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一聲長嘯,在黑暗中響起,三千猴兒軍,三千枝長矛,忽地被猴兒們舉起,向外一刺,長矛如林,將他們幾個擋在裡面,如此奇異猴兒軍,朱元璋也有所耳聞,知道這是冷謙的本事,不由得變色道:「冷謙也與林兄弟一道?」
林麒點頭道:「冷兄與我志同道合,都是前來輔佐朱兄的,我與陳友諒有仇,朱大哥與陳友諒有恨,如今正是他兵強馬壯之際,小弟不才,前來相助,卻不知道朱大哥瞧不瞧得上小弟這些個江湖粗莽之輩?」
朱元璋張口剛要說話,耳聽得山下有笛音傳來,就見隱藏在暗處的那些甲士,慌慌張張的朝著山上而來,山呼海叫:「元帥快走,漫山遍野都是毒蛇,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還未等這些甲士靠近,黑暗之中幾百個草頭神,黑夜中鬼魅一般出現,每個手中都拿著碧綠的棺材釘,在空中如柳葉般飄蕩幾下,騎在最先的幾百甲士頭上,手中棺材釘,橫在每個人喉嚨之上,驚呼之聲響遍四野,更有人驚慌之下扔掉手中兵刃。
朱元璋雙目放光,面無表情,忽地扭頭看向林麒,沉聲道:「有兄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若真能殺了那陳友諒,日後我與兄弟平分天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 底細
聰明人與聰明人在一起,很多事情就會變得很簡單,就如同林麒和朱元璋,兩人誰也沒有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互相說著急切想要得到的。
朱元璋說事成之後,要與林麒共分天下,林麒也就是那麼聽聽,並未當真,只要是個人物,不像徐壽輝那般優柔寡斷,絕不會容忍另一個威脅的存在,俗話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個道理林麒是懂的,他搖頭,笑著對朱元璋道:「朱大哥,小弟是個野性子,沒有那個福分,更沒有那個野心,我來助你也不是乘機要價,事成之後,也不求別的,只求朱大哥稱帝之後送小弟一瓶鮮血足矣,倒也不多,如此就夠。」林麒掏出個小瓷瓶來,瓷瓶很小,很精緻,一看就是用來裝藥丸的。
朱元璋雖然不明白林麒要他的鮮血有何用,但聽到稱帝之後四個字,眼睛一亮道:「兄弟有用,莫說要這麼點血,就是再多些,那也沒什麼,」說著抽出腰間寶劍,比劃著就要割手指,卻被林麒一把拽住,苦笑道:「朱大哥,你沒聽清楚,是你稱帝之後,才要些鮮血,不是現在要,也不瞞朱大哥,小弟如此,也是為了救一個女子,需要天子之血為引子。」
朱元璋又怎麼會聽不清楚?如此做,無非是故作姿態罷了,聽到林麒說要救人,啊的一聲道:「救的是個女子,必然是林兄弟的親愛之人,有什麼要老哥哥幫忙的儘管說,不過,這帝位你老哥哥可不敢當啊。拚殺了這麼多年,如今也只是個元帥而已,且四面受敵,朝不保夕。」
林麒笑道:「老哥哥手下一眾文臣武將,各個都是絕世的英豪。還有我等兄弟相助,不愁大事不成。」說著林麒一聲呼嘯,殷利亨,佘鈴鐺,冷謙,還有一眾丐幫來助拳的豪傑。現出身來朝著朱元璋抱拳行禮。
朱元璋目光深沉,面帶微笑,哈哈笑著帶林麒下山,身後之事,自然有劉伯溫和冷謙去商量,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只說些當年之事,朱元璋將他如何濠州參軍,險些被殺,又如何脫離了郭子興,攻下應天,前前後後的說了許多,聽他往日之艱辛。也令林麒唏噓不已。
