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金錁子銀錁子,白無常不缺,他手掌勾魂索命之職,去那家都有孝敬,就是手下的小鬼平時也是盡心巴結,但他是真看上了三神香,享用了這香火,以往的那些香火,驟然就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白無常嘿嘿笑道:「老爺手中的哭喪棒乃是陰器,一身法力都在這棒子上了,即使勾魂的,也是防身的,你一個凡人,就想借老爺手中的哭喪棒?可這馬兄的面子也不能不給,不如這樣,你我打個賭,若是你贏了,哭喪棒就借你一段時日,若是輸了,這些供神的香和金錁子,銀錁子,就都是老爺的了,這賭你敢不敢打?」
  林麒沉思不語,白無常這是想空手套白狼來著,打賭?他白無常手下小鬼無數,不管賭什麼,怕是片刻就能知道的透徹,但若不賭,也就前功盡棄,林麒想了半天,忽地眼睛一亮,笑道:「就與七爺賭了,不過這賭題卻得由我來出,不管輸贏,這些供香,陰錢,也都是七爺八爺的,總不能讓七爺八爺白跑一趟……」
  林麒說的四海,白無常若是不讓林麒出題,顯得自家小氣了,他也不怕,嘿嘿笑道:「就如此,你出題吧。」
  林麒笑道:「我賭七爺身上有一萬八千根汗毛。」
第一百七十八章 悶棍
  林麒贏了,贏得毫無懸念,贏得乾淨利索,贏得不拖泥帶水,哭喪棒謝七爺借給了林麒,謝七爺很無奈的走了,不管他身上有沒有一萬八千根毫毛,他都輸了,林麒這個賭題就是個坑,你若承認,自然林麒贏,你若不承認,那好,麻煩七爺脫了衣服,咱們一根根的數,謝七爺能脫衣服嗎?自然是不能,這要傳出去七爺光了屁股,他謝七爺還混不混了?
  馬面很驚訝林麒能有這樣的悟性,說了點子沒營養的話,三位地府陰帥轉身去了,林麒拿著手裡那根哭喪棒,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這哭喪棒不長,跟他的尺子差不多,握在手裡卻是冰寒陰冷,這寒意不同於普通的寒冷,而是帶著陰沉氣死,輕飄飄的恍若無物,想來也是,謝七爺雖是陰神,也是靈體,太重的不好使喚。
  這玩意真那麼好使?林麒有些疑惑,恰巧這時候殷利亨進了屋來,林麒眼睛一亮,拿著哭喪棒朝著他一晃,殷利亨整個人猛然頓住,林麒開了陰眼,看得清楚,果然一個虛影從殷利亨身體裡面被拽出來一點,隨後又閃了閃回到身體,殷利亨卻砰!的一聲摔倒在地,迷迷糊糊的站起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咦的一聲問林麒,我怎麼摔倒了?
  林麒將哭喪棒放在背後,很認真的對他道:「你沒站穩。」殷利亨茫然,武當功夫冠絕天下,他起碼也是練了十幾年的,還能站不穩?林麒閃身走到一邊,見離殷利亨遠了,這才拿出哭喪棒,雙眼放光,喃喃道:「好寶貝啊,好寶貝,有了你。多少人來闖關也不怕了……」
  第二天重新開關,龍相帶著幾十人來闖關,到了近前才發現,往常熱鬧的平地,人少了不少,前面那孤零零的屋子大門緊閉,再也不似以往大開著。龍相冷笑,明白林麒的意思,他這是讓闖關的人自行進屋,屋子就那麼大,人多了也施展不開,也就不能一擁而上。
  但伽璨真本來也沒想著一擁而上。而是添油戰術,一個一個輪流上,不分白天黑夜,且不說你有多大的本事,累也累死了你,熬上這麼幾天,再讓手下弟子破關。伽璨真也下了狠心,對林麒,生死勿論。
  龍相帶人到屋子還有幾丈的距離停住,對身邊一個粗壯漢子道:「你去試試他的身手。」
  漢子是五郎門中的弟子,名字叫張三四,對畫符道術一竅不通,練的是拳腳的功夫,卻當真是個好手。原來是走鏢的鏢頭,這幾年天下大亂,走鏢愈發的艱難,無奈之下投靠了伽璨真,他本來就對道術有些瞧不起,總覺得這世道拳頭硬才是道理,靠那些個神神叨叨的又有什麼用了?
