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更讓他想不到的還在後面,他胸口以上處在山縫裡面,空氣新鮮,還有微微迴盪的風,可他後半截腰部以下卻泡在水中,林麒能感覺到腰部以下水的冰冷,還有河底暗流湧動,推著他的雙腿晃悠,可奇怪的是,他所處的位置,彷彿就是兩個世界的隔絕之處,水淹不進來,風也吹不出去。
沒死總歸是一件好事,林麒靜了靜,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伸手摸了摸,前面不遠就是地面,倒是不用擔心被摔死,他小心翼翼扒住兩邊的山石,使勁向前蠕動,想要掙扎著出來,但他被卡在一處很微妙的地方,任由他不管如何努力,就是動彈不得。
林麒也不放棄,使勁了力氣扭動,雙手扒著向前前,過了半個時辰,還是一點也沒動,林麒歎息一聲,暗道: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咋就卡在這了?難道沒被那惡蛟吃了,卻要死在這裡。
想到這裡不禁苦笑,如今他全身上下,什麼都沒有了,周顛不知道是死是活,諦聽玉件碎了,符刀丟了,就剩下這麼一身破衣服,卻也被水淋得濕漉漉的好不難受,這般想著忍不住歎了口氣,伸手朝懷裡摸了摸,想著要是還有火折子也成,好歹看看自己死在了什麼地方。
這一摸火折子沒摸到,卻摸到了當初佘老爺子給他的那碧綠的竹笛。說來也怪,諦聽玉件那般神妙的東西被惡蛟一尾砸下,撞得稀爛,這碧綠的小笛卻是完好無缺,林麒費力抽出笛子,就見這小笛子在這漆黑的地方竟然就散發出類似磷火一般的幽綠光芒來,能看到週遭兩三丈遠的距離。
林麒咦的一聲大喜過望,舉著笛子四處看了看,這才看清楚到底在什麼地方,就見這是一道並不算大的縫隙,後面水浪翻湧,隱約的能看到河底的野草,明顯的他還是在黃河的河底,前面空氣乾燥,自己被夾在中間,縫隙裡外就是兩個世界,不知為何,渾濁的河水就是侵透不進來這邊,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阻擋住,但偏偏他就身處兩邊,感覺無比的怪異。
林麒又舉著笛子朝前面看,兩三丈的距離也看不到什麼,但感覺前面空間很大,黑漆漆的,並不沉悶,看了會,也看不到別的東西,就覺得有些無聊,此處寂靜的可怕,林麒覺得自己心跳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在這麼下去,還不把自己逼瘋?
無奈之下只能是自言自語,算是壯膽,也算是派遣這寂靜的可怕,看著手中的竹笛,喃喃道:「鈴鐺啊鈴鐺,你我兄弟說好日後一起闖蕩江湖的,如今我被困在這個鬼地方,生不如死,卻是失約了啊,哎,奈何我那麼多的仇還沒報,就這麼死了真是有些不甘心……」
唸唸叨叨的想起往日時光,嘴角露出微笑,不由得將笛子橫在嘴邊,輕輕吹動,正是佘鈴鐺教給他的引蛇之術,這調子林麒倒也吹得熟了,可他除了吹這調子,別的也不會,就這麼反反覆覆的吹,一時間也忘記了身在何處。
吹得正順暢,前面黑暗之中突然亮起兩盞小小的紅燈來,這燈火鮮紅鮮紅的,忽亮,忽滅,在這漆黑的世界裡格外的醒目,林麒見了,心中暗道:這鬼地方莫非還有人家?
想到此處,急忙大聲喊道:「有人嗎?我被卡在這了,救命啊……」他這一喊,那兩盞紅燈停在了遠處,再也不動,林麒有了活命希望,那裡肯放棄,大聲呼喊,手舞亂動,直到嗓子都喊啞了,那兩盞紅燈籠也沒過來,反倒是忽明忽暗的像是漸漸遠了。
林麒歎息一聲,知道叫喊沒用,也就省下了力氣,恍恍惚惚的胡思亂想,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估摸著差不多有兩三個時辰,林麒退不出去,前進不得,覺得自己就要死在這了,可這般等死太過枯燥無聊,就又橫起笛子來,嗚嗚吹響……
笛子剛吹了一段,前面那兩盞紅燈籠,竟然再次出現,並且朝著自己而來,林麒竟然一振,心裡模糊有了個想法,莫非是這笛音吸引了來人?