朱元璋不談眼下陳友諒之事,林麒也知道他是心存顧忌,更不知道如何用自己罷了,也不多說,陪著他說些個這些年分別之後的種種際遇,兩人且說且走,沒多大的功夫回了應天,朱元璋叫來人,讓他安排好林麒一眾人,才對林麒道:「林兄弟遠來。想必也是累了,好好睡上一覺,有什麼事,咱們明天再說。」
林麒微笑答應,朱元璋回了元帥府。沉默半響,叫手下去叫李善長來,李善長字百室。定遠人。少時有智計,習法家著作,推斷時事,多有所中。至正十四年,投朱元璋幕下,掌書記。是朱元璋手下第一號的謀臣。
不大的功夫李善長快步前來,本是深夜了,懂得養生的李善長已早早睡下,但朱元璋一喚既起,這麼多年一向如此,從未耽誤過朱元璋的事,他將自己收拾得利索,快步趕來,眼見朱元璋目光迥然,眉頭卻是深鎖,知道他這是遇到了為難之事,急忙上前行禮問道:「元帥,招屬下來所謂何事?」
朱元璋沉默半響,開口道:「我有一故舊,許多年未見,今日來投奔與我,不要官,不要錢,要我登基之後,給他一小瓶鮮血,請你來是與我解解疑惑。」說著便將今天夜間之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李善長沉吟良久,開口道:「元帥既與那林麒是舊識,可知他心性如何?」
朱元璋道:「雖是舊識,相處也不過是幾個時辰,只知道是個有本事的,精通鬼神之術,其餘的並不知曉太多,況且這些年來,咱們也沒閒著,往日裡的一些人,也都忘記的差不多了,唯有這林麒,當初卻給我印象頗深,就不知道他所說的,可不可信?」
李善長也不敢輕言,道:「不知此人底細,終究難以信任,不如將毛驤喚來,他手下密探專司打探天下,若林麒真不是普通之輩,必然有他的信息,待咱們瞭解了他這些年的作為,再做打算。」
朱元璋稱善,派人叫來毛驤,問道:「你刺探天下,可知道林麒此人?」
毛驤只有二十來歲,卻是面目陰沉,聞聽朱元璋問起,急忙道:「屬下聽說過,此人在民間頗有威望,超度孤魂野鬼,收鬼為徒,被尊稱為鬼師,當年上龍虎山學藝,卻不知道為何被派去守關,他守住最後一關,堵住元朝國師伽璨真三年,寸步不得下山,鬧得天下皆知,端的是個有本事的人物,隨後到泰山給丐幫幫主佘鈴鐺助拳,與彭瑩玉一夥對峙,隨後不知所蹤。」
朱元璋驚訝道:「哦,竟然還有如此本事,竟然能堵住伽璨真三年不得下山,當真是個人物。」說完問毛驤:「可知道他還做過些什麼?」毛驤垂首道:「林麒雖然厲害,也不過是個草莽人物,與軍國大事並無關聯,屬下也未放在心上,並未細細探查。」
朱元璋沉聲道:「查,給我細細探查,我要知道他這些年都做過些什麼,都認識些什麼人,都有什麼本事,事無鉅細,每一樣都要給我查出來,事情做好了,自有你的好處,下去吧!」
毛驤急忙應下,轉身走了,朱元璋卻仍是緊縮眉頭,雖然毛驤將林麒這幾年做的事說了些,但他相信林麒做過的事遠遠不止這些,別的不說,就說他與劉基認識,就太過出人意料,林麒的底細不查清楚了,總也不放心。
毛驤離開,朱元璋問李善長:「先生如何看?我該不該與他聯手?」
李善長沉吟良久,開口道:「雖然對林麒所知甚少,但從他做過的事上推斷,也不難推斷出此人是何種心性,他上龍虎山學藝,卻敢與伽璨真敵對,有本事自就不去說它了,就說如此作,必然困難重重,其中艱辛不是我等想像,可見此人心性堅韌,心中更有熱血,是個不輕易服輸的性子,否則伽璨真再不濟,也不可能被一個人搞得三年下不得山,這其中雙方必然手段盡出,說明林麒也是個有心計手腕之輩,否則也守不住三年。」
