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林麒睜開眼,洞中漆黑,只有點點星光撒進來一點光芒,黑暗中幾雙眼睛都瞧著他,林麒適應了一下黑暗,就見周顛,冷謙,佘鈴鐺,殷利亨都在,忍不住問道:「你們怎麼都來了?」
眼見林麒平安無事,幾人面色都是一鬆,周顛甕聲甕氣道:「你再不回來,我跟虎頭就要到陰曹地府找你去了,怎樣,可還順利?」
林麒問了一句,還沒等有人回答,周顛搶著開口問了林麒一句,林麒笑道:「有驚無險,幸不辱命,總算是將青蛟的魂魄帶了回來,我不在的這兩日,朱元璋與陳友諒沒打起來吧?」
殷利亨道:「陳友諒還在包圍洪都,近幾日軍情緊急,朱元璋心神不定,讓我來催促,問什麼時候才可與陳友諒決戰?現在這個情形,已無法再拖下去了,陳友諒糾集了六十萬人馬,來勢洶洶,是下了決心要跟朱元璋決出個生死來。朱元璋也有些忍耐不住,但你未回來,也不敢輕舉妄動。」
林麒點點頭問佘鈴鐺:「鈴鐺,鐵錐可取回來了?」
佘鈴鐺道:「鐵錐早就取回來了,路上倒也無事,就是那玩意太重,誰也使用不得,只有虎頭揮舞如草,呶,不就在角落。」
林麒扭頭去瞧,見黑乎乎的鐵錐安靜的躺在山洞角落,虎頭見林麒去看鐵錐,從他懷中蹦跳出來,上去抓起鐵錐,左右手掂來掂去,真如揮舞草木一般輕鬆,但他身邊的佘鈴鐺卻是嚇了一跳,急忙躲得遠些。
林麒卻是大喜,道:「咱們這些人中,無有神力者,我還琢磨讓誰來用這鐵錐,有了虎頭,可是又去了一件煩惱。就是不知虎頭擲的可准?」
佘鈴鐺苦笑道:「你這師傅不是個有心的,虎頭這般年紀也沒個玩物,自從得了鐵錐,當真是喜愛異常,每日裡胡亂拋擲,冷兄怕他在應天惹出亂子,每日裡帶到紫金山中。跟著猴兒兵一塊訓練,冷兄是個有辦法的,哄得虎頭砸他讓砸的地方,不過一天的功夫,虎頭的準頭就練了出來,兩隻兔子並排跑。讓他砸左邊的,絕對砸不到右邊的。」
林麒暗忖:若虎頭真有這準頭,對陣之時,讓虎頭破了陳友諒護身的五通神,再用后羿射日遺留下來的羽箭,上面纏繞了青蛟的冤魂,就不信他陳友諒不死。
林麒精神大振。上前摸了摸虎頭的小腦袋,道:「虎頭,你佘叔叔說你本事大的很,去給師傅演練一番,也讓師傅瞧瞧你的本事。」
虎頭最是聽林麒的話,聞言,舉著比他腦袋還大上幾圈的鐵錐,拽著林麒出了山洞。奶聲奶氣的問道:「師傅,要砸那個?」
林麒舉目,見百十丈外山頭上有一塊巨石,指著道:「就砸那個石頭!」話音剛落,就聽嗖的一聲響,鐵錐如電般破風而去,轟!然一聲大響。如清空打了個霹靂,將那巨石砸的石屑紛飛,如此威力,竟比當初彭瑩玉用鐵錐砸他的時候更勝三分。林麒大喜,摸著虎頭的腦袋道:「好虎頭,好虎頭!」虎頭嘿嘿一笑,竄過去將鐵錐拿回來守在林麒身邊。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林麒心中也是舒暢,如今就差青蛟依附在羽箭之上了,林麒扭頭去瞧,見青蛟躲虎頭離得遠遠,忍不住笑道:「老青,該你了,來來,你附身在這羽箭之上,待大戰之時,殺了陳友諒,你的仇也就報了一半了!」
本是應許之舉,卻不料青蛟怪眼一瞪道:「幹什麼聽你小子的?好不容易出了陰曹地府,咋也讓我老青痛快幾天,待上了戰場我在依附箭身上不遲。」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真到了那個時候,殺死陳友諒也就是剎那的事,那裡有時間讓青蛟附身上去?林麒眉毛皺起,剛想勸說兩句,看見虎頭在他身邊蹦跳,眼睛一亮微微笑道:「你若不附身到箭身上去也行,只是我這徒兒年紀幼小,專愛吃些個陰魂惡鬼,你若不怕,那就到時候再說吧。」說著話,拍了一下虎頭的小腦袋,虎頭與他心意相連,明白林麒的意思,鬼魅般到了青蛟身邊,一把拽住他,張開小嘴:「餓,餓!……」
青蛟駭了一跳,虎頭一身煞氣,真若是被他吃了,就是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什麼都完了,眼見虎頭盯著自己,一雙眼睛冒出藍光,真似餓急了一樣,有這麼個怪胎在,早晚得成了他口中的吃食,青蛟急忙道:「附身,附身,趕緊附身!」
林麒笑笑,從腰後取出羽箭,又掏出一張黃符,對著羽箭念誦咒語:「杳杳冥冥,天地同生,散則成氣,聚則成形,五行之祖,六甲之精,兵隨日戰,時隨令行。」咒語念完,羽箭散發出銀色光芒,閃閃爍爍,神力忽顯,林麒招呼青蛟:「上來!」
