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進了老寨主的家,家門口立刻擠滿了人,大約是我們渾身是血,以及身上的探險裝備比較奇怪,門口的大人小孩都露出好奇的神色,跟看猴子似的盯著我們。
族長給我們準備了自製的傷藥,說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專門治療猛獸咬出來的傷口,又問我們是不是遇上狼了。胖子說:「狼到是沒遇到,遇到了一大群狼的親戚,還有兩隻大熊。」
老族長臉色一變,門口的村人也一片嘩然,有些用漢語,有些大概用他們自己的語言,不過明顯是覺得不信,畢竟豺群和兩隻熊,哪是一般人能對付的。
老族長以為是我們在吹牛,也沒往心裡去,帶我們到後堂洗漱換了藥,等出來是,桌子上擺了煮好的紅薯。這裡確實如老江說的,十分貧窮,老族長的家大概是村裡最好的,木樑都已經被煙火燻黑,我跟著去後堂換藥的時候,床上的被子都是爛的,沒有看到一樣完整的傢俱,床腳都斷了一根,用石頭墊著,房梁很高,上面結滿了蜘蛛網,不知道是不是有悶油瓶在,蜘蛛網一大堆,蜘蛛沒看到一隻。
房間少,所以我們幾個大男人擠在一個屋子裡上藥,老族長生火給我們燒熱水,沒有煤氣,連像樣的爐灶也沒有,一個小火塘,上面吊一口鐵鍋,就是燒水做飯的地方。
我看他一個老人家趴在地上生火,不知怎麼覺得特別心酸,就想去幫忙,結果沒經驗,反而把火弄滅了。胖子罵我:「行了天真,別盡添亂,過來好好呆著,你腿不跛了是不是?」
升起火,老族長又去水缸裡舀水,簡簡單單燒個水就折騰了很久,我們一幫人,靠著一盆熱水清洗傷口,好在我們自己也有帶急救藥品,幾人打了抗感染的消炎針,我正打算用敷自己帶的藥,悶油瓶將我胳膊一拽,搖了搖頭,道:「用這個。」
那是一個石碗,裡面是老族長讓村人給我們搗碎好的草藥,黑呼呼一團,看不清什麼東西。不過悶油瓶這人懂的很多,既然他讓我用,估計是這草藥比現代藥品還要好。
胖子一向為悶油瓶是從,見此,立刻也改用草藥,老胡道:「這藥這麼好?我也試試。」最後只有小花一聲不吭,默默用現代藥品,倒有些像我們在孤立他一樣,我頓時犯了老毛病,端著石碗湊過去:「試試?」
解小九眼皮都沒抬,給自己傷口紮了個風騷的蝴蝶結,遞給我一個白眼。
一行人上完藥就去吃紅薯,胖子立刻不樂意了,嚷道:「這幾個紅薯,還不夠胖爺我塞牙縫。」老族長就在旁邊,我頓時恨不得抽這死胖子,直接就踢了他一腳,道:「少他媽屁話,不吃滾一邊去,你牙縫有這麼大?」
胖子嘶了一聲,道:「流了這麼多血,當然得好好補補,吃熊掌,我請客。」胖子說完,拍了拍老胡肩膀,對我們道:「我這兄弟別看是個爺們,廚藝可是一絕,小胡同志,這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說完,從包裡掏出熊掌。
老族長在旁邊一看,大驚失色,堵住門口看熱鬧的人也嘩然不已。
我暗罵一聲,這死胖子,一遇到吃腦子就成了豆腐渣,這鮮血淋淋的生熊掌,能這麼拿出來嗎?就算這裡偏僻落後,但你當國家這幾年,野獸動物保護宣傳是白做的?
第二十二章 雨夜
我正擔心會遭到舉報,那老族長就驚駭道:「熊掌!這、這……你們還真遇到熊了哇?」完蛋了,這次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胖子見老族長不信,將熊掌往紅薯旁邊一放,道:「騙你幹嘛,看到沒,兩隻都是左掌。」胖子話一出,屋裡屋外都噤了聲,所有人看向我們的眼光,都變得有些奇怪,倒不像是害怕或者其它什麼情緒,總之之分怪異。
我心裡一驚,心道:在人家的地盤上,獵殺珍惜動物,這些山民,該不會直接衝上來把我們捆了吧?
胖子也看出不對勁,立刻噤了聲。這時,老族長神情逐漸恢復正常,看著桌上的熊掌,呵呵笑道:「熊掌不好熟,要慢慢煮。」說完,衝門外一個八九歲左右的光屁股小孩喊道:「去多拿些柴火。」
緊接著,那小孩抱了一大捆乾柴放到火塘邊上,老族長又說我們外來人,不懂吃熊掌,真正的熊掌,得先用大山裡的蜂蜜過一遍,於是拿著倆熊掌就張羅起來,看的我們目瞪口呆,大約一個多小時,兩隻熊掌才弄熟,上面散了一層翠綠的野菜,香味瀰漫,胖子頓時就咕嘟咕嘟嚥口水。
我們幾人趕了一整天山路,早就餓慘了,此時哪裡還能忍的住,原本我還嫌噁心,現在一味香味,再一看賣像,嘴裡的唾液就不停的分泌,幾人圍著破木桌吃起來。
胖子招呼老族長:「來、來,一起吃,哎喲老大爺,您這手藝可真絕了。」老族長也不客氣,跟著我們一起吃,門外圍了一堆人盯著,可這熊掌就兩隻,我們六個人分食都只能嘗個味,難不成把所有人都請進來?
