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在眾人錯愕眼神中林麒「噗通!」一聲墜入小廟不遠處的水潭之中,濺起大團水花。
月來被林麒的舉動驚得呆住,恍惚間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看向湖面,一眼望去,心中更加驚駭,水潭早就沒有了林麒的身影,但原本平靜的水潭,竟然被林麒身上熱力蒸騰成霧氣,霧氣蒸騰升起,湖面咕嚕嚕……冒起水泡,竟然如燒開的水沸騰起來。
山谷沉寂,只有湖面水泡咕嚕嚕……聲響起,清寒的山谷此時變得熱氣蒸騰,彷彿一口巨大的鐵鍋不斷冒著熱氣。
月來慌忙想要上前去將林麒從水裡撈出來,無生老母擋在她身前,輕聲道:「孩子,他沒事的,這一關他要自己過,不要碰他,你若是不放心,就在一邊守著就好。」月來愣愣點點頭,輕輕走到水潭邊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瞧著跟著大蛤蟆一樣趴在水潭裡的林麒。
林麒縱身一躍摔入湖水中,火熱氣流在他奇經脈之中快速竄動,他只感覺全身上下炙熱到極點的火熱之氣遍佈全身,火熱氣息在奇經八脈中流轉燃燒之下,這疼痛已不是常人所能夠受得了的,林麒感覺自己整個身體正在被撕裂開,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痛到了極處,便是千刀萬剮也不能和這疼痛相比,可饒是如此他意識卻變得無比清醒,卻是想暈都暈不過去。
漸漸的,漸漸的,這一面小小的湖水竟然慢慢乾涸。而林麒的意識再也承受不住,慢慢的,慢慢的什麼也不知道了。
日昇月落,時光轉眼即逝,三天之後,原本不小的一個水潭竟然乾涸成一個大坑,在大坑底死去的魚兒都成了魚乾,而在大坑的最底部,林麒沉寂無聲的躺在泥土之中,沒有了生氣。
夜晚悄然降臨,一陣夜風帶著清涼之意吹拂過去,原本死寂的林麒在夜風中輕輕抽搐了一下,然後他慢慢的站了起來,一雙眼睛卻充滿了迷茫,彷彿魂魄出去遠遊,還沒有回來。原本破舊的衣裳更是不成了樣子,上衣成了一條條的,露出胸膛,星光之下林麒的身體竟然發出異樣的光彩,他迷茫的向四周看了幾眼,動也不動。
守在潭水邊的月來聽到異樣,睜開雙眼,就見林麒雙眼迷迷茫茫,知道他還未清醒,卻仍是輕聲問道:「你好些了嗎?」夜晚清涼的風輕輕拂過林麒,那絲絲清涼之意,令林麒慢慢清醒過來,雙眼看到那月來,忍不住一呆,好奇問道:「你怎麼在這裡?殷利亨他們呢?」
「他們幾個守了你兩天都累得狠了,我讓他們去休息了。」月來輕輕說著。
林麒微微一愣,他有些想不起來後面發生的事,這會就覺得丹田之內有些沉重,忽地想起火海鐘的那一幕幕,也顧不上別的,急忙盤膝坐在地上入靜,運轉龍虎山的玉清訣,緩慢呼吸,神識隨著運轉運轉內視,入靜之中,林麒觀察丹田,卻發現丹田比起以往來不知擴大了多少倍,甚至廣闊到有些虛空,一副巨大的陰陽圖佔據整個丹田最底部,陰陽圖似有似無,微微旋轉。
林麒驚訝無比,不知道體內的陰陽果怎麼就消失了,竟然生出一副陰陽圖來,驚訝之下林麒慢慢呼吸導氣進入丹田,看看會發生什麼,接下來發生的更是讓他無法理解,他吸納進身體的氣息順著奇經八脈流進丹田之內,但所有的靈氣一進入丹田就會被陰陽圖吸取,吸取了靈氣的陰陽圖慢慢旋轉。
林麒駭然,猛然從入靜中醒來,腦中急轉,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雖然逃脫了一劫,心中卻沒有半點欣喜之意,反而迷惑更深,他的體內不似一般的修道之人存有真氣,但丹田內的陰陽果催生出來的陰陽二氣,也是厲害無比,林麒也是用得純熟了,想調動陰陽果陽氣就是陽氣,陰氣就是陰氣,還能做引雷之用。