青蛟無奈化作一團黑氣纏繞在羽箭之上,林麒將手中黃符朝羽箭上一抹,但見羽箭箭桿上面浮現出一條青蛟形狀來,張牙舞爪,角目猙獰,直如活物一般。
林麒收了羽箭,對眾位兄弟抱拳道:「為我之事連累眾位兄弟奔波辛苦,林麒銘感五內。」
佘鈴鐺笑罵,冷謙搖頭,周顛沒反應,殷利亨道:「說這些個沒甚味道的話做什麼?待我們有事了,你也不會袖手旁觀,這酸氣你去朝別人使,可別用在我們身上,行了,別扯那沒用的,趕緊去找朱元璋才是正事,他正焦頭爛額呢。」
林麒豪氣頓生,道:「好,先去底定了這一戰再說。」
是夜,吳王府中,朱元璋皺眉瞧著木案上的地圖,沉思良久,手下侍衛來報,林麒求見,朱元璋精神一振,迎出門外,但見林麒帶著一種兄弟正在門口等待,見他出來,一起施禮道:「參見吳國公。」
朱元璋笑道:「稱的什麼國公!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爾等都是我之兄弟,這麼叫豈不是羞臊老哥哥來了?快快,快快進來!」朱元璋面帶笑容上前牽住林麒的手,眾人也跟著進了大殿。
朱元璋雖然心中急切,卻仍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問林麒:「林兄弟,事情可都辦好?」
林麒道:「幸不辱命,總算一切妥當。」
朱元璋鬆了口氣,道:「好,好,不瞞你說,陳友諒逼迫的太緊,委實有些吃力,林兄弟若是再不回來,戰事也拖不得了,好在及時趕回。」說著帶著林麒到了案邊,指著洪都道:「陳友諒六十萬大軍,圍攻洪都,久攻不下,軍心士氣已墮,若我此時率軍支援洪都,陳友諒必然掉頭迎擊,我看決戰就在鄱陽湖上。不過陳友諒勢大,戰船雄偉,我軍戰船不如,此是弱點,我也正在猶豫,是不是在鄱陽湖與他正面對敵。」
朱元璋說的這些,林麒半懂不懂,也說不出個什麼來,扭頭去看冷謙,冷謙見他這個樣子,急忙上前解圍,道:「國公不必多慮,陳友諒此戰已經失了先數,本來國公率主力北救安豐,造成應天空虛。如果陳友諒不是先攻洪都,而是以一部兵力對洪都進行牽制,主力順流東下直攻應天,那麼國公將處於陳、張夾攻、進退失據的不利處境。但陳友諒卻把矛頭指向小而堅的洪都城,致使數十萬大軍局處於狹小地域,難以展開,且又沒有派兵扼守江湖要津,置後路於不顧。屯兵堅城之下,苦戰三月,師老兵疲,士氣低落。已然輸了一半。」
朱元璋這番推心置腹,也沒指望林麒能提出什麼建議來,不過是表明重視林麒而已,卻沒想到冷謙目光竟是如此透徹,忍不住哦的一聲道:「以先生看,該如何是好?」
冷謙道:「國公可分兵據守鄱陽湖與長江交匯口處,先斷其退路;集中兵力,巧用火攻,殲其主力,後水陸截擊,全殲陳軍於突圍之際。可奠定此戰之勝!」
朱元璋拍掌稱善,道:「先生這番話與劉基不謀而合,我也是這般想法,只是,林兄弟所帶奇兵,該如何個用法?」
說了這麼多,朱元璋最關心的還是林麒這一支奇兵,林麒沉吟半響道:「國公,依我看,我這一支人馬,仍做奇兵之用,陳友諒不將人頭鰲水猴子放出來,絕不輕動,戰略佈置我是不懂,但我看來,陳友諒手中的人頭鰲和水猴子就是他手中的利劍,不到關鍵時刻,他不會輕用,但只要他動,我便出奇制勝,逼他於絕地之中,如此才可奏奇功。不讓他有翻身的機會。」
朱元璋沉吟良久,點點頭道:「只能是如此了,仍以我手下軍士為正,你之奇兵為輔,林兄弟,此一戰若勝,你所需之物,也就不遠了!」
林麒明白朱元璋話語中的意思,笑道:「朱大哥此一役底定江南,天下歸心,不遠矣!」朱元璋聞言哈哈大笑,猛然一拳砸在地圖的鄱陽湖上,沉聲道:「此處決戰,定要與那陳九四分出個生死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投靠
長江之上,一艘巨大的龍船上,陳友諒身穿龍袍,遙望四處煙火的洪都城,如今的洪都已是殘破不堪,彷彿只要一伸手就能將整個城池推到,可就是這搖搖欲墜的洪都,卻是磕得他頭破血流,直到現在仍然沒有攻破,而他所有的耐心,都消耗在這洪都城中,或許,洪都城是朱元璋的陰謀,想要將他的六十萬大軍拖跨,拖爛掉。
陳友諒很無奈,他不是沒有想過乾脆用人頭鰲撞開洪都算了,但是那個孩子的陰影卻一直縈繞在他心中揮之不去,那是一個什麼鬼東西?竟然就能撕扯了人頭鰲吃了個乾淨,就算他陳友諒有三百個人頭鰲,夠那個孩子吃上幾頓的?