這麼一想,更加的不敢停下,撅嘴使勁吹動笛子,這笛子乃是佘老爺子年輕時候行走江湖的一件法器,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雖然小巧,但吹出來的笛音卻是明亮清冽,好聽的很。
隨著林麒的笛音,前面傳來沙沙沙……嗦嗦嗦……的聲響,聲音不大,卻是清晰的很,林麒一邊吹著笛一邊努力抬頭超前看,眼見著兩盞紅燈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明亮了起來,很快從黑暗中兩盞紅燈顯露出了真面目。
林麒看清楚了眼前這東西,卻是啊的一聲呆住,眼前那裡有什麼紅燈,而是一條粗大的巨蟒,這蟒比周顛的身形還要粗壯,兩個蛇眼發出鮮紅的光芒,紅色信子吞吞吐吐,好奇的打量林麒。
這蟒遍體金黃,身上有白色的花紋,花紋看上去非常的奇特,像是周興畫的那些林麒看不懂的符咒,又或者像是古怪的文字,委實就是一條漂亮到了極點的大蟒。
林麒不是沒見過蛇,蛇本來是冷血動物,一雙眼睛更是毫無感情,給人一種冰冷陰寒的感覺,看上去十分的不舒服,但眼前的這條黃蟒一雙眼睛雖然是火紅的眼色,卻明顯的沒有那麼冰冷,像是也沒有什麼惡意,對林麒有的只是好奇。
林麒覺得這蛇對他沒有威脅,愣愣說了句:「好漂亮的神物。好大的腦袋,真有簸箕那麼大!」
這蟒就像是聽懂了林麒的話語,聽到神物兩個字欣喜異常,搖頭晃腦的對林麒連連點頭,可聽到後面兩句,竟然像個小娘們似的扭了扭頭,像是有些嬌羞。
林麒遇到這等神物,也忘記了害怕,就覺得這蛇實在是可愛,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蟒兄,蟒兄,你我今日相見,也是有緣,嘿嘿……不如你幫小弟個忙,將我弄出這裡怎麼樣?」
那蟒抬起頭來,睜著雙火紅的眼睛盯著林麒看了看,對他伸了伸信子,這信子分叉,有半丈來長,都要碰到林麒的鼻子尖了,林麒嚇了一跳,不知道這蟒要幹什麼,急忙道:「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別耽誤了你正事。」
黃蟒朝他眨了眨眼睛,忽地向前一竄,捲住林麒半截身子。
林麒嚇了一跳,以為這蟒要吃他,急忙大聲道:「今日我還沒方便,一肚子的屎尿,臭的很,何況太瘦弱你也吃不飽,你若真是餓了,我與你介紹個人吃,濟陰縣水道衙門的馮提司養尊處優,肥胖油滑,是個好下口的……」
胡亂喊叫中,黃蟒也不理他,巨大的蛇身纏繞他,一圈圈的盤起,竟然就越來越緊。
第六十一章 洞中世界
林麒呼吸困難,眼前一陣陣發黑,暗忖,莫非要葬身蟒口?想要罵上幾句,卻張不開口,只能眼睜睜瞧著,那黃蟒粗纏得緊了,卻不張口吞他,用力向外一拔,啪!一聲響。竟就將他從那縫隙中拔了出來。
林麒跌的全身疼痛,卻是歡喜無比,知道自己想的差了,這黃蟒根本就沒有吃他的意思,非但沒有,反而有恩,將他救出險地。林麒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那黃蟒就守在身邊,好奇的看著,一雙火紅的眼睛眨啊眨的,靈動無比。
林麒對黃蟒再無半點害怕的心思,哈哈大笑,翻身起來,對黃蟒拜了三拜,大聲道:「今日可謝謝你了,救命之恩,必有厚報,你如此好心,日後必能化作神龍,翱翔九天之上,多謝,多謝……」
