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可是……」老道士把手伸進了懷裡,「可是你殺的都是該殺之人,千眼瘴畢竟是邪術,我勸你還是再想一下。」
田紫伸出了手,「不用想了,我已經決定了,給我吧。」
老道從懷中拿出一本殘破的古書遞給了田紫,「古卷有些殘破,又沒有瘴術師指導你修習,縱使田姑娘天生異瞳,還是凶險萬分,田姑娘多加小心。在姑娘修習瘴術的日子裡我會在房子外面擺一個陣法,讓外人不能打擾到你的修行。」
「謝謝了。」田紫轉過身去,背對著老道。老道歎了口氣離開了。
許久,從田紫嘴裡冒出一句話來,「宣小彤,我不會讓你的計劃得逞的。」說完,翻開了古卷第一頁。夏臣瞪大了眼睛想看一下這失傳了近千年的瘴術究竟有何奇異之處,天不隨人願,黑暗再次襲來,夏臣再次陷入到黑暗之中,什麼也看不到了。他逐漸明白了,鄭語冰並不是在做夢,是田紫把她記憶中的某些片段通過瘴術或者是某種手段鑲入了鄭語冰的腦中,他只能看到田紫想讓你看到的東西。
想明白了就不著急了,夏臣一屁股坐在黑暗之中,思索著目前獲得的信息。『女媧計劃』開始的時間比他預計的早了六十多年,似乎還與段干家的某些家族隱瞞有關。相傳段干姓氏起源於老子李耳之孫李宗,老子李耳又被認為是道教的創始人。道教,源於戰國時期楚國,相傳老子李耳活了160多歲,而後成仙,從宋代開始被尊為「太上老君」,其所著《道德經》被公認為道教的思想之源。在之後數千年的歷史演變中,道教對中華文化的影響可謂深遠,雖說在佛教引進之後,佛教幾乎主宰了中國的宗教發展,但是道教卻始終在民間佔有著不可撼動的位置。大多民間驅邪、鎮鬼的儀式或方式方法,大多是從道教理論演化而來的,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進程中,佛教的角色,大多是以祈福、祭祀為主,而那些奮鬥在驅魔鎮邪第一線的,卻大多是道教的傳人。老道士又姓段干,段干家的秘聞會不會與道教有關?
無情的現實沒有留給夏臣太多的時間去思考問題,黑暗之中出現一道耀眼的白光,他的眼前又出現了畫面。畫面很模糊,夏臣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楚身邊的景物,他置身於一個灰濛濛的世界,田紫吸了一口氣,夏臣聞到了血腥味,他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田紫痛苦的呻吟聲,她似乎是受傷了,傷的還不輕。
過了一會兒,田紫掙扎著直起了身體,靠著牆坐了起來。視線清晰了很多,夏臣看清楚了,田紫道在老建築的台階上,台階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從樓梯的上方傳來一個欣喜的聲音,「田姑娘你還活著!」
田紫抬頭看去,老道士倒在樓梯上,面色蒼白,他的下半身血肉模糊,台階上的血多半是他流的。他手裡還緊握著半截寶劍。在他的身邊有幾隻青白色的蟲子,被斬成了兩段,長約十厘米,看起來像是大毛毛蟲。但絕對不是普通的毛毛蟲,因為夏臣只看了一眼,就對著蟲子產生了莫名的恐懼,彷彿那是比雄獅猛虎還可怕的東西。
老道呵呵一笑,噴出了一大口鮮血,胸前雪白的鬍子都被染成了紅色。老道快樂的說道,「我們終於把那個畜牲殺死了,想不到幾年的時間他變的如此厲害,幸虧『女媧計劃』還沒完成,田紫姑娘謝謝你,你為我們段干家除掉了一大禍害。我孫兒祥真一家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夏臣這才看到在樓梯下還躺著一具男屍,大概五十多歲,胸前插著半截斷劍,左半邊的身體赤裸著,佈滿了葡萄大小的疙瘩,讓人覺的噁心。可著疙瘩有點怪,表面泛著黑色。夏臣再仔細一瞧,腦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噴著冷汗,那根本就不是疙瘩,是一隻隻眼睛!提到段干祥真的妻子,老道的臉不自然的抽搐了兩下,其中似乎另有隱情。
田紫掙扎著向老道爬去,從身上的衣服撕下一塊布條,要給老道包紮傷口。老道笑著搖搖頭,拒絕了田紫的好意。「田姑娘,我的傷勢我清楚,縱使扁鵲華佗親至,老道也沒有活下去的可能,田姑娘還是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勢吧,你傷的也不輕。」田紫像是沒有聽到老道的話,繼續幫他包紮傷口。
