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節
小林?我愣了愣,反應過來,是胖子那個看店的旗袍美女,頓時覺得哭笑不得,道:「行了行了,你怎麼比我媽還操心。」
胖子頓了頓,道:「我說,最近怎麼樣,小哥安不安分?」
我道:「還行,小哥挺安分,沒離家出走的意思,也沒下鬥,規矩的很,三好學生。」胖子道:「那就好。」說完,我們竟然無話可說了,胖子那邊靜了會兒,就開始胡扯起來,聊醫院的小護士,從美女聊到社會主義好,最後總結道:「為了祖國的明天,我們還要繼續努力。」
等我掛完電話後,愣想不起來,這死胖子扯了半個小時,究竟扯了些什麼,美女和社會主義之間,有必然的聯繫嗎?
當天下午,我們出了旅館,在汽車站坐上了直達青湖鄉的汽車。
這汽車也不知開了多少年,已經去就是濃重的尾氣,座椅都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了,為了等車裝滿,原定六點的發車時間,足足晚了一個半小時,等車子上路時,已經是七點半,冬天黑的比較快,特別是這種環山的城市,此刻已經是灰麻麻一片,在汽車站高處俯覽,整個城市都蒙上了一層鉛灰。
汽車在山道上盤旋,透過車窗看去,山脈如同盤亙的黑蛇,周圍都是黑漆漆一片,車裡坐的滿滿的,大多是工人打扮的人,擰著大包小包,有些是去城裡賣貨的,擰著空蛇皮袋,嘴上掛著滿足的笑意,大多都是本地人,像我們五個大男人,算是比較顯眼的。
行程比較無聊,沒一會兒,那四個夥計就拿了副牌,他們幾人偷偷打量我幾眼,最後還是忍不住道:「吳爺,要不您也一起來?」
我看過去,點了點頭,道:「好。」
那四個人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連忙給我讓座,我覺得挺悲哀的,同樣年紀的人,按理說我們可以勾肩搭背,這種敬畏的表情,讓我心裡很不舒服,不是難過,也不是生氣,那是一種很深沉的感覺,彷彿是一塊鉛,沉甸甸的,讓人隱約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離我越來越遠。
剛開始四個人比較拘束,但賭桌上最容易放鬆,玩了一個小時,在我輸了千把塊時,他們已經從吳爺變成了邪哥,我聽到這種叫法時,整個人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連忙道:「什麼邪哥,聽著不吉利。」
年紀最小,綽號白雞的夥計連忙道:「是啊,叫吳哥。吳哥,咱們這次去青湖,是幹什麼?」我沒吭聲,看了他一眼,白雞似乎知道自己逾越了,乾笑一聲去摸牌,我這才道:「找人,你們就當是免費旅遊的。」
「江西是個好地方啊。」啞姐手下一個夥計連忙打圓場,笑道:「名山福地特別多,斗也多。」他叫同子,剃了個平頭,年紀跟我差不多大,但肌肉古銅,很結實,看起來是我們這幫人中最成熟的一個,處事也比較圓滑,是啞姐手下的得力助手,我一看到他,就想起潘子,他們很像,年齡不一樣,但性格很像,我有點不想面對他。
就在這時,車子不知為何,突然來了個急剎車,車裡睡覺的、聊天的,包裹我們打牌的,頓時都被這股急剎的力道沖了一下,我更是整個人往後仰,眼看就要撞上車後座,慌亂間,筒子扯了我一把,將我的身形給固定住了,緊接著,車子停了下來。
「出什麼回事?」車裡有人問道。
大多數人都站起來,我估計是不是撞什麼東西了,於是揮了揮手,示意同子無礙,便也跟著往車頭方向走,一看,才發現開車的司機也出了一腦門汗,他轉頭對著一車不滿的乘客,道:「有隻兔子跑過去了。」
在山裡開車,常會遇到一些橫穿山道的動物,但這些東西大多白天出來,在山間傳說中,如果晚上開車遇到這東西,那是死人鬼魂變的,向車裡的人要買路錢,車裡的乘客,必須每人扔一張票子,扔到路上,否則接下來,就會有不祥的事情發生。
這裡大多是本地人,山民都知道這些傳說,司機一說完,有人就開始翻包,其中一人,掏出了一個一塊錢的硬幣和一張十塊錢的票子,似乎在糾結,究竟該扔哪一張。
但也有人不信邪,嚷道:「不就是隻兔子,碾過去就成了。」有些相信的人,還是扔了硬幣表示一下,圖個安心,有些人罵罵咧咧,坐著沒動,司機緩了緩,從包裡掏出了一張一塊錢的票子,扔到了路上,準備發車。
我也翻開錢包,掏了張一百的,想了想,我掏了五百,將其中四張票子分給四個夥計,示意他們扔錢,他們愣住了,白雞吶吶道:「吳哥,你還信這個?」
我看了他一眼,道:「我以前不信,但現在我信。」車裡的人見我們掏紅票子,眼睛都直了,一個個看我們的目光,就跟看傻子一樣。
其實類似於這樣的古怪傳說,比比皆是,都被歸為封建迷信一類,據說在過去,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有些人看準了司機和乘客的迷信,特意準備好兔子或蛇一類的東西,躲在林子裡放出來,等著撿錢,因此近年來,便是山區裡,信這些的也不多了。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嗤之以鼻,但時過境遷,這些年,我遭遇了太多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這並不是我在否認科學,而是這個世界上,確實還有很多人類尚未發現和理解的事情。
空穴不來風,其風必有因,我寧願相信,買個平安也好。