李善長見朱元璋微微頷首,繼續道:「幫佘鈴鐺與白蓮教的彭瑩玉對峙,說明他是個義氣之人,想那彭瑩玉當年何等的勢大,豈是一個小小丐幫能對抗得了的?即使如此,林麒仍是前去助拳,就說明他是個重情義之人。」
朱元璋歎了口氣道:「是啊,這麼些年了,我那周德興兄弟,只要一提起他來,還是讚不絕口,不過是這幾年說的少了些而已,此人做事不分正邪,只看親厚,倒是個意氣用事之人,應該不足為慮。」
李善長道:「此人可用,但也不能大用,林麒雖是草莽之輩,但他身邊的人,無一不是俊傑之士,就連冷謙那般狂傲之人都依附與他,也可見此子心懷不小,元帥,屬下但有句話,此時危亡之際,林麒前來投奔,不用也得用了,若是不用豈不是寒了天下前來投效之人的心?何況這時來投,乃是雪中送炭,林麒先前作法,也是想讓元帥看看他的實力,不讓咱們小瞧了他,不過是手段低劣了些,但此時能來,還是利大於弊,想想看,咱們困窘之時,都有鬼師這等豪傑前來投奔,不也正說明元帥深得人心,澤被天下嗎?」
朱元璋拍手道:「善,可將此事大大宣揚出去,林麒超度孤魂野鬼,人稱鬼師,老百姓得他恩惠的不在少數,如此人物都來投奔與我,豈不是大漲軍心士氣!」
李善長急忙道:「元帥,不可,林麒帶來的人,都是有本事的,卻不是真正的兵馬,只能當做奇兵,非但不能宣揚,反而要隱瞞起來,出奇才能致勝,陳友諒不知道咱們有此奇兵,才好殺他個措手不及。」
「想要成就基業,不能僅靠這些奇人異事,還是以收取民心,善用賢能人才,壯大實力,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此為正,以林麒這種奇人異士為輔,如此一來,何愁大事不成?正所謂,三年不鳴,一鳴而驚人。我等只要鞏固自己領地,打敗陳友諒,基業就已成就一半了。」
李善長這番奇正之言,深得朱元璋的心思,顧慮全消,霍然而起道:「多謝先生指點,我觀林麒此人,也不像是個有野心的人,此一路奇兵,自然要用,還要大用特用,不過,這種身懷奇術之人,還是要小心防備,先生回去也要暗中尋找一些奇人異士,不求能比林麒強,只要能牽制住他就好。」
說到這裡,朱元璋沉吟了一下道:「就算他林麒真有什麼野心,他不是陳友諒,我也不是徐壽輝!」
第二百四十四章 勸降
朱元璋是想第二天給林麒接風,卻沒想到,大清早的陳友諒就派出使者,前來勸降,朱元璋想了想,派人去叫林麒前來,林麒早早趕來,朱元璋笑著噓寒問暖,將心中所想與他說了,讓他當做一隻奇兵,瞞住陳友諒,也好出奇制勝,林麒也是如此想法,兩人不謀而合,俱都笑語盈盈,朱元璋又說陳友諒派來使者勸降,讓林麒跟在一邊聽聽,不過卻要扮作侍衛模樣,以免讓陳友諒知道。
林麒自然答應,穿上鎧甲,帶上頭盔,手持長劍,摁劍站在朱元璋身邊,不大會的功夫,朱元璋手下文臣武將都來議事,林麒打眼去瞧,但見朱元璋手下武將佔了一多半,其中認識的,常遇春,周德興,常遇春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小乞丐了,而是氣宇軒昂的一條漢子,林麒也是欣慰。文臣就單薄了些,數來數去也只有二十幾個,除了劉伯溫誰也不認識,文臣首位是個年紀四十多歲的老書生,深沉,冷靜,偶爾睜開眼,彷彿有精光射出,應該就是朱元璋手下第一謀臣李善長了。
眾臣分文武兩班站好,並無喧嘩之聲,看得出朱元璋治軍甚嚴,待所有人到齊,朱元璋朝手下點點頭,就有人高聲喊道:「有請大漢使者!」