虎頭是他的顧忌,但更令他顧忌的是,朱元璋沒有出現,所以他不敢出手,他相信林麒帶著那孩子就在洪都城中,等待消耗掉他的所有,而朱元璋就像是一個絕世的刺客,任由洪都如何岌岌可危,就是忍耐住了,暗裡卻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他,等待他疲憊,等待他放鬆,然後刺出那決然的一劍。
朱元璋越是不出現,陳友諒就越是不敢大意,朱元璋委實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敵手,隱忍,狡猾,得人心,不由得讓他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而他對朱元璋最大的敬意,就是殺死他,同樣,朱元璋也是如此,他倆只能活下來一個,勝者為王,君臨天下,敗者將失去所有,甚至生命。
我已經走到了今天,從一個漁夫,胥吏,用自己的聰明,狠辣,權謀,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大漢的皇帝。老天從未拋棄過我,那麼我一定還會堅定的走下去,直到君臨天下,陳友諒緊握雙拳,陽光下,映照著他一身金黃的龍袍,令人不敢逼視。
這場戰事已消耗掉了他所有的耐心。既然朱元璋不出現,那就再加一把火。
「來人啊,傳旨太尉張定邊,讓他帶上鬼頭老祖,還有一眾奇人異士,五萬鐵甲。一舉攻破洪都!」陳友諒一聲令下,就有侍衛急去傳令,卻在這時,有探馬上了船,大聲呼喊道:「軍報,軍報!」逕直來到陳友諒面前跪下,稟道:「陛下。朱元璋盡起兵馬,率水軍自松門入鄱陽湖,揚帆而來。」
陳友諒聞言,雙目一亮,問道:「可是打探得清楚?」
探馬道:「小人不敢說假,小人不過是先來一步,後面還有兄弟前來,稟告軍情。」
陳友諒揮手讓探馬下去。心中暗道:「朱重八啊朱重八,你也忍耐不住了嗎?圍攻洪都八十多天對我陳友諒個煎熬,對你就不是煎熬了?洪都守到今日已是極限,你朱重八也沉不住氣了嗎?好好,就在鄱陽湖與你決一死戰!」
陳友諒心中激盪不已,面色上卻是一點看不出來,靜靜等待。果然隨後第二波第三波探馬來報,都言朱元璋率全軍直奔鄱陽湖而來,陳友諒再無懷疑,叫人去找張定邊傳旨。讓他放棄攻打洪都,集合全軍,只留一部牽制洪都,剩下的盡起所有戰船,直奔鄱陽湖,與朱元璋決一死戰。
陳友諒安排完,就要回到船艙裡研究一下戰略,卻有侍衛上前稟道:「陛下,有茅山道士王程前來投奔。」
陳友諒本不耐煩見這麼一個道士,卻有手下一個無德文臣上來拍馬屁道:「天祐陛下,值此與朱元璋決戰之際,有道之士前來投奔,可見天下人心之向背,陛下此戰定可一戰而勝,底定江山,創下萬世基業,臣不才,先恭賀陛下了!」說著顫顫巍巍的跪倒,他一跪倒,旁人也都跪下,立刻三呼萬歲,響徹雲天。
是人都喜歡聽些個吉利話,陳友諒也不例外,聞言大喜,傳王程覲見,王程在侍衛帶領下,大步走上前來,一臉的苦相,見了陳友諒跪倒在地道:「貧道王程,乃茅山宗三代弟子,聞聽陛下招賢取才,貧道不才,卻也會些個微末道術,願為陛下赴湯蹈火,肝腦塗地,肯請陛下收留!」說著磕了三個頭,垂首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