  第一陣就用張三四。也是試試林麒武道上的修為,龍相心裡清楚林麒身上寒氣古怪,張三四不是對手,但看林麒多久能拾掇下張三四。龍相心裡也就有底了。
  張三四脫了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他人五大三粗的,膀闊腰圓,一身橫練的筋骨,倒真有點拳上能走馬,臂上能站人的模樣,大吼一聲,聲若驚雷,使得原本有些無精打采看熱鬧的眾人都精神了起來,有那好事的,還喝起彩來。
  有人捧場張三四更加得意,大踏步走到屋子門前,大聲道:「張三四前來闖關!」屋裡傳出來個懶洋洋的聲音:「自己開門進來!」
  張三四推開門,就見屋子正中擺著施法的木桌,上面只剩下一個香爐,裡面插了三根長香,香氣繚繞,籠罩住椅子上坐著林麒,他手裡拿著個白乎乎的棒子,身邊立著周顛,一張陰陽臉,眼睛瞪著大大的看著自己,這情形怎麼看,怎麼都透著一絲詭異。
  林麒見進來這麼個粗壯如牛的傢伙,屁股都沒挪動一下,道:「關門。」
  「哎!」張三四倒是憨厚,也當真聽話,回頭把門關上,轉身覺得不對,自己是來闖關的,幹嘛要聽林麒的話?豈不是墮了自己的血勇之氣,想到這,挺直了身軀,大聲朝林麒道:「張三四前來闖關,請賜教!」
  林麒還是動也未動,仍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挖了挖耳朵,道:「喊什麼?又不是聽不到,這是闖關,不是比誰嗓門大,賜教個什麼?直接動手就是。」
  張三四火氣直冒,這也太瞧不起個人了吧,他張三四好歹當年也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闖過南,走過北的人物,綠林道上,誰不給個三分薄面,如今對面那小子牛氣沖天,竟是動也不動,未免太看自己不起。
  「那俺也就不客氣了。」張三四動了怒火,雙拳猛然一攥,全身卡吧卡吧……蹦豆般響個不停,怒吼一聲,雙拳如錘,一前一後,躍起朝著林麒猛然砸下。林麒見他撲上來的兇猛,身軀坐直了一些,舉著哭喪棒,對張三四一晃:「著傢伙吧!」
  張三四還在空中,魂就被勾得離體,噗通一聲跌落到地上,隨即魂又縮回身軀,像是有什麼東西拉扯一樣,時間很短,卻足夠用了,一直在一邊的周顛見了,嘿嘿一笑,抄起靠牆的一根粗大棍子,照著張三四腦袋,砰!就是一棒子,將他敲暈過去,張三四昏了過去,林麒和周顛竟是從兜裡翻出些炒花生來,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天,待香爐裡的長香燒的差不多了,周顛這才站起身來,換上長香,將張三四扔出門去,大聲道:「下一個!」