老道士流下一行熱淚,因為嚴重失血,他的雙唇發白,顫抖了兩下說道,「田姑娘,你真是一個好姑娘,老道悔當初沒有收你為徒,一念之差釀成了今天的慘劇。我不該重男輕女,你比男人強的不是一點半點。我段干家就要斷香火了,九泉之下,我沒臉面對我段干家的列祖列宗。」
田紫一邊為老道包紮一邊說道,「段干家斷不了香火,段干小晟不是還活著麼,雖然他現在還在宣小彤那個賤人手中,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會找到小晟,把他養育成人,教育他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延續你們段干家的香火。」
聽了田紫的話,老道欣慰的笑了,他已經感覺到死神正在一步步的靠近他,仍不忘囑咐道,「田姑娘,『千瞳瘴』始終是邪術,你還是少用為妙,還有這下面的秘密……」老道氣若游絲,已經說不下去了。
田紫抽泣了兩聲,「我會聽你的話,盡量少用『千眼瘴』,還有下面的秘密,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守護它。除了死人,沒有人可以靠近它。」
「田……姑娘……我……好想……好想……有……一個……你……這樣的……徒兒,一生……無憾矣!」老道迴光返照,他心中還有一個願望沒有實現,嚥不下最後一口氣。
淚水模糊了田紫的雙眼,她和老道雖然沒有師徒之名,但有師徒之實,在她修習瘴術的過程中老道幫了她很多,她早已把老道當成了他的親人。「您雖然沒有教我,但我修習瘴術的古卷是您給的,您就是我的師父。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好……好……徒兒……」老道含笑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嗚嗚嗚嗚……田紫哭出聲來,在近幾年的時間裡,她身邊的親人一個個的離開了她,她最好的朋友背叛了她,她覺得活著一點意思也沒有了,要不是答應了老道的事一定要完成,她會隨老道一起去。夏臣聽了田紫的哭聲覺的很難過,他的經歷和田紫多麼的相似,相比而言,田紫還稍好一點,至少她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還和他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夏臣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他不知道父母是誰,甚至連姓什麼也不知道。他一出生才幾個月大就被扔在了孤兒院門口。
田紫哭了很長的時間,直到再也哭不出眼淚才停下。她艱難的站了起來,抱起老道的屍首從樓梯上走了下去。老道的血已經流乾了,從她身上的傷口湧出的鮮血又把樓梯染了一遍。老道本就不重,半截屍身更是沒有什麼重量,田紫依然抱著很吃力,她將老道抱到門口之後再也走不動了。簡單的包紮了一下自己的傷口之後,她從附近找來很多乾枯的樹枝,把老道火葬了。
在熊熊烈火之中,老道的屍體散發出奇異的香味,田紫站在火堆邊,灼熱的火焰烤的她的臉有點疼,但是她一步也不後退。
身後傳來急速奔跑的腳步聲,田紫還沒來得及轉身頭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身體向前倒在火堆旁,眼角的餘光掃去,一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漂亮女孩站在火堆旁,手裡拿著一根木棒,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在她的身後還站著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從田紫牙縫蹦出三個字,「宣、小、彤!」
宣小彤邪笑道,「老朋友,很高興你還記得我。不過你剛才殺了我的合作夥伴,這讓我很憤怒,帝國需要像段干飛光這樣的戰士。念在你我相識一場,我這次不殺你,只要你告訴我臭老頭的秘密。」
田紫的回答很簡單,「休、想!」
「和我想的一樣。」宣小彤揮動手上的木棒,照著田紫的腦袋又來了一下,田紫暈了過去。夏臣又重歸黑暗之中,他對宣小彤的身份有了新的看法,在這個年代,所有黃皮膚黑眼睛的黃種人之中一種人會用這種臭屁的語氣宣稱自己的國家為帝國——日本人!她潛伏在護士學院這麼長時間為了是什麼?
