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王盟連忙答應,又解釋道:「老闆,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洗衣做飯,端茶送水什麼都做了,我爸都沒享受過這待遇,他離家出走可不關我的事。」
  我罵道:「行了,我又沒怪你,這幾天辛苦你了,好好看鋪子,回來有賞。」掛了王盟電話,我倒在床上發呆,悶油瓶會走,其實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是職業失蹤人員,離開的時候,從來不會打招呼,這一點,我早已經有心理準備。只是我以為,雅布達事件後,悶油瓶毀了終極的鑰匙,職責已盡,估計會安安分分的過日子,現在想來,我還是太天真了。
  他這一走,不知還會不會有見面的機會。
  第二天,胖子醒了,我將悶油瓶出走的消息告訴他,胖子愣了愣,罵道:「小哥太不仗義了,天真,我就說讓你把他隨身帶著,現在好了,人搞丟了。」
  我心情煩躁,被胖子這一說,好像真是我的責任,但悶油瓶雖然地上生活能力九級殘廢,畢竟活了這麼多年,不至於離開我的鋪子就餓死,只是這小子,究竟幹嘛去了?
  悶油瓶一消失,我下意識的就想到了下鬥,可是現在,他下斗還有什麼意義?
  胖子見我神情懊惱,便住了嘴,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哥也是幾十歲的人了,總不能像養小蜜一樣養著,我估計他是一個人悶的慌,出去散心了,沒準咱們從神仙穴裡一回來,他已經在西湖邊上釣魚了。」悶油瓶會去散心?這話說出去,鬼都不信,我懶得跟胖子不靠譜的瞎扯,放下悶油瓶的事,收拾一番,四人便往離開招待所,往碼頭而去。
  根據老胡的解釋,此時正是寒氣升騰的時節,進了巫山裡面,濕氣更重,因此我們這次都穿著優質帆布的戶外裝備,腳下蹬著長筒靴,統一裝扮,背後背著裝備包,儼然像一支戶外探險隊。
  去往碼頭的路比較顛簸,要繞一段山路,於是我們花錢雇了招待所的一位接待員,讓他帶路。
  路上,那接待員問我們是不是來攝影的,他說這裡一年四季都有旅行家、攝影師、作家、畫家來回奔走,說著,還掏出了一張隨身攜帶的照片,上面是他和一個禿頭男人的合影:「這是一位國畫大師,去年來這裡旅遊,也是找我帶路的,還跟我照了張像,咱們縣雖然是小地方,但托了巫山神女的福,靠旅遊興旺起來,一年四季,來這裡旅遊的名人,數都數不清,就最近當紅的那個影星,我還給他端過菜。」
  胖子跟那接待員瞎扯,道:「那敢情好,您下回要遇到曼玉妹子,可記得幫我要張簽名。」我們這次入山,由於只有四個人,所以每個人的負重量很大,跟著接待員走了一段山路,我已經累的說不出話,哪有胖子閒扯的心情。
  這裡面,老胡是負重最多的,他背的是一款長款裝備包,將他後腦勺到屁股的地方,全部都遮擋住了,但他體力不錯,不像我喘的這麼厲害。
  很快,我們到了碼頭,上面停了很多竹筏,多是為遊客準備的,遊覽長江巫峽,坐一趟,游八百米,三個水口,收費五百,一趟下來不過二十分鐘。
  我找了個看起來年輕力壯的船夫,商量著讓他帶我們游巫峽,他問我們,要坐到哪裡,我說:「一直往下劃,我們是攝影組的,準備到深山裡露營取影,走到哪裡算哪裡。」
  船夫是川人,很豪爽,比出兩根手指,道:「成,兩千,今天一天包給你們。」大概是怕我們嫌貴,又道:「這巫峽我從小就在裡面游,哪裡有水口,哪裡有激流,一清二楚,你們想去哪個地方,坐上我這筏子,保管指哪兒到哪兒。」我看他樣子也不像是吹的,於是付了錢,一行四人坐上竹筏,開始順江而下。
  此刻是清晨,巫峽風光秀美,長江水平靜流淌,碧綠青翠,剛開始能看到江邊洗衣服的女人,後來一路往下,入了兩龍當中,兩岸就全是懸崖峭壁,上面長著古松翠柏,偶爾還能看到一條條鐵鎖。
  攀談中,我得知船夫外號是老江,他一邊撐竹筏,一邊給我們介紹巫峽的景致,大約是祖祖輩輩生活在此地,知道很多典故,言語間引經據典,十分自豪。