黃蟒聽得他這番話,竟是歡喜異常,扭動粗壯身軀在林麒身上挨挨蹭蹭,惹得林麒身上癢癢,呵呵直笑,就覺得這黃蟒真是一個靈物,他卻不知,黃蟒本就是一條靈蛇,在此地修煉了幾百年,從未出去過,也未見過人類,但通了靈,就與尋常蟒蛇不一樣。
佘鈴鐺教給林麒的引蛇之術,乃是佘家的不二法門,黃蟒就是被笛音吸引過來,見到林麒也是好奇,但林麒第一句話說的是,好一個神物!就讓黃蟒高興起來,要知道人乃是萬物之靈,話語中自然有力量,這世間萬物誰也逃不開因果緣分,倘若林麒當初說的是好一條大蛇,恐怕黃蟒就不會救他,而是吃了他。
蟒雖屬蛇類,卻比蛇類強大,你說它是蛇自然就不高興,這與人喜歡聽些個好話是一樣的道理,想想看,若是有人見了你,就誇你聰明,俊秀,心中高興,自然也就多了份信心,做起什麼事來就會順遂,若是別人見了你就討厭,話語中譏諷,往往就會自卑,一自卑行為上就會顯露出來,別人也就更加瞧你不起。獸類同樣如此,林麒裡裡外外的都是好話,最後幾句謝語,更是帶著祝福之意,這讓已有了靈性的黃蟒又怎能不高興?
在這裡多說幾句,世間的因果當真是不可思議,特別是人的話語之中帶著因果,因為說話的兩種極致,一種是祝福,一種是詛咒。有時候你的一句無心之言,就會對別人造成莫大的傷害,因而忌恨上你,時機一到,就算不害你,下下絆子卻總是會的,所謂的禍從口出也就是如此了。但你若是積下口福,別人高興,也會對你另眼看待,有什麼好事,也就會想著你,這就是因果,老話說的好,精明的是正路,刻薄的是邪路。正所謂,說好話,如口生蓮花處處香。說惡語,如口出毒蛇人人怕。所以口德還是要積攢些的。
閒話不說,且說黃蟒聽了林麒祝福之語甚是高興,陪著他呆了會才轉身去了。林麒獨自喘了幾口粗氣,就覺得全身上下濕淋淋的寒冷,肚子也餓的咕嚕嚕只響,若是不趁早找一條路出去,困也困死在這裡面。
林麒站起來,舉著笛子抬頭向上方看去,就見兩旁山巖直立,滿生蘚苔,也不知道有多高,連個立腳的地方都沒有,上方霧氣瀰漫,週遭灰濛濛一片,看不到上面,也看不到天空。就覺得這地方應該是一山谷。
林麒深一腳淺一腳順著縫隙方向小心前行,走了並沒有多遠,突然就刮起了怪風,這風來的十分急,沒有任何預兆。林麒滿耳是風聲,冰涼的風順著眼耳口鼻直往裡灌,強風夾帶著水珠水撞擊在四周,十步之外什麼也看不清楚,林麒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強風壓過,連頭也抬不起來。急忙順著石壁向前快走,可是,這個方向竟似沒有邊際一般。狂風並不是只從身後吹來,狂風四處亂撞,風雨漫天,一時間林麒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能伸手摸索著向前,如此這般又挺了半柱香的時間,林麒雙手突然摸到一塊向外凸出的巨石。
林麒努力睜開雙眼,藉著手中笛子微弱光芒看的清楚,這巨石竟是一個龍頭,石龍是用青色石頭雕刻而成,造型古樸,有些地方已經磨損的不成樣子,也不知道在這山谷之中隱藏了多少歲月,巨龍尾部隱藏在山壁之中,龍頭藏在亂石中,很難看的出來。
林麒順著龍身向石壁看去,巨大的石龍身軀隱藏在石壁中,其中一塊龍鱗剝落,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山洞來,裡面隱約有潮濕溫暖的氣息順著洞口向外湧動。