  龍相叫人上前扶回張三四,冷風一吹張三四醒轉過來,龍相沉聲問道:「你在裡面待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卻是為何一點動靜也沒有,發生了什麼?快與我說說。」
  張三四是個粗人,卻不是個傻人,他也搞不清楚怎地突然就摔倒地上去了,就覺得腦袋疼的不行,可若是說自己連林麒的衣角都沒碰到,豈不是讓人覺得自己太不濟事了?眼珠一轉道:「那林麒果然是個硬手,我與他鬥了幾十個回合,不相上下,最後還是差了一籌,被他一拳打在後腦上,昏了過去……」
  龍相不信的瞧了瞧張三四,就這麼個憨貨,還能跟林麒比上幾十個回合?別人信,他龍相是萬萬不信的,但裡面到底發生了何事,卻也沒個頭緒,只能讓第二人上去闖關,並囑咐不要關門,那裡想到,這第二個人進了門,周顛就將門砰的關上,還沒等看清楚林麒什麼樣子,就被周顛一棍子敲倒在地上。
  林麒連哭喪棒都沒揮舞,驚訝的看著周顛道:「師兄,你這棍法使的越來越純熟了。」
  周顛嘿嘿,謙虛道:「不就是敲悶棍嘛,那也沒什麼難的……」
  時光荏眇,轉眼又是三個月過去,伽璨真的車輪戰術夭折,仍是不甘心,每日裡還是派人來與林麒比劃,時間一長,林麒可真就有些煩了,這些人名義上都是龍虎山的弟子了,不能打死打殘,只能是敲悶棍,雖說本事差點,但勝在皮糙肉厚,挨幾悶棍也不當回事,迫於伽璨真的壓力,重賞之下,還是每天排著隊的挨揍。
  又過了沒幾天,許是這些人腦袋上的包太多,得消消,近幾日竟然消停了不少,林麒正納悶呢,張青山興沖沖的來找林麒,神神秘秘的道:「有故人投奔你來了,你猜猜是誰?」
  還沒等林麒猜,一個珵亮的腦袋探出來,對著林麒道:「林施主,投奔你來了,你可得管飯……」不是無相那個禿驢還能是那個?
  快兩年沒見無相了,這和尚還是那麼丰神俊朗,許是在劉伯溫家裡吃的好,竟是白白胖胖的,林麒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無相道:「原本是在劉家村待的好好的,那曾想,有個叫朱元璋的派人找上門來,請劉先生出山當軍師……」
  無相唸唸叨叨的說了半個時辰,林麒也聽明白了,無相在劉伯溫家待的確實不錯,劉伯溫待他也是真好,可無相每日裡除了參禪打坐就去找劉伯溫說佛理,劉伯溫也是一時沒忍耐住,就說了些他對佛法的認識,這下可捅了簍子,無相發現了劉伯溫竟然還有此悟性,於是每日裡給劉伯溫講經,一天兩天的,劉伯溫看在林麒的面子上也就忍了,時間一長誰也受不了,早上剛起,和尚就迫不及待的來講佛法,晚上要睡了,還得聽無相念段經。
  劉伯溫是飽學鴻儒,又不是和尚,煩躁的不行,差一點就要離開劉家村再也不回來了,但一想,答應了林麒,怎麼也得做到,那知道林麒一去不復返,也沒個信,難不成要跟這嘴碎的和尚過一輩子?