  「其它遊人,大多是坐到江口,然後順著山道入山,不過也有像你們一樣的人,非要進江口裡面,我也接待過不少,大多是探險的、攝影的,或者是一些自助旅遊的大學生,峽口裡面,風光更好,不過水道難行,有暗流、有礁巖,古老相傳,水底還有惡蛟。說實話,你們找我算是找對人了,一般舵把子,根本不敢帶遊人進來。」
  「我們當地還有句歌謠,說:巫峽十八彎,蛟龍要翻天,水平溺鵝毛,水起淹三山,山鬼助風雨,猿嘯龍虎盤,要想過巫峽,難如上青天。」
  胖子笑道:「哎喲兄弟,你這都快趕上職業導遊了,要我說別撐船了,轉行組建個巫山旅遊團,我投資,保管你賺翻。」
  老江哈哈大笑,道:「胖老闆,巫山旅遊團早就建立了,哪還輪到我。我嘛,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早就滾瓜爛熟了。」
  我和胖子跟老江瞎扯,只有老胡站在船頭,觀察周圍的山勢地形,我時不時看他一眼,發現他神情平靜,估計沒有什麼發現。
  這時,胖子指著懸崖上的一些鐵鏈,道:「江兄弟,這些鐵鏈子是做什麼的?」
  「這啊,這些很早就有了,不知道是啥時候傳下來的。古時候這地方人少,不像現在開了盤山道,那時候想進巫山裡面,比較困難,不過巫山裡有很多珍惜的藥材,據說靈芝、人參、首烏什麼的,遍地都是,所以有不少採藥的人冒險攀巖,這些鐵鏈子就是古人留下的。古時候也有行業競爭,自己打下去的鐵鏈子,不許其它人用,所以要想進去,每個人都得鑿一根鎖鏈,日積月累,鐵鏈越來越多,尤其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一段,就被稱為鐵索灣。」
  說話間,鐵索灣已經到了盡頭,長江水一分為二,左手邊的山崖裂出了一條大縫,如同被生生撕裂一般,足有五六米寬,江水分出一截流了進去,也看不到盡頭。
  就在這時,老胡突然出聲,道:「調頭,去那裡。」他手一指,指向了分流處,示意老江將筏子撐進那道裂縫。
第十八章 水鬼
  我看向那條裂縫,憑肉眼看去,夾縫的山壁稜角突出,兩壁間的水面,可以看到突出的尖銳礁石,竹筏子撐進去,沒有高超的技巧,很容易被卡住,甚至是損壞。
  此刻江水平靜,但那條裂縫比起寬闊的江面,還是顯得很窄,一眼望去,有一種壓抑陰沉的感覺。
  老江臉色一變,忙道:「唉,要不得,要不得!那裡面不能去。」
  老胡目光緊緊盯著那條狹縫,時不時又打量周圍的山壁,神色若有所思,聽見老江的說法,頭也不回的問道:「為什麼不能去?」
  老江將竹篙一橫,竹筏放緩了下游的速度,他如同回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原本談笑的神色,立刻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道:「那裡面真的不能去,我不騙你們,我自小在這巫峽長大,小時候仗著水性好,沒少在水裡鬧騰。我十二歲那年,跟幾個年歲相近的夥伴,撐著竹筏在江裡玩,男孩子都比較野,喜歡刺激一些的東西,所以就過了江口,進了鐵索灣,當時還小,大人們從來不肯讓我們過江口,所以趁著大人農忙,我們這些野孩子就過了江口。」
  說完,他歎息一聲,臉上神情複雜,看著那道裂縫,道:「那時候,我記得,我們一共是五個人,都是十二三歲,正野的年紀,住在巫峽江邊的小孩,十多歲就能撐竹篙,我們過了江口,就跟現在一樣,沿著鐵索灣到了這個地方。我記得,那天霧氣特別大,山壁的兩邊也跟現在一樣,長滿了青松,霧氣蒸騰,就跟仙境一樣。」
  「古代就有詩人讚美巫峽: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又有屈原的《山鬼》傳唱千年。我沒讀過多少書,但祖祖輩輩生活在巫峽,關於它的種種詩詠和傳說,我記在了骨子裡。那是我第一次過江口,再加上如同詩歌中的美景,五個人都彷彿被山鬼迷了心一樣,本來只準備再鐵索灣遊蕩,結果不知不覺,看到了這道裂谷。」