如今丹田內成了陰陽圖,反而驅策不動了,而且陰陽圖轉動緩慢,就算生出那麼一點陰陽二氣,也要幾個呼吸之間,不如以往那般得心應手,如此一來。他的道行竟是下降了不少,林麒茫然不知,很是沮喪。
他卻不知,他丹田內的變化,乃是天大的機緣,丹田是性命之祖,生氣之源,五臟六腑之本,十二經脈之根,陰陽之會,呼吸之門,水火交會之鄉。林麒吐納的時候,本身的精氣神也同時得到鍛煉,從而壯大起來,修道之人莫不是如此。
如今自身的精氣神隨著氣息進入到陰陽圖中,陰陽生萬物,林麒吸納到身體的氣息被陰陽圖吸納,進而轉變成更加精純的陰陽二氣,待雄渾了,能控操縱陰陽圖與他操縱陰陽果一般的時候,自然非同凡響。
林麒奇遇連連,這其中但凡有半點差錯,也活不到今天,這其中生死關頭,想來都令人後怕,但也正是這種死地求生,坎坷無比的機遇,才使得他又這般大機緣,這也應了佛家道理,無常。
萬物無常,有存當亡。今欲學道,度脫十方。
第二百一十三章 拐帶
月來就靜靜的守著林麒,看著他皺眉,看著他沮喪,心中卻是滿滿的,其實愛一個人,只要能再他身邊就好了,不是嗎?她很感激上天能再一次將林麒送到她身邊來,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要抓住,無論如何都不會在離開那個朝思慕想了幾年的男子。
林麒內視了一個時辰,除了陰陽二氣運行不暢,身體倒無大礙,他體內殘留的火毒火煞已融入道陰陽圖內,林麒暗自歎息了一聲,慢慢站起來,發現月來還守在一邊,嘴角帶著微笑看著他,不由得楞了一下,問道:「月來姑娘還沒有走?」
林麒不是個嘴笨的人,卻不知道為什麼在月來面前,有些話說得就不那麼順溜,倒也怪不得他,這世上無論多聰明的人,一旦心中有了情字,都會變得笨拙起來,林麒也不例外,脫口而出的竟然就是這麼一句沒甚味道的話。
他和月來不算陌生,一同經歷過生死,月來還救過他,只不過當初相遇,兩人是敵非友,又是在那般險惡之下,初見面的月來,清冷如月,一副天下人都不放在眼中的樣子,像是一株帶刺的寒梅,原本兩人是誰也沒將誰放在眼裡,但一次次的相遇,不知不覺中林麒的影子已經印進月來的心中。
感情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來的奇妙,愛上同樣奇妙,女人在這上面永遠比男子敏感的多,否則當初月來也不會拼了性命去拉林麒,只不過林麒就遲鈍了許多。在他自傲的表面下,其實隱藏著自卑。
他不是張青山。殷利亨這樣名門正派的親傳弟子,不過就是一個山村中走出來的窮小子,是龍虎山上的野弟子,所以才會在張青山說他是不是龍虎山在冊弟子時候,如此憤怒,記仇,更是覺得月來這樣的女子清冷如仙子,冷若冰霜。還是躲得遠些好,卻不知道,越是這樣的女子,越不容易動情,可一旦動情,必然也是忠貞不渝。
月來輕輕走到他身邊,將一件衣衫搭在他肩膀上。笑道:「我得守著你啊,雖說你本事大的很,我卻也是不放心。」女子的話溫柔如這輕撫的夜風,林麒的一顆心忽然就柔軟了起來,這些年,還真沒有那一個女子如此待他。他不是個木頭人也感覺得出月來的真心,心情激盪之下,忍不住握住了月來的手,輕聲道:「辛苦你了!」
月來忽然就僵住了,被握住的手情不自禁的微微顫抖。林麒還以為是自己莽撞,惹得月來不高興了。暗罵自己唐突,臉上一紅,急忙撒手回來,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月來卻突然抓住林麒的手,笑道:「是不是有意的我都喜歡。」林麒愣住,不知道月來轉變怎會如此之大,當初見她時是一副水火不侵的模樣,如今卻驟然變成了小家碧玉,讓林麒恍然覺得疑惑,這還是不是一個人了?