無視車上人驚訝與仇富的眼神,我閉著眼睛,學悶油瓶裝睡,車子搖搖晃晃繼續往前開,同子四人也沒心思打牌,紛紛橫七豎八倒在座椅上睡覺,我裝著裝著,睡意就湧上來,最後還真迷迷糊糊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感覺,整個車身突然劇烈的震顫起來,隨即整個人都被甩出了座位。
身體傳來的疼痛讓車上的人全部醒了過了,我睜開眼,周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轉,甚至腳都無法貼到地面,車窗不斷傳來碎裂的聲音,無數玻璃渣子飛濺,沒有一個人能站得起來。
這時,同子大叫:「保護吳哥。」
他媽的。我知道是車翻了,心瞬間就涼起來,額頭上熱乎乎的,血液流了一臉,混亂中我抓著汽車的固定把手,吼道:「別管我,都他媽固定好。」我吼完,車裡的照明燈也徹底裂了,再也沒有一絲光明,出了巨大的衝擊力、爆破聲,就只剩下人的慘叫。
此刻我無法幫到任何人,確切的來說,是自身都難保,只能靠兩隻手臂狠狠握住固定把手,翻車的力量太大,即便要抓著這個把手都很困難。
這一刻,我完全無法想太多。自從走上三叔這條路,我想過很多種死法,死在仇家手裡,死在粽子手裡,死在機關上,甚至死在它手裡,但我從來沒想過,會是普通的車禍來奪走我的生命。
車子翻的很快,最後不知是不是到底,混亂中,整個車身都距離的顫抖,我的後腦勺猛的撞上了什麼東西,緊接著,天地間都暗了,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
第十五章 事故
這種黑暗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慢慢的,聲音才逐漸清晰起來,我首先聽到的是哭嚎聲,緊接著,便聞到濃烈的汽油味,戌時,有人將我扶了起來,叫道:「吳哥、吳哥……咳咳。」
我聽出來,是同子的聲音,但我一睜開眼,眼前都是血紅的,眼睛沾粘粘的很難受,估計是有血沁入裡面了,我伸手在眼前抹了一把,隨著這個動作,渾身的肌肉都傳來陣陣抽痛,此時,我才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我們的車墜下了山崖,但所幸,這是一個有著六十度角左右的斜坡,因此車子並不是筆直墜落的,而是沿著山坡一路滾下來的,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但汽車的尾燈還沒有熄滅,藉著尾燈望上去,可以看見山坡上有一大片被車子刮出的痕跡。
此刻,我已經被同子拖出了車裡,出了額頭磕出了一點血,並沒有受什麼大傷。車子已經摔成了兩半,從中間露出一個巨大的縫,我就是被同子從那裡拽出來的,除此之外,白雞還有另外兩個夥計大多也是一些皮肉傷,並沒有傷筋動骨,但除了我們五個,周圍沒有任何人。
汽車的頭部正冒著濃煙煙,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炸,從汽車裡面,可以聽到很明顯的哭嚎與呼救聲,我立刻意識到裡面還有活人,喘了口氣,連忙道:「快,抓緊時間救人。」
「等等。」同子一把拽住我,神情急切道:「吳哥,我們救你的時候已經查看過了,你剛好被甩到了裂縫的位置,但車子已經解體了,兩頭都被封住,憑我們是救不出來的。」接著,他指了指車頭冒黑煙的位置,道:「太危險了。」
我看了看其餘三個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媽的!」
難道那兔子要錢的傳說是真的?這種事都能讓我給碰上了?
白雞顯然也想到這一點,看向我的目光帶著感激,道:「要不是吳哥,咱們這次死定了。」
我搖了搖頭,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之前我扔買路錢,也並不是全信,只不過這些年來經歷的多了,買個安心而已,但現在卻真出事了,反而讓我覺得很奇怪。
接著,我對同子道:「你去看看車頭的油箱,想辦法降溫,延長時間,你們兩個跟我救人。」同子見我心意已決,只能咬牙衝到車頭的位置察看,緊接著,他開始用雙手挖土,將挖出來的土往車頭的位置扔,我用腳蹬了蹬地面,發現土質比較潮濕,估計這附近有水源,或者有地下水。
此刻時間緊迫,我也沒多說,直接爬進了車體中央的裂縫裡,此刻我才明白同子所說的「堵」是什麼意思。整個車身被摔成兩截,斷口處由於撞擊,鐵皮呈現內凹的狀態,將斷裂處的出口封死了,要想從這裡救人,只有將鐵車皮全部掰開。
但我們三人,現在什麼工具也沒有,徒手掰顯然不可能,即便真能徒手掰開,也必然要用很長的時間,但根據車頭冒煙的情況來看,時間上恐怕不允許我們慢慢來了。
既然這裡不行,只能從車窗的位置救人,我立刻給三人佈置任務,由白雞和一名叫馬四的夥計去另一截車救人,我帶著另一個外號灰老鼠的夥計去左邊的車窗救人。
車子是側翻的,一側的車窗在下,另一側的車窗朝天,我和灰老鼠先爬到車上面,只見車窗的玻璃好多都已經破了,但裂口並不大,大多只有一個嬰兒大小,成人很難鑽出來,車裡面黑洞洞的,沒有一點光源,只能聽到人的呻吟和哭嚎。
我連忙燃起打火機,藉著微弱的火光,只見車廂內部已經呈現嚴重變形,內部的鐵板完全塌陷,將裡面的情況堵的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