  我大概猜到接下來的事情,接話道:「後來你們進去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老江猛的點頭,嚥了嚥口水,道:「我們中間,有一個小夥伴,小名叫水牛,他膽子大,喜歡冒險,就出主意,說要進那道裂谷探險。那裂谷裡暗礁很多,就像是……像是鱷魚交錯的牙齒一樣,竹筏很難撐過去,當時我膽子是比較小的,立刻表示不同意。水牛就嘲笑我膽小,男孩子嘛,爭強好勝,我被他一嘲笑,就咬牙答應了。」
  「當時,我們一共撐了三個木筏,沒有這麼大,是平時上江打魚的小筏子,小孩子,一個人就能撐起來,當時年齡最大的那個男孩子自己撐了一條,其餘的兩人一條。水牛出主意,說比賽看誰劃的快。我們就撐著小筏子進了峽谷。由於筏子比較小,所以那些暗礁沒對我們造成很大的影響,但裡面的水路彎彎曲曲的,越往裡面劃,水路就越窄,抬頭一看,只能看到一線天空。巫山雲雨,神女施霧最是有名,到最後,我們頭頂全是雲霧繚繞,連天都看不到了,陽光也透不進來,到處是陰沉沉的,當時,年齡最大的那個男孩力氣也大,他領了先,我的筏子緊跟在他後面,水牛和另一個小夥伴落在最後。」
  「當時霧氣升騰,周圍又陰氣沉沉的,我膽子小,就衝前面領頭的那個人說回去,那個男孩子好奇心重,說都劃到這裡了,不如看看盡頭處是什麼樣子。我一個人也沒辦法走,只能劃著筏子跟在後面,結果劃著劃著,我突然覺得不對勁,身後緊跟著的水聲似乎消失了,我趕緊轉過頭一看,霧靄氤氳的江面上空無一人,只剩下一直竹筏。」
  胖子嘶了一聲,道:「後面那倆小子,下水摸魚了?」
  老江歎了口氣,道:「我當時也是這麼想,就趕緊沖江面叫:『水牛!你們快出來,弄濕了衣服,回家要挨罵的。』結果我喊了半天都沒人應我,年紀較大的那個男孩,就說等一等,估計水牛兩個是看到大魚,潛下水了。我們生在江邊的,剛學會走路就會水了,潛下水兩分鐘不換氣,所以我們就停下筏子等,結果足足等了五分鐘都不見有人冒上來。」
  胖子道:「那完了,肯定溺水了。」
  老江點點頭,苦笑道:「我們又等了二十多分鐘,知道水牛兩個是遇難了,這才害怕起來,當時年紀小,也沒有想到其它方面,只覺得可怕,趕緊撐著筏子往回走,一路頭也不敢回,結果……結果……」
  老江突然瞪大眼,聲音低啞,乾澀道:「等我們一路劃著筏子回到江邊,告訴大人這件事的時候,人們突然發現,在我們的竹筏下面,有兩具屍體。」
  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這、這他娘的,講起鬼故事了。
  胖子擺明了不信,道:「難不成那兩個小鬼,死了不甘心,抓著你們的筏子回家了?」
  老江臉上頓時浮現怒色,估計是不滿胖子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厲聲道:「不要亂說,他們、他們死的很慘,身上血淋淋的,而且還捆著很多水草和蔓籐,老人們說,是被水鬼山精鉤去了,變成了水鬼的嘍囉。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們的死狀,太可怕了。」
  我正被他說的有些發悚,原本覺得秀美的風光,頓時變了味兒,陡峭神奇的石壁在我眼裡,立刻扭曲成了一張張猙獰的臉,被我的想像力無限放大,古松翠柏也變成了一隻隻往外伸的鬼爪。
  就在我惱恨自己的想像力如此不靠譜時,小花突然收起了手機,似笑非笑的看著老江,道:「發生了這種事,你還敢進江口裡面,膽子挺大的。」
  小花一說,我頓時也覺得不對勁,一般人要有了這種經歷,肯定是不敢再來的,這老江,聽他之前的說法,似乎不止帶遊客進入過一次,難道他就沒有一點心理陰影嗎?
  我立刻想到了山東瓜子廟那一次,不由一驚,難道又是個做黑道生意的?小爺的運氣真有這麼背?
《盜墓筆記續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