但這幫山民還算懂禮數,盯了一陣,就相繼散開。
我們就著紅薯吃熊掌,飯間跟老族長聊天,老族長問我們是幹什麼的,怎麼會遇上狗熊?我信口胡謅道:「我們是杭州一家攝影雜誌的,來巫山裡取景,專門拍些山水和野生動物,原本就打算到寨子裡借宿,結果山路太難走,耽誤了時間,夜一黑,就遇到了豺群和大熊,不過我們幾個都練過武術,總算逃出來了。」
老族長連呼慶幸,又問我們是在哪兒遇到的,我說不遠,大概就一公里外的地界。接著,我們又聊起了寨子。
這裡果然是一個土家族村寨,不過由於土漢通婚,大多已經漢化了,村裡的人口音都是走調的四川話。老族長漢姓陳,年輕時據說是村裡最厲害的獵人。
這個寨子名叫阿鼓山寨,身處巫山裡,巫山多山石,能進行作物養殖的土地極少,種出來的糧食,只夠吃上半年,下半年就沒著落,因此村裡人靠山吃山,挖野菜、采山菌、找木耳,春夏去溪水裡捉魚、捉螃蟹,秋天滿山都是成熟的野果,動物膘肥肉滿,冬天設置陷阱捕山鹿,捕兔子,平日有空,就出去獵野兔,捉山雞,吃的都是城裡人嚮往的山珍。
只可惜,這些東西雖然能填飽肚子,但換不來鈔票,村裡的人家,沒有一戶存款超過一百塊的,娃娃大多不識字,山裡不通電,一入夜就上床睡覺。
睡覺能幹什麼?當然是親親我我,山裡人又不懂避孕,孩子一個接一個生,生產條件不好,很多媳婦都難產死了,村裡有很多鰥夫。
大約真把我們當成山外的文化人,老族長很迫切的跟我們講阿鼓山寨的現狀,大約希望我們能將消息帶出去,也能得到關注,得到資助什麼的。
我一邊聽他講,心裡就慌的沒底,盤算著自己有多少家當,後來一想,如果不靠三叔留下的產業,我就是賣房賣車,也幫不了。
說完鰥夫的事情,老族長歎了口氣,道:「對了,說起來,咱們村也不是全都沒文化,我們村有個鰥夫,叫那烏,他當年娶了個媳婦,就是懷不上娃娃,後來過了十多年,才生下一個小子,他們家人少,那烏又勤勞能幹,他負擔不重,就把娃娃送出去讀書了,那娃娃很爭氣,是咱們寨子裡唯一的一個大學生。」言語間頗為自豪。
解小九沒什麼興趣,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紅薯,時不時舉著個手機,似乎在試信號,我也拿出手機看了下,信號是零格。
悶油瓶也不知有沒有聽,低頭默默吃。胖子的注意力則完全被熊掌吸引過去,嘴裡吧唧作響。老胡的心思不再吃上,拿了一個紅薯就坐到門檻上,望著黑漆漆的外面,也不知再看什麼,所以老族長的苦水都對著我一個人吐,我一會兒賠笑,一會兒跟著歎氣,覺得比倒斗還累。
吃完東西,老族長騰出了空房間,床上都是發黑的薄棉被。
此刻已經是十月份,巫山的天氣,是有名的朝雲幕雨,我們剛進屋,外面就下起了山雨,雨點大如黃豆,山風夾雜著雨飄進來,寒氣直冒。
空房只有兩個,我跟悶油瓶一間,胖子跟小花一間,那棉被散發著一種潮濕的霉味,床單黑乎乎一坨,我也累的很,本想問悶油瓶,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他對漆黑的棉被視若無睹,往裡面一鑽就蒙頭大睡。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身體受了傷,也沒什麼精力,心想著既然聚頭了,有的是機會問,便也倒頭就睡。半夢半醒間,總覺得好像有虱子在身上爬,迷迷糊糊間,忍不住想,悶油瓶就睡在旁邊,什麼虱子這麼大膽?
我以為是心理作用,想忽略過去,但那種如同虱子爬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最終把我折騰醒了,一個翻身,手一摸,居然摸了個空。
悶油瓶不再旁邊。
房間裡很黑,沒有一點光線,外面的雨似乎小了很多,沒有那種雨勢駭人的聲音,那爬動的感覺在大腿上很清晰,我趕緊摸出床頭的手電筒,一打開,竟然是一隻拳頭大的蜘蛛。
那蜘蛛個到不大,像一顆蠶豆,不過腿特別長,張開後,足有成人拳頭大小。
我感覺把那蜘蛛扔下去,藉著手電光,我沒有看見悶油瓶。
摸了摸旁邊的被窩,冰涼冰涼的,顯示人已經離開很久。
我心裡咯登一下,立刻翻身下床,打著手電筒出了房門。剛一出門,轉角的地方,突然閃過一個人影,緊接著,那個人影猛的轉過身,是解小九。
他神色冷漠,看了我一眼,接著打了個手勢,示意我上前。
「我看到他出去了。」
我知道他是說的悶油瓶,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小花這種行為,明顯是在跟蹤,我一直將悶油瓶當成我這邊的人,一方面,他這次突然出現,本來就有些奇怪,我雖然心裡有個疙瘩,但畢竟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現在看到一個外人對他進行跟蹤,我就覺得是自己被人懷疑跟蹤一樣。
小花說完,指了指外面,示意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