隨著喊聲,進來一個四十多歲身著藍衫的儒生,仰首闊步而來,神情倨傲,走到大殿中間停下腳步,展開一卷黃絹,大聲道:「朱元璋接旨!」這一手任誰都沒有想到,有那脾氣暴躁的武將已是罵了起來:「你他娘的什麼個東西?敢叫我家元帥接旨,滾出去……他娘的,一個篡逆之輩。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吵吵嚷嚷的,可也就熱鬧了起來,朱元璋皺了皺眉,伸手一揮,下方武將都不在說話。朱元璋笑語盈盈的看著站在大殿中間的陳友諒使者道:「你也知道我是不會跪下接旨的,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莫要擺這個譜,我朱元璋淮左布衣,他陳九四也不過是個打漁的。穿上了龍袍,身上就沒有魚腥氣了?裝得什麼貴氣啊。」
朱元璋此話一出,惹得哄堂大笑,倒也沒說錯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是敵非友。打了這許久的仗,做出這麼副姿態來,豈不就是惹人恥笑。
那使者卻是一臉嚴肅,正色道:「元帥此言差矣,我家皇帝,奉天承運,乃是正朔。盡有江西、湖廣之地,手下帶甲何止百萬!你一個小小的應天,還能抵擋天軍不成?我漢家皇帝,寬宏仁慈,不忍心應天百姓遭受兵刀之災,故讓在下前來勸降,若是元帥降了我大漢,封王封侯指日可待,也省的刀兵相見,豈不是好?」
朱元璋微微笑道:「寬宏仁慈?陳九四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徐壽輝陰魂不遠。你可去問問他,陳九四是如何個寬宏仁慈法?」
使者忽地一聲歎息,道:「元帥,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這天下。元帥僅有應天附近一地,民不過百萬,兵不過十萬,如何與大漢皇帝爭鋒?且不說別個,就說這天下的奇人異士,如今都已盡入我大漢甕中,更有神人相助,極樂教的老祖如今正在軍中,其本事那是大的沒了邊了,剪草為馬,撒豆成兵,呼風喚雨,移斗換星,駕雲噴霧,無所不為,莫要說我大漢朝的百萬雄壯之士,就元帥手下這點老幼病殘,只要老祖撒把豆,也就收拾得乾乾淨淨了,在下如此勸解,也是為元帥好。」
使者一番話,不僅說的朱元璋哭笑不得,就連一眾文臣武將都是哭笑不得,軍國大事,怎麼派出這麼個玩意來?扯出個什麼極樂教的老祖來,還撒豆成兵,真就把個應天這十萬虎狼當做紙人了?
眾人想的倒也沒錯,自打陳友諒殺了徐壽輝,原來天完的文臣武將已是離心離德了,走的走,散的散,留下來的也是勉強混日子,誰也不願意出這個頭,無奈之下陳友諒招了一批新人,其中就有眼前這位使者,他本姓張,叫做張哲,讀了許多年死書,一事無成,被陳友諒招到軍中,滿心感激,自告奮勇的前來勸降,如此說本是想給陳友諒漲臉,卻不知道他後面的這番話實在是丟陳友諒的大臉。
自古以來,天下大亂,群雄並起之時,確有奇人異士的影子,但那是輔,不是主,誰也不會拿到明面上來說,何況自古以來吹噓自己會撒豆成兵的人還少了?也沒見誰真的能撒豆成兵了,這種話自家說說也就是了,如此場合說出來,可就有些丟人。
朱元璋也不與張哲一般見識,呵呵笑道:「不過年節的,不做豆餡,用不著你家老祖撒把豆,你且下去吧,待我與眾臣商量商量,再給你個回復!」說完揮揮手,讓手下將張哲帶下去,張哲行了一禮,仰首挺胸的朝外走。
大殿之中誰也未將張哲的話當回事,都當成了笑話來聽,更有人接連搖頭,不明白陳友諒怎麼派出這麼個玩意來丟人現眼的。林麒卻是心中一動,他是與鬼頭老祖交過手的,雖然沒有撒豆成兵的本事,但也不是個好對付的,玉娘之事後,林麒也曾打聽過鬼頭老祖,卻是渺無痕跡,沒想到竟然投奔了陳友諒,倒也好,正好新仇舊賬一起瞭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