林麒大喜,若是這石龍後面是個山洞,也就不用在受風寒之苦,否則這般精神下,怕是走不出去這山壑。他伸手朝山洞摸去,裡面果然有溫暖氣息,想必有溫泉存在。
林麒歡呼一聲伸手去扒山洞,但兩側都是厚厚石壁,他已無多少氣力,扒了幾下沒有扒動分毫,發了下狠,在地上摸到一快大尖石,深吸一口氣,聚集全身力道,雙手舉起對著山洞猛然一擊。「卡!」一聲脆響,石壁經受不住他這般狠砸,裂出個能夠容納一人進去的縫隙,林麒哈的一聲高聲歡呼:「成了。」
除了洞口處有一點亮光外,整個山洞都是黑漆漆的,洞內並不寬敞,勉強能站下一個人,林麒仔細向前看去,就見前方是一處幽深漆黑的石隙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他朝下面走去,順著縫隙走了大約一盞茶時間,前面變得寬敞,林麒知道這是出口到了,舉著笛子往前照了照,眼前霍然一闊,前方有星光也似的光亮閃現,視線並不受阻,這山洞大的竟是無邊無際,裡面有山巒起伏,赫然是一個洞中的世界。
遠處的雲霧中,一座大山巍然而立,與其他山巒連成一體,顯得非常的突兀。如鶴立雞群般聳立在這洞中世界,這山兩側,各有一座矮山守護在兩旁,兩山虎踞龍盤,氣吞萬向,有淡淡奇怪的淡藍色霧氣籠罩著整個山體,仙氣飄渺,氣象非凡。
外面風雨連天,裡面卻是溫暖如春,林麒所在之地是一處斷壁,向下不知有多深遠,山壁之上有青松在山縫成長,密密麻麻數不清楚,林麒大感驚訝,卻沒時間多想,抓住山壁下面松樹一點點向下爬去。
他一動,山壁松樹中撲稜稜飛起許多鳥來,這些鳥都如烏鴉般大小,綠身紅嘴,眼睛大大,尾部猶如折扇般張開,黑暗中全身散發出螢火蟲般光芒,映照著周圍一片幽藍,林麒從未見過這等奇怪鳥兒,停住不動,暗暗戒備,誰知這些鳥兒竟然膽小的很,稍微有些響動,便驚慌飛起,相聚在一起,沒多大功夫幾千隻鳥兒圍聚在一起上下起伏翻飛,如同一朵散發紫色光芒的雲朵。
鳥兒形成的光團並不飛遠,彷彿捨不得離開家園,守在附近飛舞,姿勢曼妙,猶如舞蹈,由此一來,竟是照的附近二三百步距離一片幽亮,藉著這片光亮林麒如猿猴一般順著山壁中的松樹快速向下,這般爬了一盞茶時間,到了一處凸出山壁,下面再無松樹,前方是一處懸掛在兩山之間的棧橋。
棧橋殘破也不知在此處經歷了多少歲月,有些木板已經不在,倒是兩旁的鐵索依舊堅硬結實,林麒上前使勁拉扯了一下粗如孩童手臂般的鐵索,鐵索晃動,發出「嘎吱……」滲人的聲響,如此寂靜的地方,鐵索發出的聲音如同怪獸的尖叫,讓人聽了從心裡發毛,他正猶豫著是不是該走過棧橋,上方突然傳來碎石掉落的悶響。
林麒心中一緊,向上看去,但見洞口到寬闊之地,只有一條山縫,他四下看去,已經沒有了退路,只有眼前這座棧橋能行,無奈只能抓住鐵索前行行,他不敢去踩已經腐爛的木板,只能抓著鐵索慢慢前行,鐵索憑空而設,一站上去便開始晃悠,只能一點點向前,生怕一不小心掉到下面無盡黑暗之中。
林麒感覺自己在鐵索上猶如江河中的飄萍,晃晃悠悠沒個安穩之處,他雙手用力死死抓著鐵索,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雙手用力快速朝前而去,雙腳落到實地,心中這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