卻聽得月來道:「我……我往常也不是這樣的,只是不想再錯過許多的年華,林麒。不管你心中有沒有我,我心中都是有你的,當年在劉家村,面對玉娘的時候,你擋在我的身前,為我拚命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月來的雙眼朦朧起來,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只是她的臉上沒有憂愁困苦,有的只是淡淡卻又甜蜜的微笑。於是兩個人就這麼一個靜靜的訴說,一個靜靜的聽著,天地寂寥,月色無聲。
第二天,林麒搬出女子,靠在門邊哂太陽,這時女子驟然變了個模樣,再不是死氣沉沉,而是變得有生機起來,雖然仍是不能動彈,一張蒼白的臉上已經有了血色,林麒靠在牆角瞇著眼睛,輕聲道:「妹子,老母說你的病,她只能盡力到這了,她本事雖大,奈何你卻不是此界中人,受此重擊,她也是素手無策,不過你吞了下火精,卻是延續了命脈不絕,死是絕對不會死的了,若說活著卻也未必,我林麒這輩子從未欠過別人什麼,只欠你一條命,欠師傅一條命,不過你放心,就算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你治好,治好之後你在告訴我,為何認識我,你待的那個地方又是哪裡?」
林麒唸唸叨叨,女子仍是木然呆滯,林麒繼續道:「老母沒了辦法,為今之計,只有上武當山了,武當張老神仙,那是活神仙一樣的人物,見識更是廣博,興許他就能想出個法子來,我與張老神仙沒什麼交情,跟他的徒弟殷利亨卻是好朋友,想必也不會駁了這個面子……」
林麒如此話多,是在掩飾心中的不安,時不時的回頭瞧瞧小廟,又是期待,又是無奈。
小廟中,月來正在收拾東西,她換上了月白的衣衫,頭髮束起,身背長劍,正是林麒初見她時的樣子,無生老母坐在坑邊,看著自己徒兒臉上若有若無的一絲笑容,開口問道:「徒兒,林麒一聲命運多舛,顛破流離,你真的就要跟他走嗎?」
月來是個孤兒,自小沒有父母,被無生老母收留,說是師徒,卻勝母女,耳聽得無生老母問起,月來心中也是酸楚,轉過身來,噗通!跪在無生老母身前,輕聲道:「師傅,徒兒不孝,不能侍奉你在身前了,月來也捨不得師傅,只是他一個男子,還要照顧一個半死不活的女子,這其中的辛苦,彆扭,那也不用多說,徒兒在他身邊,也多個照顧,何況徒兒自從在劉家村與他相見,心中就有了她,也不奢求些什麼,只要每日裡能在他身邊,看著他,也就是了。」
無生老母歎息道:「林麒許多事未了,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的,你更加會提心吊膽,如此你也願意嗎?」
月來輕輕笑道:「起碼有個念想,有個期盼,這些年來,徒兒日日思念與他,心中卻是絕望無比,只當是緣薄,如今老天將她送來,徒兒不想再繼續絕望下去,師傅,徒兒情字深種,知道對不起師傅,但我心中已然如此,也是無可奈何,還望師傅憐憫成全。」
自己徒兒是個什麼性子,無生老母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月來也是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強性子,只要認定了的事,誰再說什麼也是無用,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劫數,若是不放她走,心也已經不在修道上面了,留下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無生老母歎息一聲,儘管心中不捨,卻還是道:「既然已是如此,師傅也就不留你了。」說著話從懷裡掏出一盞小小的紅燈,遞給月來道:「這盞紅燈,為師灌注了道法在裡面,若是危難之際,可保你三次,你要善用。」
月來接過紅燈,卻是再也忍耐不住,哭泣出聲道:「師傅,徒兒不在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徒兒還會再回來的。」
無生老母不置可否,道:「不用擔心我,我還有你幾位師姐照顧……」
林麒廟門口偷聽,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他是求無生老母救命來了,無生老母幫了忙不說,他還要拐人家個徒弟走,著實的有些不厚道,這會聽到廟裡傳來輕輕哭泣聲音,心中更加不安,卻在這時,殷利亨,無相,周顛,三人回來,見林麒坐在廟門口,豎著耳朵去聽,都明白是怎麼回事。
殷利亨搖搖頭沒說話,周顛是個楞的,上前道:「小林子,牛車還在,也買了路上的乾糧,都準備妥當了,就差走了,老母還沒放月來姑娘出來啊?是不是人家不想將姑娘給你啊?這老太太也是的,不知道寧拆十座廟,不拆一門親啊?我看這老太太也是老糊塗了,月來姑娘花一樣的女子,不嫁人,難不成還守著她一輩子,守成個老孤寡?」
守在人家門口胡說八道,這種事,也就周顛幹的出來,他不知道無生老母的厲害,殷利亨卻是知道的,又見林麒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也沒答話,對周顛道:「你這蠻子,胡說些什麼,老母豈是這等人?不過是不捨罷了……」
無相憂愁滿面道:「哎,怎地又多出個女子來,先前那個也就算了,跟個木頭人也沒什麼區別,如今多出這麼個活色生香的女子,咱們幾個又都是男子,可是有些不太方便。」
周顛瞪著眼睛看著無相,道:「人家姑娘家都嫌不方便,你個禿驢有什麼不方便的?」
無相道:「道兄這句話差了,想咱們幾個人都是男子,行走天下那也沒什麼,都是能吃苦的,可若是多了個女子,有些事可就不如以前那邊隨意,比如小解,往常隨便找個地方就行,可若是多了個姑娘,就得走得老遠,還有……」
和尚一張嘴,就是滔滔不絕,就在大家不耐煩之際,無生老母帶著雙眼紅腫的月來出了廟門,無生老母瞧著林麒道:「林麒,我將月來交給你了,你要幫我照顧好她。」
林麒大喜,急忙站起來道:「多謝老母成全,我必然好好待月來姑娘,還請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