沒過很長時間,田紫就從昏迷之中甦醒過來,但是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夏臣同樣什麼也看不到,有什麼東西罩住了田紫的眼睛。她的身體也被束縛住了,連動一下手指頭都不可能。還好,還能聽到聲音。
「老朋友,想不到你這麼快就醒過來了,我為你準備的東西還差一點點就好了。」是宣小彤,這個聲音聽過一次就不會忘記。
田紫聽到身邊有三四個人的腳步聲,還有金屬器械碰撞聲。「我在什麼地方?」
「在護士學院的某個房間裡,聽我一個善意的建議,你還是早點把段干家的秘密說出來吧,早晚都要說的。雖然你修習了瘴術又天生異瞳,我們依然有辦法讓你開口。」
「你是日本人?」田紫很聰明,她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
「事已至此,我不妨告訴你,我是光榮的大日本帝國情報社的一員,我的真名叫做宣彤結衣,我的家族潛伏在中國已經三十多年了,為帝國立功無數,取得了很多重要的情報,但是我們最想知道的是段干家的秘密,在接觸到段干飛光之後,帝國批准了『女媧計劃』,卻被你破壞掉了,帝國軍部對此很惱火,段干飛光已經死了,你要為此負責。你的瘴術秘籍現在在我的手中,我會把它交給軍部,瘴術在帝國肯定會被發揚光大。如果你肯告訴我段干家的秘密,我饒過你,還讓你有機會加入帝國,成為帝國光榮的一員。」
「白日做夢!」田紫噴了一口血水,不知噴到宣小彤了沒有。夏臣都想衝出來揍這個女人一頓。
「呵呵……」一聲輕響,宣小彤拿起了什麼,「我很自豪的告訴你,帝國在這些年在精神方面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領先於所有國家,稍微有一點可惜,帝國從未對外宣佈過。我手中的注射器裡的綠色液體只要注射進你的體內,二十四小時就會造成神經混亂,通俗點說你會成為一個瘋子。在那之前,你會把你心裡所有的秘密都會告訴我。我很不情願這樣做,你不要逼我。」
「小晟怎麼樣?他還好嗎?」
「我覺的你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的處境。小晟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帝國會好好的利用他的,把他培養成帝國最忠心最恐怖的戰士。宣彤家會因此被載入帝國史冊,有可能受到天皇的接見。一想到這我就激動,大日本帝國萬歲!」
田紫堅定的說道,「我不會讓你的計劃成功的。」
「真是一個固執的小姑娘,請原諒我不得不這麼做。」田紫因痛發出一聲低呼,什麼東西被注射進的她的體內。在黑暗中夏臣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腦袋生疼,像是有什麼東西生生的鑽進了夏臣的腦袋。田紫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聲。
「小姑娘,快點告訴我,段干家究竟還有什麼秘密?」
「……休……想……!」
宣小彤喊道,「加大劑量。現在我再問你一遍,段干家還有什麼秘密?」
「……李……李……下……面……」
「李什麼?」聽腳步聲,宣小彤靠近了。
夏臣突然能看到了,就是位置有點奇怪,像是在左手上。宣小彤大叫一聲不好,轉身逃了出去。房間裡剩下的三個就有點慘了,一道金光之後,噗噗幾聲,房間裡三個男人的眼球像是被捏爆的葡萄,鮮血噴的到處都是。一個男人像一具木偶走了過來,解開了身上的束縛。田紫坐了起來,宣小彤跑的沒了影蹤,她對三個快死的男人說道,「蠢貨,千瞳瘴並不一定要通過眼睛施展,身體的任何部位都能做到,只不過稍費點時間而已。」
還沒走出房間,打入體內的藥物發作了,田紫疼的在地上打滾,連帶著夏臣也覺的頭疼。疼痛在不斷的加劇,夏臣疼的暈了過去。
等夏臣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事情又發生了變化。老建築還是老建築,變的是田紫,夏臣都不敢肯定這個女人是田紫。她在老建築後面的土地種莊稼,一邊哼著歡快的曲調一邊種地,閒著的時候還會畫畫,每張畫都色彩鮮明,令人愉悅。雖然住在陰森的老建築裡,她一點也不敢到害怕。
田紫,或者說有可能是田紫的女人就這麼平淡但是快樂的過著,直到有一天,三個看起來像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闖進了學院。
這是冬天的一個傍晚,前一天下了一整日的大雪,整個世界被裹上了一層白色。田紫在學校門口遇到了三個快凍僵的流浪漢。不管他們的話,在今夜他們就會凍死。
田紫小心的走了過去,小聲說道,「你們跟我來吧,我的房間裡很暖和,還有點吃的。」