擋在我前面,以死謝罪的架勢,現在立刻生龍活虎,眼睛陡的睜大,一臉激動的抓土,一邊往火裡扔,一邊道:「天真,你這腦袋瓜怎麼這麼好使,胖爺真是越看你越可愛,恨不得親一口。」
  我們四隻手刨土扔土,有效的阻止了火油的速度,胖子危機意識一解除,立刻滿嘴放炮,找不著北,我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悲憤感,衝他吼道:「好,你親,你他娘的今天要是不親,回頭北京的堂口送一個給我!」
  胖子看了看我的臉,頓時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艱難的嚥了嚥口水,道:「在這之前……要不你先做個變性手術?咱們兄弟雖然同一條褲衩都穿過,但幹這檔子事,我下不去嘴,再說了,你這張臉……咦,你臉正常了。」
  我正被他不靠譜的性格氣的咬牙切齒,結果他話頭一轉,我下意識的就摸自己的臉,也不知是不是火烤的緣故,臉上那種冰涼如同屍體一樣的觸感消失了,而且似乎浮腫也退了。
《盜墓筆記續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