  恰在這時,朱元璋聽說了劉伯溫的大名,派人來請,劉伯溫本來打算此生隱居,老死山林間,不再出山的,但實在受不了無相,裝了裝清高,第三次都沒耐心等下去了,第二次朱元璋再派人來請的時候,不顧高人形象,就急匆匆的跟著人走了,臨走的時候,給了無相銀子,讓他來龍虎山找林麒,和尚沒了供養之人,接了銀子走了一個多月到了龍虎山。
  林麒笑瞇瞇的看著無相那張與人無害的臉,心中一動,暗道,這人得看在誰的手中,在你劉伯溫手裡,無相沒什麼用處,但在我林麒手裡,無相絕對是一員猛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極限
  林麒笑著對無相道:「和尚,龍虎山上來了許多為非作歹的惡人,都是跟著一個教伽璨真的番僧來的,為禍天下,死不悔改,你佛法高深,可有信心說服這些惡人?用佛法化解了他們身上的戾氣?」
  無相精神一振,雙眼放光,寶相莊嚴,念了聲阿彌陀佛,道:「貧僧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僧願拯救天下蒼生於水火,自然是願意的。」
  林麒嘿嘿一笑,拉無相進了屋子,在最右邊的牆角給他準備了個蒲團道:「此地簡陋,委屈和尚了。」無相卻甚是滿意,道:「有佛法之處,便是聖境,何來簡陋一說?況且心安樂處,便是身安樂處,若是心不安,就算身在聖境,那也是苦的……」
  和尚說起佛經來就沒完沒了,林麒根本插不上嘴,周顛還未曾見過和尚的厲害,瞪著怪眼仔細瞧了和尚半天,問道:「和尚,你這嘴開光了吧?怎地就這麼能說?」
  和尚來的第二天,又有人來闖關,林麒依舊是老套路,哭喪棒一晃,周顛上去打悶棍,敲暈後用繩子綁了個結實,抬到雙眼冒光的無相面前,然後用冷水澆醒,點了穴道,讓和尚開導,林麒和周顛耳朵裡塞上棉花。
  無相大展神威,口沫橫飛,給這漢子講的是阿彌陀經,這部經是和尚精心準備的,絕對是勸人向善的好經,首先詳細地介紹西方極樂世界,依報世界和正報世界種種殊勝,令眾生生起信心,信仰念佛淨土法門。佛告訴舍利弗尊者,在我們這個世界的西方,經過十萬億諸佛國土,那裡有一個世界,叫做極樂,那個世界裡面。有佛名阿彌陀佛。現在正在說法,普度眾生。這個世界的環境,有七重欄楯、七重羅網、七重行樹、七寶池、八功德水、四色蓮華、七寶樓閣、黃金為地都是七寶做成。風吹羅網,常作天樂,眾鳥齊鳴,皆演法音,眾生聞是音已。皆生念佛念法念僧之心。又說:微風吹動,行樹羅網,出微妙音,譬如百千種樂,同時俱作,聞是音者。自然皆生念佛、念法、念僧之心……
  和尚口吐蓮花,一卷經從早上講到黃昏,講的這漢子昏昏沉沉,欲生欲死,痛苦不堪,猶如萬萬隻蒼蠅圍繞耳邊轉動不休,聽到後來嚎啕大哭。無相見了起了作用,以為這漢子有了羞恥之心,精神更加振奮,直追猛打,又將自己對這部經的心得體會細細說了一遍……
  龍相帶著人守在外面,很是納悶,往常一炷香的時間人也就出來了,今天怎麼到了這會還沒動靜。眼見著到了黃昏時分,屋門這才打開,放那漢子出來,眾人目光下,就見漢子神情恍惚,臉色蒼白,腳步踉蹌。魂不附體,跌跌撞撞到了龍相身前,忽然念了句阿彌陀佛,雙眼翻白。昏死過去。
  跟在龍相身邊的人嘩然,這得是遭了多大的罪,才能變成這個模樣?頓時都有些膽怯,龍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見天色已晚,帶人回轉,第二日又帶人前來,仍舊是如此模樣……龍相才知道屋子裡面多了個嘴碎的和尚。
  守關明明是林麒和周顛,多出個人來可就是犯了規矩,既然如此那也別怪我不客氣,第二天起在不是一個人一個人去闖關,而是三四個人一起搶進屋子裡去,可林麒手中的哭喪棒端的是件寶物,不管你來多少人,朝著一晃,都是跌倒在地,就是周顛累了點,一棒子一棒子去敲。
  再將這幾個人綁了,讓無相繼續講經,無相眼見聽他講經的人多了,更加振奮,換著經文,耐心教導……於是乎,恍恍惚惚出來的人越來越多,這其中有幾個竟然真的開始信佛,每日裡阿彌陀佛不離口,開始吃素,開始癡癡愣愣……
《鬼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